第65章 提前离开

    破天荒的在公司楼下见到黑子，柳青很意外。
    为了保护彼此，我和黑子约定见面遵循两个原则，一是我和他单线联系，柳青知道我在用黑子，但是她不知道我是如何用的，有关黑子的情况我也只让她知道一些皮毛，我从不会让她和黑子接触；毕竟和黑子的事有些上不了台面，经常在灰色地带徘徊，一旦有事，不至于把她牵联进来。二是不在我公司见面，我们一般都约在茶馆，而且茶馆是变换的，每次都不一样，用黑子的行话说，在一个地方久了，容易被设计，比如提前被装了窃听装置，比如被对手跟踪到位置，被设局暗算等等。
    黑子偏瘦，但高挑，脸不白也不是很黑，但是嘴角到左腮边有一条刀伤缝合后留下的疤痕，或许以前手术水平不高，疤痕两边长满了蜈蚣脚。
    黑子风轻云淡地说过，那是他年少行走江湖一次混战时留下的纪念。他还说过，当时听说不用麻药恢复得快，也不会留疤痕，因此，缝合的时候，没让上麻药。他忍着没啃声，倒是把医生给吓坏了，手术失了水准，拆线的时候，腮边像挂了一只蜈蚣。黑子愤怒呀，拎着刀，冲到医院找那个医生，可人家早都吓得辞了职。
    因为这道疤痕，他的脸相阴郁且有些凶。两个眼珠总是骨碌碌地在转，让人感觉他无时不刻地在留意着周边的危险。他老爱戴着个深蓝色鸭舌帽，帽檐很长，压得低低的，而且是可以遮住眼睛的那种戴法。他喜欢批件褐色的半短风衣，脚穿尖头皮鞋，戴着个墨镜，换作以前的年代，咋眼一看，典型的特务形象。
    下车的时候，柳青把车钥匙留在了车上，自己先进了大堂。她总是那么恰当地处理我不愿意她介入的事。
    我下车，从车后绕了一圈，上了驾驶座，黑子也走了过来，前后左右瞄了一下，迅速拉开车门，敏捷地钻进了副驾驶座。
    “啥时候回来的？”
    我看了他一眼，他眼睛朝着后视镜瞪着，身子紧绷，坐得笔直，满身警惕。
    “昨晚十一点多！”
    黑子抿着嘴，腮边的蜈蚣脚皱成了一团，他瓮声应道。
    “有特殊的事？”
    我开着车，往海边的环岛路驶去，秋日的海，海天一色，清风微拂，更适合谈一些沉重的话题。他不同寻常地出现，肯定是提前知道了不利于我的事。
    “是的，昨天下午，鹭城的同行给我透露，有人在打听你的情况，今天早上，我和那个同行做了交换，但他只告诉我，是委托人来自西北，其他一概不说！”
    黑子的说话声音有些异样，也没如从前一样盯着我的眼睛说。可是我被这个消息懵了一下，没注意到。
    “还有其他情况吗？”
    冷静过后，我平静地问道。社会总还是有些乱的地方，特别在建筑行业，常在业内飘，不遇到点事，那是不可能的。从业久了，便也练得见怪不怪了。
    “暂时没有，我想，你还是尽快离开鹭城，也先别回什堡。我那个同行不是善类，为了得到这些信息，我花了十条！”
    阿黑朝着我，不知道是疲倦还是担心，眼睛布满血丝。
    “十条？等会儿我转五十条给你，问你那同行，需要多少条可以卖给我！”
    越是此时，我倒越清醒，下海近二十年，不能说大风大浪，建筑行业水深似海，暗流涌动，明面下的较量还是遇到过几次的。
    每次较量，我和黑子都配合得天衣无缝，我相信，这次也会如从前一样，峰回路转。
    黑子出十条，也就是十万元可以买到最关键的委托人来自哪里的信息，凭经验，我相信，如果我们出更多的钱，就有可能买到对方“要做什么”的信息。只要知道对手的目的是什么，事情要做到什么程度，采取反间计也好，暗度陈仓也行或者直接反击也罢，主动权就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对方不同意，我已经耗了一早上，闹掰了。你还是离开鹭城避避！我那个同行是个狠角色，估计很快会出手。”
    阿黑盯前方，似乎为自己未能做好而感到愧疚和不安。
    “好，我正好计划明早到帝都！”
    委托人来自西北，必定是卢岫芬。卢岫芬是要置于我死地？她能把我怎么样呢？绑架？伤害？我深知，在梨花美乡村项目即将全面开始的阶段，只要我出事，我就无法主导参与竞争，她就可以胜券在握了。
    这是业内的老套路，想想都明白。而且，她的出身决定了她的思维和行事风格，她可以做到！
    “你晚上就走，晚上有一班七点多的飞机，马上走，其他的，我来应对！”
    黑子侧转身，朝着我，急切地说道，我第一次感觉到黑子的紧张！
    “好，我马上安排！”
    我如以前一样默契地回着黑子，风风雨雨经历多了，摸不准的时候，躲一躲，能屈能伸，方有进退的机会。
    “你出发的时候告诉我，你打车，我跟你后面！”
    这叫暗中保护，黑子一贯地做法。
    记得几年前，一次与号称鹭城江湖第一的大哥争一个项目，江湖大哥想让我退出，那时哪知社会深浅，而且自从身边有了黑子，自以为就有了金刚护身，他强令我退出时，我寸步不让，还拍了江湖大哥的桌子，惹得他在众小弟面前颜面全无。
    江湖大哥是见了世面的人，自然不会为我这个毛孩子露了真脸，临出门的时候还笑脸相送。
    黑子护送我回了家，再三交待我接下来几天晚上不要独自外出。我哪会考虑那么多，拍了江湖大哥桌子的豪气正掀起了我的万丈雄心呢。
    当天晚上，我吆喝了几个朋友，想一起庆祝一下。
    在聚会的地方，我被江湖大哥的人狂揍一顿，屁股挨了一刀，来人说，赶紧退出竞争，否则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背诵《论语》了。
    第一次见到血，除了心慌，更多的是愤怒！年轻呀，就是有那股不服输的气，我坚决不退出竞争！
    黑子无奈，好说歹说，劝我连夜离开鹭城，到隔壁城市去躲躲，只要项目开完标，对手也就无奈了！毕竟是求财，有点地位的江湖大哥不全是求命。大家心平时，彼此给彼此个面子，事情往往也就能了了。
    那次出城，黑子坚决不让我开车，要让我打的，他也打一部车跟在后面。
    项目开标的结果很是意外，我和江湖大哥都没中标。在投标文件提交时间截止最后一刻，据说是某个有影响力的台上人物推荐了一家企业参与投标，而且，报价比我们低，少了几千元，最后，台上人物推荐的企业中标了。
    此事过后没多久，在黑子的凑合下，我和江湖大哥握手言和，成了朋友。江湖就是如此，有时不打不相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黑的终究斗不过白的，彼此心中都有数。后来我们也知道，神通广大的台上人物把我们的投标价透露给了他推荐的企业，哪还有我们中标的份。
    成为朋友后，有一次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江湖大哥跟我讲当时的故事。
    那时，我所表现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小年纪，硬气得不行的样，虽然挑战了他的权威，但他是有好感的，他年轻的时候也这样。
    但是，那个项目他前期投入了太多的资金，他势在必得，否则亏大发了。当我走出他办公室的时候，他就交代，当天晚上就要把我绑了。
    他算准了我会跑路，安排人紧盯着我的车，哪知我把车停回公司后，从后门离开了办公室，按照黑子的安排换了个马甲连夜逃出生天。
    那次他讲完，我还真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当时的社会，他作为鹭城江湖有头脸的大哥，为了利益，什么事都是做得出的。要弄我个残疾，做个轮椅，那是太正常不过了。
    不随意伤同业中人，那是我们成为朋友，社会不再那么乱，成立鹭城建筑同业公会后才定的规矩。
    ……
    讲完，黑子说他要下车。
    他会像以前一样打车在后面跟着，而且建议我不要再开到海边了，马上掉头，回公司安排一下，立刻出发去机场。
    我深为黑子的谨慎而感动，他越谨慎我就越安全。可能是书读多了，我还是一个比较感性的人。我知道，此次，又会是一次江湖危机，而且，我们是到别人地盘上去抢饭吃，危机将更大。黑子能够如此肝胆相照，我内心是感动的，他下车的时候，我的眼睛是湿的。
    ……
    回到公司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在路上，我叫柳青在办公室等我。虽然近期工作已做好了安排，但是，幂幂之中，我总感觉心中有点异样，有一种只有再给她交次底，心中才会安的那种感觉。
    回到办公室，发现柳青和严庆国已经在那等着我。
    看我一脸严肃地进来，他们忙起身欲相迎，我挥挥手，示意他们坐着。
    我将黑子给我的信息跟他们大概讲了一下。
    严庆国听罢有些紧张，他坚持要报警，只是柳青抿着嘴，不发言，她和我在一起，这种事不只经历一回。她心中有数的，因此，拉了拉严庆国的衣服，不让他再嚷。
    我将接下来要做的事重新交代了一回，柳青很认真地做了记录。讲完的时候，柳青感觉也挺不好，可能是我讲得太细了，与以前不同，以前我只讲纲要，这次，我将所有能想到的细节，从项目如何运作、关键点、关键的人物等等都做了详细的交代，像是在交代后事。
    严庆国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听我声音低沉、冷静地安排着后续的工作，心里瘆得慌，心神不宁、眼巴巴地看着我和柳青。
    安排完，柳青合上本子，虽然沉重，但她还是笑了笑，安慰似的说道：
    “你去帝都，也是迫在眉睫的事，央企合作、学校捐建、招标条件沟通等，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提前走，也好，赶前不赶后！只是你自己务必注意安全，让黑子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卢岫芬一时也摸不出我在哪，你们照常做你们的事，梨花节的事你多和刘娜联系，处理好！投资公司注册的事务必马上完成！”
    我朝着他们松了松紧绷的脸，笑着说。
    越是紧张的时候，心理越是要放宽，最坏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至于失去生命吧？江湖上走的人，就如前面讲的大多还是求财，非不得已，取人性命那是莽夫和笨蛋才会用的下下策，谁的命都是命，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小事。现实社会，只要不出人命，再大的事都能化小，再复杂的事都能化得如烟如雾，清风一吹，见不了踪影。卢岫芬应该是深知这样的道理的，况且，她一直在想脱了父辈的影响，一直想漂白呢。
    我又调侃了几句，让他们放松也是让自己的心内的阴霾尽快消了去，听到这样的消息，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我想过卢岫芬为了得到项目的主动权，会不择手段，但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快，一下子有点措手不及，关键是，这次摸不准她们要怎么做。
    避走他乡，绝对没有衣锦还乡的那种荣耀，说好听叫策略，说得实在点，是无奈之举。
    ……
    在公司吃完晚饭，柳青说要送我去机场，我坚决不让，有严庆国在，再让柳青送我，那就不合适了，另外，从安全的角度，打个车，就少了别人跟踪的机会。如果有人刻意要跟踪我，公司的每部车都会被列入对方控制的对象。
    柳青不知道预感到什么，一脸担忧的神态，坚持要开车送我，直到把我的暴脾气搞了出来，发了大火，她才作罢。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她发那么大的脾气，以前从来不会如此。
    事后我才知道，这个决定我是对的，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喜欢只影虚设向谁去请大家收藏：(663d.com)只影虚设向谁去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