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妖

    一个人的眼睛, 往往能够宣泄出他的部分情绪。
    婴儿的情感大多空白。他们尚未接受过这个世界的洗礼，眼神清澈纯净，往往透露着新生命的好奇和无知。他们尚未意识到自己、尚未意识到同类、亲人。眼神便干净的如同一捧清水，高兴也好、咧着嘴笑也好，眼神中都并没有注视多余的强烈情感。
    而成人的眼睛则大不相同。
    席方平的双眼是灼热的！他的眼神有定点, 眉头紧皱, 双目如电！能一眼看见的仇恨和渴望, 情感十分浓烈。
    沙见抽了抽嘴角：“好吧，就算你们非胎生的都天赋异禀。——可你见过这样的？”
    费县令颤抖着的指着这小孩问：“沙公子，这究竟......”
    “别问我，他带回来的。”
    这小孩清醒的时候, 细想也就楚则一人见过，他既不觉得奇怪，也无怪到现在才发现。
    楚则迟疑的道：“生命科养院的新生孩童, 我也没全部见过......”
    沙见无语：“非胎生的迟钝。”
    “你歧视非胎生？”
    沙见回望他，眼中竟出乎意料的平淡。他理所当然道，“怎么敢歧视？时间不是证明过，‘国家育儿’才是对的么。”
    “......没有谁对谁错。历史的轨迹并不完全正确，很多时候，都是阴错阳差。”
    又顿了顿, 问：“你不会对这个有芥蒂吧。”
    沙见嗤笑一声：“当然没有。”
    楚则观其神色, 的确像是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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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观整个星际的繁育历史, 从两性繁殖到国家育儿, 从胎生到非胎生, 中间有爆发、有歧视、有反抗、有波澜。没有谁比谁高贵。
    历史上，其实早在民国时期，就有学者提出过‘国家育儿’的思想。即将所有的初生儿聚集到一起，由国家专业养护人士统一抚养。
    其意义在于，战争年代，可以让每个孩童都得到平等成长的机会，减少社会上拐卖儿童、虐待弃养的现象；再者，能让原生家庭对孩童的影响降到最低，每个孩童都可以得到正确的教育，而不是在一些品行不端的父母的言传身教下，成为另一个复刻。
    但，这种思想在当时遭到了大众，甚至是文学界、政治界等各界的大力斥责！称其简直‘反人类’！
    不提剥夺一个母亲的育儿权是有多么的不人道。就是这个计划当真要是实施起来，也根本无从入手。——如若，原生家庭中有一些品行不端的父母，那国家育儿机构中的人员，真的能比幼儿的亲生父母做的更好吗？
    更甚至，运行这样一个庞大的机构，基本算是公益的性质......钱从何来？招收人员可需要标准？又是什么样的标准才能保证一个工作者在常年的劳作中，不断的提供如母亲般的爱？如果机构里，出现更严重的虐童现象又该如何？这样的机构，发展到后来，会不会和旧社会中豢养死士奴仆的性质毫无区别？
    ——简直太荒谬了！
    ......
    这样荒谬的思想，在人类从星球社会到星际社会转变的初期，又被提出过一次。
    彼时，社会因星际的发现而无限扩大，人类从生物链顶端的位置跌下，很多星球上的种族都能对人类造成压倒性的威胁。在初期的星球自卫战中，迫于人口大量减少、种族几乎无以存续的压力，打一‘出生’就被炮轰严禁的基因和人造胚胎技术再一次被摆上了明面。
    再完美的科技武器成就的盔甲都有残破的一天，只有将人类自身变成盔甲，才能在那群七只手八只脚的怪物当中，立于不败之地！
    这些战士或是从实验室出生的基因新生儿，或是自愿接受过人体改造。——如今被镌刻在联盟英雄纪念馆的入口处，象征着是他们奠定了整个人类生存的基础。
    战争过后，便有人提议，既然如今的科技可以做到这样，以后，让新生儿都在科研所模拟胚胎中出生，没有‘母亲’这个角色的生理参与......是不是就可以达成‘国家育儿’的条件？
    并不出乎意料的，民众再次反对。反对的声浪大到连领袖都要出面道歉。
    基因改造涉及到人类根本存在的问题，在战中还能因为是特殊时期，不得不为之。战后，众人迫切渴望和平和安宁，对改造基因这样的事情仍保留着最原始的恐惧。
    什么样的恐惧？
    ......看着那些被改造过后的士兵，有的背生肉翅、有的面长鳞甲......几乎所有人都在想：人类的基因被改造过——那他们还是人吗？
    那时候，人类基因的研究并未到达顶峰。那群新生儿也好、还是自愿介绍改造的士兵们，都无法像现在这样做到让基因隐藏与表象之下。
    而且，万事万物都有其两面性。基因改造不可能没有缺点，植入那些怪物的基因是可以让人类变得更强大，可，这些强大的战士会不会就突然什么时候失去了理智，转而攻击人类？
    旧人类可是连被猫狗抓两下，都有一定几率得狂犬病丧生的！要是被那些怪物碰一下，能没毒吗？！
    ——于是，可笑的一幕出现了，奠定了战争胜利的英雄们反倒被民众当成怪物冷眼相待。他们为人类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人们反倒恐惧他。更有甚者造谣，言说那些新人类根本不是来源于基因调配，而是国家抓了些怪物和人类妇女，让他们交配之后诞生的孽种。
    荒诞的谣言越传越广。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人们下意识的将那些表象恐怖的新人类归向了怪物，崇尚只有旧人类才是人，新人类不过是怪物强/奸/了人类妇女而生出的小怪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段时间，‘丑陋’的变种战士们过的很痛苦。世界的黑白有时候总颠倒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是英雄。
    好在，时间很公平。
    旧人类的寿命只有短短的一百年。在这休养生息的百年内，一代换一代，接受过基因改造的战士们却还正值壮年。后生长起来的一代里，对着编入教科书的英勇战士，接受度也远高于父辈。
    时代会越来越好的。
    ......又过了数十年，基因研究所终于完成了善后。战士们也终于能拥有一份正常人类的躯体，只在需要时，植入的那部分基因表现才显露出来。——其实就算是民众们不反应，科研所的科学家们对着从实验室出来的各种的怪物残肢，也总有种自己是哪部科幻电影里的反派的奇特感觉。善后工作是十分必要，且刻不容缓的！
    又过了百年，这批基因战士才死去。同时，他们的后代不需要植入基因，就天然遗传了父辈。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基因的确拥有的缺点——发/情/期。
    人是一年四季每时每刻都能进入发/情/期的动物，没有固定的发/情/期，但发/情时间短、效果低，也能自行中断。动物则不同，只会在固定的时期进入发/情阶段，通常时间能够长达数天，效果高，一发必中，不可自行中断。
    许是因为基因中有靠近动物的那一部分，新人类渐渐也拥有了这份特性。
    又渐渐有男子怀孕的发现。.......国家对此研究后，渐渐将这群新人类按照的Alpha、Beta、Omega重新划定性别。这时，单纯的旧人类依旧存在，但因外体素质和寿命，慢慢退出了主导者的地位。星球主要掌握者中，Alpha比例逐年增加，他们往往在能力、素质、颜值上，都高出普通人类一大截。叫人望尘莫及。有时候，一个团队中能有一两个旧人类，就很好了。
    后迁星，也是由Alpha带头。迁星后，比之前的更广袤的土壤让一个新的问题迫在眉睫的摆上了所有人的心头，那就是——人远远不够啊！
    人不够，等于战力不够。原本的母星虽然残破不适宜居住，但适合开采啊！必然要有一部分人运输资源。虽然幸运的，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在新的星球上居住了下来。——可到底还是要有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探索和发现是否还有其他本星智慧生物的存在。
    可正当的国家准备再次提出人工繁育计划的时候，人们又发现了Omega的强大生育能力。——好吧，这下又将提议堵了回去。
    比起在冷冰冰的研究员里迎接新的生命，这时，无论是新人类还是旧人类，思想倒都是前所未有的一致。——胎生的才有感情，机器里出生的孩子......无法付诸情感。
    ......
    可这次，和Alpha出风头的时代不同，Omega出风头，得来的不是一场赞赏和激昂，而是一次动荡全星的灾难风波！
    ——过度的孕育消耗了Omega们大量精力，在将生活重心转移到家庭的同时，外界的出现逐渐减少，社会分量减轻，失去工作机会。自然而然的，整个社会的目光都渐渐当其为了家庭的附庸。失去话语权的Omega竟慢慢衍化成所有人都趋之若鹜、但却极其缺乏实际地位的定位。甚至会成为某些高权者的物质奖励。——甚至比旧人类的女性地位还要低。
    这当然是扭曲的、无理的社会关系。
    但因为Omega们普遍娇弱、柔软，偶尔性格倔强的，也因其特殊的生理特性，比如遇到发/情/期和信息素就会起浑身无力之类，这一性别久久没有联合起来的力量，反抗这个扭曲的定位。
    ——大家都是英雄的后代，凭什么alpha们可以进入星球的掌权机构，而Omega们只能在家相夫教子？——能生，不代表想生！必须生！
    如果发情期是不得不接受的，我们也想要正正当当的去享受它，而不是被迫！被那什么该死的信息素引诱！
    这场‘性别尊严之战’爆发于第一支信息素抑制剂的发明现世。其后，旧人类部分男性，和几乎全部的女性都加入了这次Omega的维权之战。他们打出“生育是权利，而不是义务”的旗号，标语“去你妈的信息素！去你妈的发/情/期！”、“发/情/期根本就是诱/奸！”、“在Omega之前，我首先是个人！”......等等。
    这场维权持续了十五年，起初，大部分是alpha的星球高权者们一压再压，甚至暴力拘留，抵制信息素抑制剂的传播......惹怒了大众，很多beta们也愤而参与。中期有人搞了两次恐怖袭击，一次，在大部分是alpha高层们出席的政治会议上，丢进去了一枚浓缩Omega信息素爆弹。无法抵抗的alpha们几乎无一不狼狈而逃，有些自制力不高的，甚至被这香甜诱惑的气味冲昏了头，当场出丑。
    这次袭击后，新闻上果然出现了更多不同的声音。
    “Alpha并不比Omega高尚！”新闻稿上，大多人如此嘲道，“在遇到信息素的时候，他们的表现都像是发春的动物，我们不禁疑惑和可怕，星球的未来真的可以交到这群‘动物’的手上吗？”
    Omega也被纳入‘动物’的范围，可他们并没感受到屈辱，而是个个都激动、兴奋的不行！
    他们的战略奏效了！
    将Alpha从神坛上拉下来，这是第一步！
    “不止Omega需要信息素抑制剂，alpha们也需要。”
    这下，没有人再敢禁止这东西的流通了。除非他们不想再接近权利的中心。
    ——没有哪位领袖敢在此事发生后，还采用全Alpha阵容。
    现在，反倒是冷静、理智的旧人类比较受欢迎。
    旧人类缓过神来，终于全力支持起了Omega！——天知道最后胜利的果实是怎么掉到他们身上的！
    维权运动的第二步，就是让所有人知道，生育权对一个种族的发展，是有多么重要！
    ......正好这个时候，本土生物发现有了进度。——这颗星球大约是母星的五倍体积，在一大片广袤的森林地区，发现了智慧生物生活的痕迹。人类与之接触后，竟然是一群长着黑色甲壳，有着细长肢体的种族。那些生物肖似虫，人们便称其为虫族。
    虫族的语言与人族不同，他们会通过触须的高速颤动频率交流。就像人也有数个民族、人种一样，不同虫族的长相、交流方式也不同。超语言翻译器收集了近一个多月，才将他们的语言翻译完成，两个种族得以沟通对话。
    开始时，虫族对人很友好。他们是星球的土著居民，科技也一点也不发达，甚至不知道的森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更没有宇宙这个概念。外星球的来客，和隔壁山溜达过来的兔子没什么区别。
    虫族的性别也与人类不同，除了一些少数民族的虫，大部分虫族的性别划分是雌和雄，拥有繁殖能力的雌性是虫族绝对的掌权者，雄性的地位低下。有时候，为了赢得一位雌性的青睐，雄性们往往需要通过种种考验，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有些少数民族的雌性，还会吃掉比斗失败的雄性。那是他们族的传统。
    与之交流的人大吃一惊！这能跟母星上，螳螂的习性有一比。虽然母螳螂吃的是新婚后的丈夫而不是丈夫的情敌。......这也太凶残了！
    虫族的人问他：“那你们呢？”
    人类如实回答。
    虫族的人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怎么可能？！——难道不是谁拥有繁育权谁说了算吗？大自然里，所有生物都是这样的啊。”
    “......也有无性繁殖和单体繁殖。”那人心里十分不快的杠了一下。
    虫族的人似乎觉得他十分不可理喻，很快就没理他了。
    ......
    消息传回，Omega终于有据可依，拿出自然界当例子，大闹特闹！
    不提虫族的还好，一看虫族的‘极端案例’，吃瘪过一次的alpha这次怎么说也不松口！事关A们的社会地位，他们可不想像虫族的雄性那样最后沦落到连生命都被肆意剥夺的地步。——不就是生孩子吗！你们不生，老子自己生！
    于是这回，生命科研院终于正式成立，人类的繁育史，从两性繁殖、中间间或出现的试管婴儿两性繁殖、再到AO、BO、两性多存在繁殖、最终，往科技培育这一方面迈向了一步。
    科技发展到这个份上，科研院里可以培育出植物、动物、甚至外星动植物，当然也可以培育出人。
    模拟胎床并不比O或女性的子宫少些什么。甚至有些人为不可控的因素，比如母体孕期撞击导致婴儿先天发育不足之类，也可避免。而且因其新生基因的可调控性，一些明显的病变可被剔除，每个孩子生下来都能是健健康康的。
    哈哈！——部分自命不凡的A们终于大笑，——你们Omega除了会生孩子，还有别的用处吗？这下孩子都不用你们生了，看谁还敢狂妄的肖想不属于你们的权利！
    ......奇怪的是，与历史中人们对人工繁育的抵抗不同。这时候Omega们，甚至很多旧人类女性，都对生命研究院的出现报以热情和欢迎。
    在这次维权运动中，他们终于清楚，——生命研究院的出现，不是剥削，而是解放！
    没有谁伤害、剥夺他们的生育孩子的机会和能力，只是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选择，减轻了他们的压力。
    想要生育的自然还能与情投意合的爱人生养一个，而不想要这项能力的，也可以弃之不用。
    某些人觉得O们只会生孩子，他们可不能也这样标榜自己。
    事实上，随着人类在新星球上居住的时间越来越长，各种社会功能的不断完善，哪怕是娇弱的Omega们，也发现了他们自己的闪光点。A的身体素质高、战斗力强、决策力强，但情感往往不够细腻，直来直去；O们娇弱，但美丽，在美术、音乐、演艺之类的艺术领域往往能取得不菲的成就。
    同时，时间过得越久，生命研究院分出了一个下属机构，名为生命科养院，新生的孩子们将在那里得到统一的照料、养护、和幼期教导。
    之后便是教育，学前教育、小学、中学、大学。每个人都真正是一个个体。从生命科养院出来的孩子，包括楚则在内，都不知有家，只知有国。
    ——这当然也引起了另外一波人的不满！
    那些人，崇尚家庭的传承，崇尚孩子是自己、甚至祖先生命的延续。两方不能绝对的判断对错，但渐渐的，随着科技的更快发展，周边又发现了几颗适宜居住的星球，那波势力便逐渐从中的分离了出去，由某位惊才绝艳的旧人类男性带头，定居在了一颗淡蓝色的星球，建立了帝国。
    帝国以其强硬的武力作风，高度中央集权，命令下达和执行的效率都高的吓人为著名。又以家庭情感为纽带，笼络住一大批高精尖的人才为之效命。很快便站稳了脚跟，和联盟分庭抗礼。
    联盟建立则在其后。基因技术发展的越来越先进，基因库也越发完善，不止和本星球的其他生命建立了友好的外交关系，同其他周边几颗星球，也都建立了不错的外交友谊，互通的基因库。联盟这是因此而来，是人类与其他星球的联盟，也是与虫族的联盟。
    后来，虫族因为发现人可以吃，在吃了几个人后发动了侵略战，被剔出了联盟外。这是另外的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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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展到现在，联盟占据了三大星系，流传的名字翻译过来，是孤独之海、繁茂之森、和润泽之云。其中，繁茂之森就是人类第一次迁星去往居住的星系所在，也是如今大部分虫族的主战场。因为和虫族的战争，人类后又迁星了两次，最后将主星定在了孤独之海星系的第三行星。
    帝国只有两大星系，但他们那儿可没有虫族的干扰，发展的倒也十分不错。听说他们现在的主要矛盾就是皇室，——帝王陛下生的皇子公主太多，除了少数几个扶不上墙的，其他都还不错。明争暗斗的，民众们如同墙头草，今天觉得二皇子好，明天觉得三皇子也不错。自己都搞不清该支持谁。
    ——楚则在一开始有怀疑过沙见这次的计划是否与帝国有关。坚持胎生，拿原生家庭的情感来达成羁绊的手段，的确与帝国一贯的行为相似。——有关的当然不是沙见，而是沙见的生育人。
    但，联盟和帝国的关系并不像明面上那么针锋相对。
    大家都是人，星际这么大，没有开采的资源还有太多太多。犯不着消耗人力物力来往争夺。且，帝国中也有不满帝国统治和家庭束缚思想的人，联盟中也有渴望家庭温暖、不屑过多自由的人。有了对方的存在，这些人通过移民来解决矛盾，能避免很多冲突的发生。
    “仙...仙仙长？”看着两位这么淡定，费县令倒是不怎么怕了，只是头大，“这孩子......”
    他没有将‘我实在不敢收留，估计也没人敢收留’说出口，但神情态度，无一不这么表现。
    沙见忽然在空气中左右闻了下，皱起了眉头。
    “什么？”
    楚则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是牡丹花香吧，”费县令终于放松了些，熟悉的香味让他找到了一些安全感。
    沙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怀疑的吸了吸鼻子：“哪有香味？明明是臭的。”
    “臭？”费县令不解，“......我这牡丹花得株洛阳名品，香飘万里，怎么可能臭？”
    一株牡丹开在的费县令书房的花盆中，被不高不低的置于架上。费县令每日案牍劳形之后，都习惯性的走到花架边，抚摸抚摸牡丹娇嫩的花瓣，深吸一口香气，或将些不足与外人说的话说于花叶排解一番，或对之吟些自己喜欢，文采却不够拿出去炫耀的诗。
    都道解语花解语花，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少府无妻春寂寞，花开将尔当夫人。
    ......昨夜的梦中，也似乎充满了牡丹花的香气。那样浓郁、芬芳。
    可沙公子竟像是完全闻不到一般。
    沙见起身，离开了座椅，走到牡丹花架前，靠近花叶嗅了嗅。
    “不是这个。”靠近了，沙见是闻到了点花草的味道。淡淡的，不浓，更丝毫谈不上臭。
    他闻到的臭，就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又像是某些肮脏怪物的排泄物。
    皱眉问楚则：“你不是三S级吗？怎么闻不到？”
    男人默默将怀臂中的襁褓往上提了提。
    沙见凑过去，一闻：“就是这个！”
    楚则神情肃然，将襁褓放在的桌面上，缓缓解开。
    “！”
    沙见瞪大了眼，费县年惊的只往后跌退了一步！
    那股味道正是从中散发出来的。大开的襁褓内，婴儿赤/裸的身体完成展露了出来，白生生的小手挥动着，一截截肉圈如同白嫩的藕。却有黑褐色的斑点缓缓显露，恶臭难闻，如同尸斑！
    “是，是尸斑。”县令不禁大惊，“难道，难道这是具腐尸？尸变？”
    一想到，这具腐尸自己还抱在怀里过，他就有种寒毛之竖的感觉。
    “刚刚还好好的。”沙见奇怪，“是和兰若寺那树妖一样的妖怪吗？为什么这个时候会突然显形？”
    楚则手中虚虚一握，握住那柄轩辕金箭。的确，这婴儿哪怕有古怪，如此无害的形象，也不必在这个时候显形。——比起主动显露，倒更像是什么外力所为。
    ......会是......只有县令才能闻到的牡丹花香吗？
    楚则箭指花盆，果见那牡丹无风却疯狂的抖动。他低喝：“出来！”
    一身着艳丽红衫的女子惊惧的扑伏于地，连头都不敢抬，连声道：“大仙饶命。小人不知大人有此神器，只想着这鬼童身带地府印记，麻烦至极，怕波难我家大人，才让他在牡丹香气中提前糜烂......好，好教大人不敢收，你们早些走。——没想到大仙身怀如此宝物，本领高强。对付一个地府鬼童自然轻而易举......万望饶了小女的莽撞，放小女回到花中。我从未害过人，跟在大人身边，也只是为了修行功德......”
    她的花香，能让某些东西加快糜烂，也能让她家大人舒心健体。
    费县令是个难得的好官，他为老百姓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功德。颤风娇跟在费县令身边，为其驱赶病魔，维护健康，也能得到些微末的功德修为。
    “......你，”费县令一天之中的遇到了这么多惊吓，再见到了美丽的花妖，倒让他并不觉得有多可怕了，只是有些惊异，“你是这株牡丹花？”
    红衫女子终于抬起头来，眼泪颤颤微微的挂在那国色天香的小脸上，我见犹怜。
    “是，小女名叫颤风娇，正是日夜陪伴大人的牡丹。”
    县令莫名有些激动，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滞：“......那岂不是......我平日发的那些牢骚，做的那些歪诗......你全都听见了？”
    ......有时候，解语花突然变成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颤风娇泛着星星眼：“大人诗才出众，又有忧国忧民的胸襟，心系百姓......”
    费县令忙咳了声，制止了女人继续说下去的苗头。别人不知道，他却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花妖都是这么单纯的吗。
    “你说的鬼童，是怎么回事？”楚则问。
    颤风娇和县令一说话，心里就不那么怕了。看那危险的金箭不像是要捅穿自己的样子，大人也不像传说中人怕妖怪那样怕自己。稍稍安定，她说：“这孩子就是鬼童。鬼附身了孩童的尸体，就成了鬼童。”
    “怪不得他的眼神......”费县令一阵后怕，“——你起来吧。”伸手去扶她。
    楚则将轩辕箭收入了空间。一入空间，他身上那股霸道的气息便消失了。无怪之前颤风娇估计错误，将他们当成了软柿子，使了点手段想将他们撵走。
    “谢谢。”女人小声的说。
    “小姐姐，地府印记又是怎么回事啊？”沙见笑眯眯的。
    他似乎又起了装嫩的兴趣。
    楚则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这人精神分裂？
    什么奇葩爱好。狼狗硬装奶狗？
    红衫女睁着眼睛，无辜的缓缓道，“我其实也懂得不多......以前听夫人闲聊过，像这种附身的鬼，没有地府印记，根本无法在与尸体融合，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们大多会变成腐烂却能行动的僵尸。但有了地府的印记，附身的鬼就能像是转世那样，缓缓消耗自己魂魄的力量，让尸体渐渐如常人那边成长。可惜到底不是自己的身体，也不是真正的转世。不但他们的魂魄力量会逐渐消耗，直至毁灭；而且，尸体的生气不足，改腐烂的地方还是会腐烂，只是时间的问题。——也许人们会将之当做某种病症，却不想原来那身体早就死了多时了。”
    ......
    这一计......太毒！
    席方平心中胆寒，双眼通红，目眦尽裂！
    “也就是说，”费县令理了理，“有个成年的鬼，得到了地府的特设，甘愿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附身到了这具孩童的尸体上，得以和正常人一样生长？”
    沙见心中哇了一声。异世界果然太惊奇了，除了胎生和人工繁育，竟还多了个魂魄附体生长的选择！
    楚则动手，将那赤/裸的孩子复又包裹了起来，叹息：“并不是甘愿。”
    听了花妖的话，再一看这鬼童的神情......不难猜到。
    沙见唇角一弯，愉快的一笑，竟主动接过抱孩子的任务：“花妖姐姐，不知道这样的印记，要到哪里才能消除呢？”
    颤风娇一颤：“这自然......自然要到地府......”
    “哦，地府怎么去？”
    颤风娇迟疑了下：“......你们当真要管这事？”
    沙见正义凛然：“这可是教一个人魂飞魄散的大事！既然见到，怎可不管！”
    楚则：“......”
    明明是想要多些时间滞留在这里。
    可惜，困兽之争。
    ......不过涉及一人的魂魄存灭，也的确不能就此离开。如若这人命中该死还好，若是命中不该死，被他们就这样留在了人间，长大后魂魄能量渐散，世界线若因此变动......怕是会惹来时之政府。
    颤风娇举袖掩唇，像是怕被人听到般，低声说了句：“还是不要了吧。地府老爷们可不像我家大人这么好说话，都凶的很哩。又只认金子不认人。”话毕，飞快看了眼楚则：“我，我不是说大仙不厉害。只是...大仙似乎并没有修行之气，不通法术，只靠那金箭的话......怕是会被那群鬼官们抢了去。”
    她不知道金箭的来历，只能感觉到那股霸道的威胁，了解它的威力。却不知道认主这回事。
    “多谢。”楚则颔首行礼。
    虽然有面具相隔，但男人气质出众，身材更好，风度如此，叫颤风娇面颊微微一红。她完全忘了是这人低声一喝，将自己吓了出来。
    “你们既已决定，我这儿的确有个去地府的法子......”
    她将办法细细道来，又说了很多地府的规矩和风土。两人听了，对视一眼，分开视线。
    两人眼中，展露出不同的情绪来——
    楚则双眸沉静，稳重平和。胸中已有成竹。
    沙见目若亮星，暗藏激动。腹内装满坏水。
    “......如此，二位小心了。”
    颤风娇仍然有些担忧。
    费县令也道：“既然......地府这么可怕，不如上香求求别的神仙相助？”
    “大人会写神灵的文字吗？”花妖问。
    “什么？”
    “神灵的文字与人类的不同。大人，凡人若想寻求神仙的帮助，就要用神仙的文字书写一封天书，用法术传到天庭。否则凡人这么多，只是烧香的话，再闲的神仙也不会理。”
    “......”费县令真不会。
    他问楚则：“仙长会吗？”
    楚则摇头，“不过，不用传天书，我知道去哪里找神仙。”
    ——比起他们直对上这个世界不能用科学解释的鬼神，倒不如因地制宜，找人帮忙。
    更何况，便是地府之行无法了解鬼童一事，也算是找对了负责人。神鬼之事找神鬼。太应当了。
    “你们呢？”楚则问县令。
    县令明白了他的意思，爽朗一笑：“我虽见识不多，但短短数日而来，见过飞头寻尸、活婴腐烂什么的，再来什么，我也不怕。更可况，我和这花妖朝夕相处这么久，她若想害我早就动手了。想来人有好坏，妖亦如此。”
    不过，不知道花妖之前，他能当她是朵解语花。知道之后，却没脸再这么干。
    “倒是可以让她帮忙破破案。”他如是的想。妖有法力，人却没有。若再遇到追踪或寻尸之类的案件，如果颤风娇姑娘愿意，也许可以试试请她帮忙。
    ......
    数年后，该县当真疑案全破，费祎县令得到圣上金口夸赞，连升数级，被人称之可比宋朝包青天。他身边常年跟着位名叫乔风灿的秀美公子。——实际人人都能看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让这样一位天仙样的美女帮忙破案，而不是别的什么.....费祎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过了。
    这是后话，不提。喜欢[综]星际考古直播小队请大家收藏：(663d.com)[综]星际考古直播小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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