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乌合之众（二十二）

        “……”
面对便宜儿子的提议，吴铭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他对这个提议心动了，虽然看到这帮暴民被有心人煽动起来后智力急速下降，坚信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的狗屁想法做出一大通荒唐事让他很不爽，但这些人还没有到该全部宰了的地步。
就算要因为他们的愚行暴行而惩罚他们，也得先教育他们，让这些人明白了道理，明白自己错在哪了再进行惩治。
不教而杀谓之虐。
当然按照吴铭的性格除非有人拜托他，否则是绝对懒得主动管教这帮子暴民的，顶多也就是在他们真的要死的时候出手相助，能救则救，不能救的话……那就拉倒。
他只是下意识根据便宜儿子的发言在评估对方的潜在危险程度而已。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如果我有要求的话，这种事情你也能做得到？”
“正是如此，父亲大人。”
“虽然我和奈亚、费列蒙一样同是从集体无意识之海的思潮中诞生出来的超级人格，但很惭愧，我所涉及的权能和领域并不像两位前辈那样宽泛，只能对身处盲目狂热群体中的个体施加影响。”
小家伙抬头看向吴铭，脸上挂着最为纯真灿烂的孩童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不过父亲大人放心，控制这些人自相残杀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小家伙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嘴里吐出仿佛恶魔低语一般，充满诱惑力的音节。
“毕竟他们都是狂热且盲目的群体，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绝对正确，所以不管做出什么来，都是很自然的，对吧？”
“盲目痴愚还狂热，会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绝对正确，听起来就像是一群执拗、倔强、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老顽固……”然而吴铭对他的劝诱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想打个哈欠：“也就是说，不控制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做别的事情也是可能的咯？”
小孩微笑点点头：“我相当于是‘所有狂热且盲目的集体’的具现化，从他们的集体思绪中诞生的我，自然反过来从集体无意识之海中对他们的潜意识下暗示，影响到他们的表层意识。”
懂了，合着是个天生战狂。不过这不能怪他，毕竟他本身就是按照我的要求单独提取出来的，本就是盲目狂热的集体思绪，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怪不得他。
嘶……这么一看，如果他搞出什么事的话，这锅最后岂不是我来背？
吴铭如是想着，心中已经有了一揽子矫正计划提上日程，有了好好教育这个便宜儿子，争取让他成为一个心智健全，人格完善，四有五好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的想法。
“那么我要你让他们去做一件特定的事情。”
小孩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吗！还是让他们烧啥掳掠？还是让他们冲击能量塔，让整个夜之城变得尸山血海，尸横遍野？”
是受思潮的影响吗？从思想上就这么战狂，看来未来的矫正之路任重道远啊……
吴铭这样想着摇摇头：“都不是。”
小孩表情变得奇怪起来：“那需要他们去干什么？”
“我要他们去把厕所和化粪池都炸了。”
“哈？”小孩张口结舌，呆若木鸡，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吴铭一下拉住了胳膊：“来来来，这个我跟你细讲，我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呢，你把那些暴民们集合起来……”
“看到那边那个万人粪坑没有？那是第一站，也是武器补给点，你先让那些暴民来这里报到……”
“对……一人一个档位，记得让他们带上足够的弹药……”
“看到人就扔，形成密集火力打击，效果一定要铺天盖地，遮天蔽日才能形成威慑……”
“扔完一波就跑！那些治安官可不会考虑这些人的死活，所以尽可能躲在暗处一口气打蒙他们，然后立即转移……”
小孩的表情一开始是不可置信的惊愕，然后逐渐变成难以理解的怪异，他粉嘟嘟的小脸随着吴铭的计划逐渐展开而变得紧皱而扭曲，不止是眉毛，几乎整张脸都像是皱到一起，仿佛像是看到了什么辣眼睛的东西一样。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说：我从集体思绪中诞生见过不少的狠人，可你这种狼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最后，或许是他放弃思考了，也可能是他理解了吴铭想要传递的思想，小孩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既像是佛祖拈花微笑时的禅理通透，又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见证了未知，配合他亮闪闪的光铸之躯，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父亲大人。”
小孩脸上露出了恬静的笑容，一副已经看破红尘的表情，心里却在暗暗嘀咕着。
落在我手里那些人最多也就是一死而已，可落在父亲大人手里，这些人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父亲大人真可怕……
绝对不能惹火他。
显然吴铭刚刚一系列丧心病狂的计划，已经在这个初生的集体思潮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布置完便宜儿子的任务，吴铭又悄悄放出了一台隐形探机全程观察记录对方的行动之后，这才转身回到伊丽莎白身边。
伊丽莎白的意识已经从集体无意识之海回归，少女既没有叽叽喳喳嘴碎个不停，也没有像多动症的孩子蹦蹦跳跳，而是一反常态安静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等待着吴铭。
“干得不错。”吴铭习惯伸出手摸摸蓝发少女的脑袋，后者眯起眼像猫一样惬意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好了，这里的事情就先交给他了，我们该走了。”
“咱们接下来去哪呢？”伊丽莎白歪头问道。
“去日行一善。”
…………
噗——
温斯顿狠狠一脚踹在克里斯蒂娜的小腹，后者痛得闷哼一声，身子如同虾一样弓起，在地上蜷缩起了身子。
肉体上的施虐和折磨已经持续了很久，克里斯蒂娜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嘴里涌出大量鲜血。
牙齿被打掉了好几颗吧……
肋骨可能也断掉了……好疼……
可克里斯蒂娜精神还没有崩溃，大脑已经放空，双目无神盯着虚空处，虽然人还在夜之城，但她的思绪早就飘到了远方。
已经开始厌了……
好想死……
克里斯蒂娜知道，哪怕自己在这里就这样死了，再次睁开双眼恢复意识时，也会回到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醒来的时间节点——她三四岁那个时候。
第一次死亡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葬身虫口，那时她还以为一切都是个梦。
第二次因为能量塔停止运作，她撑到家中燃料耗尽活活被冻死，又在过去的时间点醒来后，她才确认了自己的特殊，并且把这个当成了身为穿越者的福利，意图改变未来。
然后失败了。
不断死亡又不断重生，在生与死的无限轮回中，她确认了一件事情——夜之城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必然会灭亡，而她一次又一次在这个世界轮回中，为了避免灭亡做出了许多尝试。
主动站出来带着工人们一同推翻董事长的暴政。
努力学习工程技术，成为新一名传火者，传承初火。
尝试联合贵族，掣肘董事长至高无上的权力。
带领工人组建帮派逃离夜之城。
炸毁能量塔，刺杀董事长。
本来一开始她是为了自己而行动的，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就好所做的一切尝试，但慢慢的，随着她在一次次轮回中逐渐融入这个世界，她的目标也有所改变。
这个世界的家人……也要一起救……
然而她尝试过了。
所有的手段，方法，一切她能想得到的办法都尝试过了。
未来无法改变。
这就像是一个永远无法跳出的牢笼，哪怕一次又一次死亡，也没办法让她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没办法让她摆脱无尽的轮回。
如果不是每次轮回结束后她都因为莫名原因不会太过沉溺于之前的记忆，让克里斯蒂娜能以相对平稳一些的心态回归剧情开始的起点，恐怕她早就在一次次轮回中精神崩溃了。
她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
直到……这一次为止。
一个从来没有出现在剧情中的变量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吴铭与伊丽莎白。
她一度以为事情出现了转机，但现在看来……或许是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或许我真的一事无成吧……
“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吗？看来刚刚下手有点重了。”
温斯顿看着缩在地上如同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一样的克里斯蒂娜，心中的报复心得到满足，顿时感觉大爽。
唯有这份施虐才能满足他变态而扭曲的渴望。
只是温斯顿不知道的是，和克里斯蒂娜在一次次轮回中遭遇过的残酷对待相比，他的毒打可是温柔多了，再残酷的对待克里斯蒂娜都经历过，他这些毒打是在是小儿科了点。
他抓起克里斯蒂娜的长发，那张英俊扭曲的脸凑近了鼻青脸肿的贵族少女：“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松就死掉的……”
温斯顿阴恻恻地笑着，如同扔垃圾般将她丢到了一边，然后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趁着第二回合开始之前，我们来聊聊天吧。”
温斯顿很喜欢这个新玩具，因为不管他怎么玩对方都不会彻底疯掉，只能清醒着忍受痛苦和折磨，但是看到她这幅样子，他又同样感觉有些不爽——因为对方不会疯掉，亦不会做出太多的反馈。
不过克里斯蒂娜没有理他。
温斯顿见她不搭腔也不生气，反手又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她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变得红肿起来。
或许贵族与贵族之间的矛盾冲突可能会上升为法律问题，如果像他这样毒打另一名贵族，那肯定要出大问题，但是对待法兰家的人就没问题。
反正只是个迟早会灭亡的贵族家族而已。
所有的贵族都想让势力最弱的法兰家死，对此就连传火家族也对此没有异议，等法兰家覆灭后，自然也不会有人为他们，为克里斯蒂娜出头。
“说起来，你想听听，我们准备怎么摧毁你的家族吗？”
原本走神的克里斯蒂娜被吸引了注意力，她无神的双瞳有了聚焦，第一次看向了温斯顿。
见到她的反应，温斯顿心中扭曲变态的欲望得到满足。
“第一猎人。”
“第一……猎人……”克里斯蒂娜吃力地吐出几个音节，仿佛说出一句话就已经要费尽她全部的力量，“这……不可能，他……不会……”
“我们有一套完善可信的资料来佐证‘法兰家暗中操纵着夜之城多项产业，并且进行违背人伦常理的实验’这个说法，想必嫉恶如仇的第一猎人看到那些黑材料后，就会马不停蹄杀到法兰家吧……”
“……”克里斯蒂娜瞳孔收缩：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在过去经历的那么多次轮回中，也确实有法兰家被这些贵族们联手污蔑，最终在一个腥红之月，一家人悄无声息被杀死在了家中的那一条分支。
不过现在，那场灭门惨案的行刑者的身份大概已经清晰起来了。
看到克里斯蒂娜的反应逐渐变大，精神上得到施虐满足的温斯顿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不过我们都知道第一猎人很仁慈，哪怕处刑也尽可能会让对方死的无痛苦。”就像是故意刺激她一样，温斯顿紧紧盯着她，用极具压迫力的眼神盯着她，“所以，我们觉得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夜之城的幕后黑手，现在绝大多数贵族都自发来到了你家宅邸之前，列举出你的罪行，联手声讨法兰老爵士……”
克里斯蒂娜瞪大双眼，她激动地扭动起身子。
“看样子比起你自己怎么样了，你更加在乎你的家人吧？”
温斯顿脸上露出变态的笑容：“放心放心，按照商量好的，我们会先逼死法兰老爵士，让他以死谢罪……”
“接着传火家族的洛斯里克爵士，就会出面宣布褫夺法兰家的贵族称号，你们家所有的人都会被贬为贱民……”
“放心，你那个废柴大哥肯定会活下来的，至于能不能完整的活下来，我就不好说了……”
“还有你的母亲和几个姐姐……你说把她们送到欢愉之屋去怎么样？”
克里斯蒂娜听着温斯顿侃侃而谈，对方好像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的样子，让她的心逐渐沉入冰窟。
“没想到你小子想得挺美哈？”一个玩味儿的声线强硬地插入聊天，“不过我就是来杀死你的幻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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