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

    希腊神话记载中, 在人类英雄佩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婚礼上，众神均受邀参加婚礼，唯有不和女神厄里斯没有受到邀请。厄里斯怀恨在心，在婚礼上送去一个金苹果，上面写着“送给最美的女神”, 因此引起了三女神纷争。
    但实际上没有参加婚礼的并不只有厄里斯, 冥府的大部分神明也没有出席。
    冥王哈迪斯是宙斯的大哥, 自从抽签的时候抽到了冥王这个职位始，就鲜少出现在阳间。偶尔出现, 不是将死人的灵魂带去冥界, 就是检查是否有阳光通过大地的隙缝射/入冥府。
    他的妻子，冥后珀耳塞福涅更是因为不自愿婚姻的关系，每年要有六个月都不能离开地下。
    两位顶头上司都是宅, 底下的鬼神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泰坦神的孙女，人类与神明的第一次正式婚姻, 又从宙斯与赫拉亲自督办场地......请帖都发到了地狱, 冥府怎么着也得派个人去参加。
    至于派谁......
    死神轻装简行，冷酷的点点头：“地上我熟。我去吧。”
    和一般人想象的不同, 死神塔纳托斯虽然一贯残暴和冷酷，但人们对他的态度却不完全是恐惧，甚至在人间, 至今还有他的狂热崇拜者。
    大概是因为所有生物早晚都有一死, 生命迟早要会化为尘土, 变为无机物。因此生物的内心大概都存在着想主动变回无机物的倾向。——这被称为‘塔纳托斯’情结, 就像是人站在高处就想要往下跳，看见汹涌的海就想一头栽下去......有人说这是人天生的两种对抗的本能，人有求生的本能，也有求死的本能。这种说法当然没有被认可，也没有任何一例临床实验予以证明。但不可忽视的是，人人都曾对死亡产生过好奇。
    好奇者有，自然也有狂热者。
    有时候，塔纳托斯的兄弟会笑他，说人类之所以会有这种毛病，是塔纳托斯为了追求业绩给人间下的诅咒。但实际上任何一个神域的文明都对自杀者不抱好感。
    毕竟明目张胆的追求死亡，除了给塔纳托斯增加工作外没有其他任何好处。对于死神塔纳托斯来说，这些狂热的追求者就像是不讨喜的狂蜂浪蝶，他既厌恶又憎恶，挥挥手就能赶走一大片。
    “听说有个人类的女子追求你？”
    浮空之域的婚宴上，塔纳托斯的兄弟笑着问他。
    “一个轻浮的、失去理智的女人而已。”塔纳托斯穿着死神的黑色长袍，手中执着一盏纯金的酒杯，面色是一贯来的冷漠：“我取走她亲人魂魄的时候她看见了，自杀了三次，最后一次我没再将她的灵魂送上去，直接关进了地狱。”
    自杀者对冥界来说，简直就像是那些没素质的插队的人。在前面的灵魂还没解决好之前，抱歉，你们这群插队的，抓到了就得排到队尾去。
    “你也太没意思了。还以为终于能在你身上听到一点桃色绯闻。”
    和他说话的是他的孪生兄弟，睡神修普诺斯。——光看外表的话，两人简直如同复制粘贴，同样的高鼻深目、俊美无俦，但观其气质又完全不同。
    死神冷酷、淡漠，脸上表情不多，薄唇常常抿直。睡神修普诺斯却比他温柔得多，一双眼睛缓缓柔柔的看过来，被注视者如同陷入了安宁的睡眠，不但天生觉得亲近，还会油然而生出一种被包容着的安全感。
    塔纳托斯回应他：“我没有你那么怜香惜玉。你确定要离开那些奉承你的女仙，找我这个无聊的神聊天？”
    修普诺斯笑笑：“和女仙什么时候聊天都可以，跟你聊一次可不容易。”
    这对双生子从神职确定后便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却总也没有机会相聚，这样安宁清静的说话。
    知道塔纳托斯过来，睡神甚至特意找了这么一处僻静的地方。
    死神沉默了会儿：“你要聊什么？”
    “我看你最近挺忙的，哈迪斯就没想过要给你派帮手吗？比如弄个死神协会什么的？”
    “我不会和别人分享神格。”
    “......”
    跟死神聊天真不是件好差事，塔纳托斯在这方面十分擅长把天聊死。
    沉默后，死神又接了一句，“还是你要来地狱帮我？”
    死亡和睡眠往往不那么容易被分离。谁也不知道闭上眼的下一刻，先迎接他的，是睡神还是死神。
    所以有时候，两兄弟的工作范围也会重叠，有的人睡着睡着就死了，死神领走灵魂的上一刻，睡神还在给人家祝福。
    不过，修普诺斯还未开口，死神便又说道：“算了。你还是更适合待在高贵典雅的奥林匹斯神殿里，别管这些了，何况宙斯也不会放人。”
    诸神权利分布，当有神王、冥府、海洋三大区域。死神是哈迪斯的手下，修普诺斯却属于宙斯权系。
    这位看上去十分温柔的青年，比他的兄弟死神还要可怕，拥有叫人忌惮的实力。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让神王宙斯在什么也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昏睡上三天三夜。可想而知这种能力若是用在战场上，会有多么叫敌人棘手。任何一位掌权者得到这样的手下也不会放开，更可况是放开到其他掌权者的麾下。
    ......
    “......死神。是死神。”阿波罗说着，捂着被电晕的脑袋站了起来，“我认识死神塔纳托斯。如果你要去冥界的话，在这里只能找塔纳托斯。冥府就派了他一个过来。”
    “我知道他在哪里。你跟着我走吧。以塔纳托斯的性格，一定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不是一个人在哪儿喝酒，就是在和他的兄弟睡神聊天。——不过，如果睡神也在，我们得小心他。”
    “为什么帮我？”楚则问。
    回想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系列行为，再加上世界意识干预发出的那则带有警告性质的‘预言’。——如果希腊诸神能在他的身上粘贴标签的话，那么那些标签，极有可能是‘危险’。
    就算太阳神几次明确的和他表达爱意，但楚则明白那不过是浮于表面的脆弱表象。他们相识不久，相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不说什么情感基础，就连双方互相间的了解都少得可怜。
    这样的‘喜欢’，真的能够支撑堂堂太阳神，不惜违背危险的预言警示，去帮助一个身份不明的外乡人吗？
    “这个问题，我也曾在别人那里听到。”一边走着，阿波罗勾了勾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但事实很吊诡不是吗？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似乎在诸神那儿扮演了一个邪/恶的角色。——我开始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破坏雅典娜的橄榄树，不过之后我在我那寝室遗留了一半神力的神器中寻到了答案。”
    “你能够吸收器物中的神力，却又‘好心’的留下一半。也许是‘好心’，但我想，更多的是‘不想成为敌人’的主动示好。”
    阿尔忒弥斯因为这事生了阿波罗的气，但阿波罗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预言说你会搅动世界，让诸神，甚至诸神之外的整个世界都不得安宁。但恕我直言，我没有看到你除了美貌之外，其他任何可以动摇世界运作的东西。
    太阳照耀之下，太阳神无所不知。——也许你箭术超凡、实力强劲，但你没有丝毫野心。我不禁怀疑预言是否出了错。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实力再强也在神之下，如何可以危险到对神都产生威胁。”
    楚则听得愣住了。
    俊美的太阳神一撩金发，他那头璀璨的金色大波浪简直如同黄金一样漂亮，每每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这个男神浑身都由内而外的散发着骄傲的自恋光环：“什么是太阳。太阳炽烈真诚、照耀万物，太阳从无阴霾！我也从来只相信我自己亲眼所见。我决定站在你这一边，人间拿我的名号来比喻最英俊智慧的男子，我当然比他们还要更胜一筹！其他神明也许会误会你，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和你相处过，我知道你绝对没有伤害奥林匹斯的念头，这就够了。”
    第一次碰到楚则的时候，是在底比斯。
    阿波罗站在云端，那人躲在暗处，于他的箭下救下了一个人类的男孩。
    他其实早以对那孩童动了恻隐之心，可惜箭已离弦，被另一支金色长箭隔开时，他轻轻在心底松了口气。
    所以即使好奇那支长箭的主人，妹妹阿尔也催促他寻找，他还是觉得算了。
    后来金箭再出，阿尔在那人手中一个女孩也没杀死，怒气冲冲的飞去找人。阿波罗抬头看向太阳，他的那辆金色的马车正高高挂在天上。回到太阳马车上后巡视大地，阳光照耀之处他无所不知。
    于是月桂树下，好奇的太阳神弹奏起了动人的里拉琴，那是能够催眠百眼巨人的绝妙音乐。他摘下了神秘人的面具。
    ——怦然心动。
    他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一见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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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