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世界

    亲眼见证了文风鼎盛的大宋变成文武双全的模样，也亲身经历了大宋帝国之崛起，盈袖安享晚年，最后握着将军的手同他一起离世。
    白发苍苍时，死于高床上，孝子贤孙围床前，纸钱撒满天，又是一世流转。
    晨光熹微，最早的一班火车冒着白烟驶入车站，敖东城也在长长的汽笛声中苏醒。街上的早点铺子早就按耐不住，次第开了门，争先恐后地吆喝着。
    毕竟是沦陷区，街上百姓人人自苦，即使热闹，也掩不住无尽的破败凄凉。盈袖靠在车窗旁，专注地看着火车逐渐减速，最后停稳。车上的人们忙着下车，吵吵嚷嚷乱做一团，她倒是不急，只是伸手揽住了靠在她身旁的孩子。
    “额娘，我们到了吗？”那孩子六七岁大小，穿着一身英伦风的小西装，乖巧可爱，只有一双大眼睛轱辘轱辘转，显出几分不安分来。“辛夷肚子饿了。”
    “不急，等下出了车站，先带你去吃东西。”盈袖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
    “嗯，听额娘的。”
    盈袖是火车上接管了这具身子的。这辈子，她是满人，隶属苏完瓜尔佳氏。大清灭亡后，他们这一支改了果姓。
    苏完瓜尔佳氏是镶白旗，历代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更是不必多提。说起苏完瓜尔佳氏可能还有人不太清楚，不过嘛，提到大名鼎鼎的鳌拜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说起这姑娘短短二十几年的经历，可谓是精彩纷呈。她生来辈分就高，乃是瓜尔佳氏族长瓜尔佳·明泰老树发新枝，六十六岁大寿那年生的娃娃，年龄比长兄的嫡孙还小。
    娃娃生于1917年七月初，同一天康德皇帝复位。瓜尔佳老族长喜极而泣，当即给女儿取了个小名塔娜，意为这姑娘是他掌心明珠，还开了祠堂，将她记入忘妻名下，记作嫡女。
    康德皇帝只是一时回光返照，十二天之后就再没了消息，小塔娜却是一直被爹爹捧在手心里。瓜尔佳·明泰亲自教养女儿，教养出了一个弓马娴熟，载歌载舞的标准满族姑奶奶。塔娜顺风顺水长到十二岁，明泰去世。
    还没等除服，长嫂又亡，长兄隔了一年娶了貌美又耽误了花期的继妻——二十岁。
    长嫂如母，一朝新人换旧人，那些已经成年了的侄子侄女们忍得了，塔娜才十四岁，正是叛逆上头的时候，可忍不了这个。这对新姑嫂是针尖对麦芒，见面就掐。那时正流行出国留学，某一天小丫头被惹了一肚子气，跑到长兄书房里拍他的桌子说要出国留学，再也不回来了。
    瓜尔佳·振保子不肖父，纨绔了一辈子，父亲在时还有人管着，如今父亲不在了，他竟然染上了大烟。大烟可是个烧钱的东西，振保拿这妹子没办法，也怕有一天玩过了火，把妹子的嫁妆都随手花出去。
    他乖觉，纨绔归纨绔，又不傻。都说父母在不分家，可是家里老妻生的儿子早都成年，最大的那个也已经做了祖父，何必让他们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呢。干脆趁此机会请了同辈的几个兄弟过来，分家。
    老太爷在世时给女儿的嫁妆备的足足的，又因为塔娜嚷嚷着再也不回来了，老哥几个一商量，嫡兄一人拿了两千块大洋出来，庶兄一人拿了一千，已经出嫁的姑奶奶们跟着凑热闹，一人出了五百。这样加起来，足有一万三千五百两，振保看不下去这有零有整的数，干脆给她补足到了两万。
    两万块现大洋，就已经是那位继嫂嫂嫁妆的整十倍，更别说还有一份亲爹留的嫁妆，气得她脸都憋红了。
    分完了塔娜那一份，振保干脆把几个成年的儿子叫到跟前，将家产和幼弟幼妹都分了一分，放他们各自逍遥了去。
    偌大一个瓜尔佳府，转眼间就只剩下了振保和他新娶的媳妇。就算败家，也只败自己那一份。不过瓜尔佳氏几代经营，几百年积攒的财产，分来分去，剩下的也够他们使劲花上五六十年，那时候，振保早就死没了。
    老一辈还姓瓜尔佳，这些年纪小的，已经改姓了果。塔娜出国前给自己起了名字果歆，又有小字盈袖，一走便是十年。
    这十年，塔娜周游列国，除了与长兄有书信往来，再无其他联系。直到今年，长兄大烟吸食过量暴毙，塔娜回来奔丧，竟然带了个六岁的孩子，亲戚们这才知道她在外面嫁人生子了。没了爹爹和长兄，剩下的亲人不管亲疏远近一律可以称之为亲戚，塔娜无意与他们多有交集。
    前面说了，振保是个纨绔，一个五毒俱全的纨绔。他留了够自己花五十年的钱，结果短短十年过去就已经花没了一大半。这位继嫂嫂清点完剩下的钱心生邪念，打起了塔娜嫁妆的主意。
    塔娜年纪小，可也是明泰亲手□□出来的。不是谁都能在她这里沾到什么便宜，干脆利落地料理了继嫂嫂，她便带着儿子辛夷，坐火车到敖东去了，说是要找儿子的爹去。
    说到这个儿子爹，就是另一番故事了。盈袖接手身体之后里里外外搜刮了好几遍，才从这姑娘五彩缤纷的记忆里把这个倒霉男人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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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