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晋江

    “这人有些像西、西门吹雪……”对上剑神那双无甚温度可言的黑眸，地痞们有些胆寒。
    西门吹雪几乎可算是当世剑道第一。
    他声名在外，江湖宵小无不胆寒，便是这种根本算不上江湖人只倚靠明教拐骗招摇的地痞也曾听说过。
    传闻他从前一年只出四次门，每次都是为了杀一个他认为该杀的人；他的剑又是那样快，他若拔剑，谁也逃不过。
    白衣剑神清冷的视线掠过他们，没有答话。
    他不答，却更具高手风范，连地痞们在这方面都很有自知之明:剑神怎么会搭理他们这样的小角色？
    “——剑神，饶……饶命。我们都是烂泥，不值得您动刀剑啊!我这就自打嘴巴!”
    “——我们并非是明教的人……这是这一片皆属明教势力，不知为何这两日动荡起来，我们也就今天嘴贱调戏了这小姑娘罢了!”
    “——正是，正是，我们其实连一个手指头都没动她呢……这姑娘还那么小，是个娃娃呢。”
    几个地痞又是狠狠抽自己的脸，又是磕头求饶，好不热闹又可笑。
    不悔抿紧了唇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
    “非我明教中人？”先头的白衣男子微微笑了。
    他似是完全不在意自己没有西门吹雪那样受“敬重”，负手而立，似乎心驰远处，无意多逗留。
    “倘若你们真是明教的人，少不得非留下一只手臂做惩处不可；倘若你们遇上的不是西门吹雪而是四大名捕，则少不了要搜集罪证一并发落……既然走运都不是，那便滚吧。”他摇了摇头，大发慈悲道。
    闻听此言，地痞们立时千恩万谢地抬脚要离开。
    “慢着!”不悔高声喝道。
    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白衣男子微微抬眸:“小姑娘难道还有什么事？”他似乎也不是个多么温和的性子，淡淡道:“你不必害怕，他们再不敢欺侮你了。”
    少女轻哼一声，道:“我才不是害怕。”
    她站到了西门吹雪面前，一字一句道:“我要他们死。”
    这口吻听起来像是在命令，很有几分无理。
    白衣剑神微微蹙眉，投过去冰寒的一瞥，冷声道:“我的剑，不是用来斩杀此等宵小之辈的。”
    不悔的眼睛渐渐红了。
    她张了张嘴，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神情:“你……可知道我是谁？”胸口挂着的铁牌在发烫，尽管明知是错觉，她还是觉得自己整个人要灼烧了起来。
    地痞们面面相觑，想走又不敢乱动。
    终于还是慢吞吞挪着脚步，夹着尾巴蹿逃。
    西门吹雪定定地回望她:“理由？”
    那些渣滓已跑远了，而眼前人并没有追的意思，显而易见，她只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你问我理由？”小姑娘的面容似是在大笑，又好像下一秒就要痛痛快快地哭出来:“那我倒要问问剑神，倘若今日你的女儿被一群流氓们占了便宜，你可会替她报仇？还是也要告诉她:‘爹爹的剑，从不斩此等宵小’？!”
    西门吹雪冰雪般的眉目愈加寒厉。
    薄唇紧抿，握着古剑的手松了又紧。
    另一边，年长些的白衣人似已察觉到了什么。
    目光打量那胸膛剧烈起伏的小姑娘，敏锐地发觉她脖颈间的黑绳。没等他急切发问，小姑娘已自己牵扯出悬挂之物……只见丝绦尽头结着块铁牌，牌上金丝镂出火焰的纹路。
    ——那是明教的铁焰令”。
    当年杨逍亲手将它赠予纪晓芙，嘱咐她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便带着令牌来昆仑坐忘峰寻他，他会待在这里等她回心转意，决不走远。
    “好孩子，你……你叫什么名字？”白衣人连声问道，染了风霜的眉梢眼尾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不会错，不会错的，这小姑娘简直跟当年的晓芙有七分相像!
    少女狠狠地擦干了流出的眼泪，白皙的脸蛋都给擦出了数条红痕，但她毫不在意，仰着脖子大声回道:“我娘唤我‘不儿’，我叫‘不悔’……是决不的‘不’，后悔的‘悔’!”
    若说前半句话教杨逍心坠谷底，后半句实在令他如登九霄天宫，欢喜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瞧见小姑娘泪水干了又再度流得极凶，他真想为宝贝女儿擦一擦，又生了怯意。回首半生，竟从未有过如此百感交集恨不能仰天长啸抒发胸臆之时。
    堂堂明教光明左使，雷厉风行从无畏惧，如今却在腹内组织了半响的措辞，方哑声开了口:“好孩子，我便是你……”
    “爹”这个字堵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
    只听小姑娘嗓音尖利，完完全全忽视了自己正派老父亲动容的含泪双眸。
    她怒气冲冲地对着白衣剑神吼道叫，像只幼小却胆大包天的小老虎:“名字是我娘亲纪晓芙取的，她不后悔。可往后我行走江湖，便要叫‘西门后悔’，我后悔有你这样的爹爹……不、不对，这辈子你休想我喊你一声爹!”
    ——为了这种不负责任的男子叛出师门离家远走，带着女儿东奔西走挣扎求生，娘她真是太不值得了。
    小老虎发完威，便萎靡了下来。
    低着头巴巴地落泪，哭成了个泪人儿。
    她想立即就走，又觉着对方欠了她们母女的，至少也该要他去把娘跟无忌哥哥救回来，他才能滚得远远儿的再也别回了。
    “……”西门吹雪原本还在蹙着眉想事情。
    这话一出，整个人愣住，更显得面无表情。
    他疑心自己听错了，但这小姑娘的表现却不容生疑，于是愈加不可置信。便是向孙秀青表明心迹那日，他也未这般手足无措过。
    “好孩子，乖宝贝……”白衣男子动了动唇，像在哄一个年纪小还不大听得懂话的小娃娃，右手轻轻抚摸着对方因情绪激动而颤抖着的稚嫩肩膀。
    “我、杨逍、才是你爹爹……”他艰难地将方才的话继续说下去，抑扬顿挫地总结道:“你应当唤作，杨不悔。”
    哭声一顿，少女顺着声音抬头，望过去。
    茫然地瞅了瞅西门吹雪，又瞅了瞅杨逍。
    ——这事就有点尴尬了啊。
    沉默中，杨不悔打了个哭嗝出来。
    *
    张无忌，不，是曾阿牛曾老弟。
    这已是他身陷敌营的第三整日，中途远远曾瞧见纪晓芙冒险前来，游荡在附近，苦于不知如何接近。
    他心中发急，干脆狠狠跌了跤自此扮做个瘸子，装着自己右腿折了不能乱动，也好打消她直接冲进来救人的念头。
    他的腿确实因坠崖而断过，因此扮个瘸子还是挺得心应手的，只是苦了被灭绝师太派来时不时要拖着他走的丁敏君……她是大师姐，当以身作则，平日里有什么琐事推给师妹们也就罢了，师父发话却不敢不从。
    “死瘸子，那么重，怎么不饿死你!”又到了傍晚歇下扎营的时刻，丁敏君低咒道，照例只塞了半个干馒头给他，微高的颧骨在阴影下更显刻薄。
    少年也不挑那馒头太小填不饱肚子，一边嚼着野草根，一边混着那馒头片下咽，总算也带点清冽甘甜。
    峨眉众人看起来日子过得尚可，吃穿不愁，甚至为了不饿死他这么个俘虏还愿意给些吃食，但也仅是如此了。
    她们自己吃的东西也没多好，大都是些干粮，若能抓到些野味算是加餐，优先孝敬给师父师姐，像这样半死不活地饿着少年，大概也是想免得他逃跑。
    再熬一日，再见不着武当的叔叔伯伯，我就跑——闭眼假寐，以期抵抗饥饿感的少年如是想道。
    一缕肉食的香味突然钻入鼻中。
    他虽不注重口腹之欲，还是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葱绿衣衫的少女盈盈含笑，正俯身蹲在少年跟前，纤细的手中握着串细木签子，上头串了个鹌鹑大小的鸟类，烤得油汪汪焦香扑鼻。
    虽然小，但也是难得的珍馐了。
    这一只，恐怕还是因为她出了大力才分到的。
    但这斯文的周姑娘递到他手边，柔声道:“我烤坏了，扔了又舍不得，你若不嫌弃，便吃了罢。”这几日她已有意无意地帮了他许多，且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施恩姿态。
    曾阿牛脸红了红，心道她莫非是认出了自己？
    但他没舍得吃了这由对方省下的珍贵食物，婉拒说自己肠胃弱，不适宜进荤腥。
    少女笑了笑，却坚定地将木签放到了少年手中，语声低微:“吃罢，从前愿受，怎么如今又不肯了呢？”果然是认出他来了。
    曾阿牛心中一喜，感动于曾经的小伙伴还是那般亲切，待想多聊些什么，那丁敏君的眸子已阴冷地扫了过来。
    “我说周师妹，你不要吃，大可以给师姐我啊，做什么要扔给这么个东西？师父这几日忙着联络各大门派没空审问，但早晚是要杀了这明教探子的。你便是喂条狗……也比给他好呀!”
    女人越说越是愤恨，那张嘴巴简直停不下来。
    尤其当少年张嘴，故意真咬了一口鸟肉大嚼进肚，简直气得她暴跳如雷:“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吃肉？!”
    少年只当做是耳旁风，充耳不闻，吃得更香。
    眼看丁敏君站起身走过来要给他教训，周芷若有些着急:“师姐，你要做什么……”对方竟拔了剑出来，绿衫少女变了脸色。
    曾阿牛看似无动于衷，实际眼观六路，已开始规划最佳的逃跑路线，且离去前定要这位“毒手无盐”丁女侠吃点苦头，才不枉费她这几日的“悉心关照”。
    哪知远处闭眼打坐的灭绝师太竟发了话:“敏君，把剑收起来，一点吃食，你师妹已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由你再要回的道理。”
    丁敏君忿忿收剑，小声嗔怪道:“师父，我不是要跟师妹过不去，只是气不过这么个山野村夫这几日竟似比我们还舒坦……”这话就有些颠倒黑白的夸张了。
    周芷若出声欲说什么，但灭绝精锐的眸光压了过来，古板的眉心挤出深深的沟壑:“芷若，回你师姐们身边去，别再让我瞧见你将善心浪费在闲杂人身上。”
    “……是。”绿衫少女身子一颤，连忙应声。
    丁敏君有些得意:师父常夸小师妹“悟性奇高，进步神速，发扬本派多半要着落在她身上”，简直是当年的纪晓芙第二，故常视其为眼中钉。
    灭绝师太拂尘一扬，环顾四周道:“我已与武当取得联系，他们约摸今夜就能与我们汇合……谁若在武林同道面前丢我峨眉脸面，教人看了笑话，决不轻饶!”
    张无忌听在耳中，不禁翘首以盼。
    ※※※※※※※※※※※※※※※※※※※※
    （针对本章内容提要:某人想改名西门后悔。）
    西门吹雪:“……”不，我不能，至少，不应该。
    杨逍:“……我闺女必然是不能喊别人做爹的。”
    杨不悔:“我后悔了，真的。得亏没别人在场，否则就社死了呜呜呜呜呜呜，妈妈呀，您真的没告诉我我爹谁啊!!!每次提到了就一切尽在不言中，我这一路可不就越想越歪了_(:з」∠)_丢人死了（抹泪）”
    ◆原著昆仑范围就超大，现在架空，更大。
    明教总坛在这里，杨逍隐居的坐忘峰在这里，朱武连环庄在这里，昆仑派在这里，等等等等都在这里……万梅山庄在这里，也不稀奇。
    其实到这章，王小石跟阿飞都出现了。只是他们套着马甲，没深入交流过。考虑过全文只围绕兰缺，但因为有些情节很重要，碰到关键人物再阐述将不得不大段旁白，很没意思。所以是多线并行最终汇合，当然主体还是我兰。下一个沙雕梗安排在路上了，哦耶～
    最后必须嚎一嗓子，完结文封面换了，是新约的画稿，第一眼，我呼吸一滞……综合了99，05，20三版花花，气质有些偏离不够温润，但真的……吸溜!太爱我的画手小姐姐辽喜欢官配不让我独美[综]请大家收藏：(663d.com)官配不让我独美[综]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