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苏小昭从来没有想过, 她与影卫部的第一次正式会议, 是在这样有点儿诡异的氛围下召开的。
    “咳, 是这样的。”苏小昭手举着一根蜡烛, 清了清喉咙，对最后加入会议的影五解释道, “今日, 我与雍和璧相谈，他猜到顾家影卫部被剿之事，也得到消息，我的舅舅因为此事失踪于江湖。”
    “所以，方才我来问影二，想知道关于我舅舅的情况, 好判断如今的局势。”暖黄的烛光下, 苏小昭眼观鼻鼻观心, “但影二说，我舅舅的事，影一或许也会知道多少，于是叫了他过来。”
    影一淡淡看了一眼正低头拨弄莲花灯的影二, 没有说话。
    苏小昭语气僵硬了一下，而后继续。
    “影一来后, 我和他说了上述的话。”暖黄的烛光晃啊晃的，苏小昭在烛光下幽幽道：“然后, 影一说, 既然要了解局势, 或许该让影五你也过来，毕竟你曾被人施以摄魂异术。”
    影五看了一眼正局促地把莲花灯悄悄往身后挪的影六，也没有说话。
    苏小昭语气又僵硬了一下，再继续。
    “所以这就是我们现在在这儿的原因。”苏小昭拉低蜡烛，努力忽视空气里的一丝丝怪异，“影五，你明白了吗？”
    影五收回目光，点头。
    他明白众人聚在这里的原因了。
    只是不明白小姐为什么把气氛弄得阴测测的？
    “好了，言归正传。”脸庞一半笼罩在黑暗里，一半笼罩在烛光中，苏小昭露出恰到好处的笑，“那么，我舅舅为什么会失踪呢？”虽然她压根没见过这个名义上的小舅舅。
    见影二将视线从莲花灯上抬起，苏小昭有眼色地将蜡烛递了过去，郑重道：“影二请发言。”
    默了默，影二接过蜡烛，说：“其实关于你舅舅的事，我并不想让你知道太多，这不是你该了解的事。影一也不曾向你提过吧？”
    他将蜡烛递给影一。
    影一接过，低垂的睫毛，将暖黄的烛光剪碎成斑驳光影：“从前不提他，是因为小姐无须挂心此事。而如今的形势已牵连至小姐，或许小姐知道得多些，才能自保。”
    递回去。
    苏小昭点头再点头：“影二请回答，影二请回答。”
    想了想，她又阴测测加了句：“还有，不许离间我和大影儿。”
    影一抬眸看她，漠然的目光微融，复又垂下。
    接过蜡烛的影二冷笑了声，算是勉强认同了，便说：“上一次，影卫部出事后，影三和影四把信物带到青璧城，交给了你的舅舅顾飞昀。他在得知影五的事情后，就留信说会消失一段时间。”
    “难道连你们也联系不上他？”苏小昭从他手上拿过蜡烛——可惜没有滴蜡下来，烫他一下。
    几人从善如流地接过蜡烛发言。
    “有影五的事在先，他与信物的下落，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影二说。
    “不对啊……”苏小昭倒掉热滚滚的蜡泪，想了想，觉得大大不妥，“为了保密信物的下落，他与你们断了联系，这样做，分明是把自己置于险地。难道那劳什子信物，比舅舅他的生命还重要不成？”
    不料影一却说：“顾飞昀的存在，就是为了顾家信物宁毁去，也不落于外人之手。”
    “若是他被抓了，也要先自尽不成？”苏小昭无法理解这种献祭般的行为。
    “没错。”
    影一说：“这就是顾老将军在十六年前，将他从乞丐堆里救回，没有培养成顾家影卫，而是收养为义子的原因。”
    他语气平淡地说着，除了第一次听到这秘辛、微瞪大了眼的影六，影二与影五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现在不是与封建社会腐朽思想作斗争的时候，苏小昭默了默，拿过了蜡烛，转头问影五：“你也知道此事，是吗？”
    影五点头，木讷的目光转为晦黯，他对于自己被异人搜魂的事，始终是愧疚难当的。如果不是他受刑后，被削弱了意志力，也不至于被那柒瞳探见顾家的秘密。
    瞟见影五神色，苏小昭一个凉凉的眼刀飞去：“瞎想什么，若是我的话，别说看见敌人拿着刑具，单是看见容嬷嬷拿着一根针过来，我就全部一五一十交代了……哎呀！”是一滴融化的蜡滴在了手指上。
    苏小昭痛得一下子抛开蜡烛，眼睛里瞬间蓄起了泪水——为什么是她？
    黑暗中。
    “嗤，影五，有人可是亲身示范来安慰你了。”影二嗤笑了声，说着风凉话。
    “闭嘴。”忍住哭腔的苏姑娘。
    在影一、影五和影六关心的目光下，以及影二讥诮的目光下，苏姑娘咬着手指头，梨花带雨地重新点燃了蜡烛，小心地用两指捏着。
    “不要打岔，说正事。”苏小昭努力找回会议主导者的权威。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信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传闻说它能调遣一支所向披靡的神兵队，雍和璧又说它出自玄溟门……要是这信物真那么厉害，我们怎么还这么弱？而且，若玄溟门的人真有这么一支神兵，他们怎么不自己领着那队神兵一夺天下，非要认定一件死物，隐退于世？”
    “它出自玄溟门？”影二闻言却露出讶异之色，而后皱眉道：“此事我也不清楚。毕竟，顾老将军当年在九篁岭经历了什么，连我们也不曾告知，只让我们为顾家后人，以命守护此物。”
    影一也皱眉不语。
    “至于那件信物，就是一个奇形怪状的铜制物品，上面有一些神秘符文，外表像是一个机关，但好像又不是。”影二蹙眉道，“而神兵一说，或许只是无稽之谈，也或许确有其事。大概，只有解开信物的奥秘，才可得知。”
    “那就是说，现在的它与一块砖头无异？”苏小昭一边将烛泪倒掉，一边恍然道。
    “……”影卫们默然。
    “我不曾见过那件信物。”影五忽然接过蜡烛说，然后，他目露困惑，看向苏小昭，“可是，在小姐年幼时，顾老将军曾几次将信物给小姐看过，小姐忘了吗？”
    苏小昭耸了耸肩，她咋知道？
    “……”影一、影二与影六再默然，她不是原来的小姐，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影五并不知她来历。
    影五只当她是真不记得了，说：“不知为何，顾老将军多年前，曾笃信小姐能解开此物之秘，可试过几次后，便也失望了，只盼着小姐的后人能解开。”
    一阵沉默后，苏小昭忽然捂住眼，一声哀鸣：“啊，我凉了！”
    “怎么了？”影六诧异问。
    苏小昭手指一叉，从缝里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们：“如果你们是晋斐白，知道影五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那么，在失去了我舅舅的踪迹之后，你们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
    她那未谋面的小舅舅，是守护顾家信物之人，知情最多，自然是晋斐白的目标。
    但是，如果找不到顾飞昀了呢？
    众影卫将目光转向苏小昭。
    “应该不会找上小姐吧？”影六呐呐道，“小姐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呀。”
    “笨呀。”苏小昭伸手一敲他脑壳，别人可不知道她不是原身。
    影一皱眉，说：“影五知道小姐曾几次接触过信物，若是晋斐白夺不到它，或许，会转而从小姐身上入手，至少可以知道那件信物是何物……”
    “小姐放心，晋斐白如今不会对小姐贸然下手的。”影一望向脸蛋刷地发白的苏小昭，解释道：“若是对小姐不利，便是咬了雍家的饵。太后正愁寻不到晋斐白的错处，他若动了顾老将军唯一的后人，不说其他人，兵队里那些顾老将军曾经的部下，也会成为他在朝廷上的阻碍。”
    “确实如此。”影二点头道。雍家虽是顾家的敌人，若他们日后除去世子，下一步恐怕便是铲除有着不安定因素的顾家后人，但是眼下两者牵制之下，小姐倒是一时无恙。
    所以身在京城的小姐，危机才比身在江湖的顾飞昀少许多。
    苏小昭抿了抿唇，又一咬，说：“不行，身为牵制对方的棋子这种糟糕处境，还是太不安全了。若是哪日一方势弱，岂不是要我小命？”
    “那小姐想怎么做？”影六问。
    “现在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我不得不去反抗些什么。”苏小昭叹了一声。
    “你一介孤女，又能如何反抗？”影二略瞥她一眼，“不管如何，身为影卫，我们会保护好顾家后人。”
    苏小昭摇了摇头，不说话。她要的不是保护，而是不成为执棋之人手中的棋子或弃子，那样她的脸面往哪儿放？
    而且……
    苏小昭幽幽看他一眼，她的影卫又没几个人，加上小舅舅，也只能够勉强凑两桌麻将这样了……
    看见苏小昭不信任的目光，影二冷哼了声，收回目光。
    “唉，如何破局，我得好好想想。”她苦思地托腮。
    “小影儿，你先回苏府守着，我能安心些。”她说。
    察觉到苏小昭目光转向自己，影一主动取过蜡烛，说：“小姐若外出，我会隐于暗处，护小姐安全。”
    不躲她了？
    苏小昭看他一眼，点头。
    “至于北番……眼下是鞭长莫及了。影二，你注意那一位懂苗疆摄魂异术的柒瞳，看他会否回京城吧。”苏小昭只叹影卫部的信息网铺得不够，只能在京城守株待兔了。
    “我呢？”影五看向她问。
    “你养伤。”
    影五摇头：“小姐，我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苏小昭额头一跳，小眼神有些妒恨。
    为什么明明他伤势比她重得多，却能在她这个瘸子面前活蹦乱跳？
    为什么烛泪都落到他手上了，他还能直愣愣地拿着不缩手？
    本来想恶作剧的苏姑娘实在看不下去，从他手里接过蜡烛，倒光了烛泪。
    “影二，我还有多久能走路？”苏小昭捏着蜡烛痛苦地问，只要还是瘸子，她就不能以其他身份露面。
    影二看她一会，笑了：“你起来，我看看。”
    苏小昭觉得有点儿阴森森的，但还是拄着拐杖起身，三百六十度蹦了一圈，“你看，我伤口还怪痛的，结的痂什么时候能掉呀……”
    “哗啦——”
    影二冷笑一声，抬手握住拐杖往另一边一拨划。
    “哎呀呀！”苏姑娘被扯出了好几步，又痛又气，泪眼汪汪地回头就拿拐杖戳人，“你弑主，你弑主，你弑主！”
    三名影卫要扶人的动作只能顿住，看着影二不断侧身，躲开苏小昭的连环戳。
    “嗤，你想走路随时可以走。偏你怕痛，非当自己是瘸子……”
    “就是痛，就是痛！”苏姑娘抹了一把湿漉漉的眼，继续戳人，“你别动！”
    影二停下，任她不痛不痒地戳几下出气。
    见她气喘吁吁停下，影二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拂了下衣服皱褶，冷笑道：“后来几天，你喝的药不过是补体虚用的。你脚上这点伤若放影五身上，早去晨起练武了……”见她还在抹眼泪，影二止住话音，虽还是森冷，却微放软了些语气，“行了，再过几日，伤口愈合多些，便没那么痛了。”
    “不要，你还我莲花灯的十文钱。”苏姑娘又凶又委屈地摊手。
    “小姐……”影五明白地点头，“原来影二和影六的莲花灯，是小姐送的？”
    苏姑娘摊开的手一僵。
    “影一，你也有吗？”影五认真地转头问影一，认真地把蜡烛递过去。
    不敢回头的苏小昭：“……”
    不忍直视尴尬场面的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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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反省，为什么一到影卫男团，我就这么能水？明明我是立志好好走主线的啊QAQ
    有点卡文，更晚了，今晚和家人去大剧院看天鹅湖，看完回来继续补更。
    另外为评论区里影六党的路人怡姑娘、影一党的月明风清姑娘打call啊！！为什么自产粮都比作者勤快高产（捶地哭）
    不过两位姑娘的野生番真的很香，6党和1党的姑娘们可自行按需取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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