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桌子上的饺子，没有等到黏在一起，就已经被吃空了。
    饺子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食物，但是这些饺子无论是皮还是馅料，都做到了极致。
    一顿饭，每个人都吃得非常满足。
    太爷爷慕远征和花荼聊着：“花荼啊，你这饺子是和谁学的？我过去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
    花荼道：“是小时候和我爸爸学的。”
    慕远征继续问：“你做东西这么好吃，有什么秘诀没？”
    花荼想了想：“就是做东西的时候，要仔细，要用心，把每一个步骤都提前安排好，做到最后的成品，就不会辜负你的努力。”
    慕寒生道：“我也去过别人家吃饭，见过不少的私厨。可是我没有怎么碰到你这样的。”
    花荼说：“我爸爸当年还说，做食物，首先要考虑，美食是给人享用的。烹饪是一种人们表达爱意和善意的方式。”
    这句话特别简单，可是很多的厨师，却是做不到的。一旦是把厨师当做了一种工作，面对着一盘一盘的菜，流水一样的席，做的食物，就容易没了灵魂。
    慕远征忽然心有感触，点着头道；“我也觉出来，饭菜里面是有人情在的。”
    父母给子女做的菜，包含了关爱和期待。
    情侣或者爱人给对方做的菜，有着甜蜜和爱情。
    子女做给长辈吃的菜，里面蕴含着崇敬和反哺之心。
    星级餐厅，高档饭店的饭菜虽然用料精美好吃，但是家常便饭却会给人不同的感觉。
    私厨就是这样一份工作，既在家里，又在家外，看起来他像是一位过客，是个被雇佣的外人，和保姆司机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其实，一位好的私厨就是要融入到那个家庭里，才能够让每个人都能够满意。
    慕远征吃得差不多，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看着眼前的人们。
    这些人都是他的小辈，也是他的亲人。
    老太爷开口说：“我记得我小时候，逢年过节，妈妈总是会带着我们一起包饺子吃。现如今，生活好了，大家也越来越忙了，过年不许放鞭炮以后，连年味也没有了。我已经好久没有见你们这些孩子们了，所以今天，把你们都叫了过来。”
    慕寒生道：“爸，以后我多让他们常回来看你。”
    慕远征摇了摇头：“不用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一愣，就连两个小朋友也不说话了。
    慕远征道：“我要自我检讨，是我的问题。老头子我顽固不灵，非要守着这栋房子，感觉住在这里，有一天孩子们的奶奶就会回来。我不愿意出去，不愿意再认识新的朋友……”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看向了慕远征。
    他是这个家里的长辈，老头有着他的执拗，他们曾经想过方法，想要把他拉出来，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生活模式的固化，他顽固不灵着，他们也就逐渐放弃了。
    慕寒生觉出来今天的父亲有些不同，他想要劝解几句，又叫了一声：“爸……”
    “我这里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听我说完……”说到这里慕远征地垂下头，叹了一口气，“是我完全没有考虑你们，你们工作忙，过来一次最少要耽误半天。你们和我聊天，每一次我都不会好好耐心听你们说话。我总是自顾自地回忆着过去，慢慢的，你们也就不来找我这个老头子了。”
    说到这里，慕远征抬起头来，灯光照着他头上的白发，脸上的沟壑：“可是最近，孙伯家里发生了变故，花荼和慕颂之住回来了几天。慕映安也来看我，家里忽然多了很多人，吃着那些好吃的，看着你奶奶会动的照片，我的生活模式被改变了……”
    食物滋养了身体，关怀抚慰着心灵。
    他过去是太寂寞了。
    慕远征眼神里又有了神采：“我忽然意识到了，我是在费尽心思，爱着过去的一切，我不能就这么活在回忆里。”
    “别人都说我们慕家的子孙能干。寒生，你继承了上市公司，作为董事长，现在还很忙碌。慕泰然，你的演艺公司做得不错，公司里有那么多艺人，电视上，网络上都是你拍的剧。慕颂之，你是家里唯一一个做互联网行业的。傅清莹，你别记恨爷爷今天说你，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每天都在接着各种的通告，一出去拍戏，就是辛苦几个月……”
    家里的几个人都坐直了身体，看向了慕远征，等着听他下面的话。
    老人说到这里，目光闪动：“可是我想说，孩子们，你们就算再忙，也别忘了自己是谁，钱是赚不完的，生活是冷暖自知，家人始终是这个世界上和你最为亲近的人。古人都说，家和万事兴。你们也要记得这个家，记得身边的人。”
    听了慕远征的话，所有人沉默了。
    他们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聚在一起，吃着饭，说着话了。
    他们熬夜，他们焦虑，他们忙碌，吃饭变成了应酬，就算是吃再好的食物，也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钱越来越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开心。
    每个人都在忙碌之中渐行渐远，好像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台不停运转着的机器。
    今天的一顿饺子，却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美味佳肴，唤起了内心深处的欲望。
    原来他们因为太过匆忙，错失了沿途的风景，也忽略了自己的家人。
    慕远征道：“所以，我今天把你们找来，除了说这些，是想说一件事……”
    老人郑重地宣布：“我决定搬家了。”
    “爸……”
    “爷爷……”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一时都惊讶了。
    其中最为惊讶的是慕寒生。
    在过去，他曾经对慕远征提过多次搬家的建议，可是慕远征始终坚持，老人甚至还会和他生气。在此之前，慕寒生甚至觉得，有可能要陪着老爷子一辈子都住在这里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现在老爷子竟然自己主动想通了。
    慕远征对他道：“寒生，你去找一处，更方便，离着孩子们都近的地方吧，回头他们回家也会方便很多。”
    慕寒生连忙点头：“放心吧，爸，这些事情交给我。我一定选一处更好的房子。”
    然后慕远征转头，拉住了一旁花荼的手：“孩子，这几天，谢谢你过来给我做饭，这些变化，都是你带给我的。在你来这里以前，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到头了，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可是现在，老头子我觉得，活着还是挺有意思的，我想着长命百岁，看着太孙子太孙女再长大，想吃更多你做的好吃的。”
    花荼眼睫轻眨，神情认真说：“慕爷爷，你不用太在意，这是慕总花了钱的。”
    老爷子被他一句话逗笑了：“孩子，我看过太多人了。把钱挂在嘴边的，不一定是爱财之人，满嘴仁义道德的，也许把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我觉得你的价格要得低了，你给我的东西，远比颂之支付给你的多得多。”
    花荼道：“谢谢爷爷。”
    慕远征道：“孙伯在我家做了三十二年的私厨，我希望你也能够在这里多做几年，以后等我搬了家，你也能经常过来，给我做好吃的。”
    花荼点了点头。
    吃过了晚饭，因为傅清莹明天还有通告，她和慕泰然准备先带孩子们回去。
    花荼去厨房里拿出了几个打包盒过来，递给了傅清莹说：“我之前做了一些糕点和小吃，还有美龄粥，给孩子们带回去吃吧，也可以当明天的早点。”
    傅清莹这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了，正想推脱不要。
    结果慕映安嗒嗒嗒跑过来，伸出小手接过来说：“谢谢哥哥。”
    傅清莹：“……”
    慕映安眨眼：“美人哥哥太贤惠了，我最爱你啦，晚上一定要好梦哦。”
    花荼：“……”
    在一旁的慕颂之：“……”
    小正太撩人之心不死。
    慕泰然这才打圆场道：“那就拿着吧。”
    送走了他们，慕颂之和花荼也准备晚上回去，好赶上明天的公司会议。
    他们和慕远征还有慕寒生辞行以后，坐在了车上。
    慕颂之表扬：“这几天你表现得不错，回头加的工资我会和乐舒云说。”
    花荼点头：“谢谢慕总。”
    慕颂之上车后不久，就接到了一个公司的电话。
    花荼听不太懂他们说的那些专业名词，另外这几天，给这么多人做饭，他一直挺忙的，经常早上六点多就起床，到晚上十一二点才能休息。
    这时候慕颂之开着车，花荼放松了下来，靠在副驾上就进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在梦里，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跟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他看不清那些孩子的脸，但是还记得那些刺耳的话。
    “他家是开饭店的，肯定没有我家有钱。”
    “这么瘦瘦的，不是女孩子吧？”
    “不要带他一起玩，他身上有一种葱花的味儿。”
    他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起，很想和那些孩子一起做朋友，可能那些孩子们并不欢迎他。
    有人说：“你想和我们一起的话，就来做‘鬼’抓我们啊，我们蒙上你的眼睛，如果你抓到人了，我们就和你一起玩。”
    他的眼睛被用布条蒙上，眼前是漆黑一片的，有着刺耳的笑声。
    他努力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到那些人，可是一个人也摸不到，他们甚至还捉弄他，拍他的肩膀，推他的后背。
    他那时候又瘦又小，一下子就被推到了。
    膝盖摔破了，火辣辣地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忽然，他被人抱了起来，眼睛上的布条被揭开，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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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