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血海泛舟，长夜寻光

        陆念情望着雪墨纵身而起、踏檐远去的背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屋顶上的红衣飘然而落，来到他身边，饶有兴致地勾动鬓角发丝，娇声笑道：“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陆念情无奈笑道：“师尊，你没事吓唬她干嘛。”
“咯咯，我不吓唬她，让她一直抱着你？”萧静姝秀眸如丝。
陆念情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她就是个小孩子，闹腾够也就知道累了。”
萧静姝无奈地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啊，还真把她当女儿养了？”
陆念情微吐一口气，眉眼低垂，苦笑道：“这么说，显得我太老了吧？大概看成妹妹要更贴近些？”
萧静姝眨了眨眼睛：“你的妹妹还不够多呐？”
“师尊，你就别打趣我了。”陆念情扶了扶额，“我确实有义务照顾她，她是老营主托付给我的人。”
“哦？她和老营主真的有关系？”萧静姝捏着下巴，纤指微动。
陆念情抿了抿唇：“她是老营主的女儿。”
萧静姝的眼睛睁圆了些：“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她。”
陆念情犹豫了一下，徐徐道：“是老营主让我这样做的。”
“他说了什么？”萧静姝眸光澹澹，望入陆念情眼底。
“他说，”陆念情的语调带了些凄然，“她的母亲走得早，她的父亲也早已是孤魂一缕。关山路远，她已有了别的依靠与寄托，又何必新添一笔悲切。”
萧静姝呢喃：“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我必须照顾好她。”陆念情将拳握紧，无比确定。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萧静姝抱起肩，纤指挑动发丝，“这样的人，不应该籍籍无名才是。”
陆念情揉了揉眉心，思忖着说道：“事实上，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我怀疑，这世上还有没有知道他名字的人。”
“哦？”萧静姝挑了挑秀眉。
“我跟他唯一一次见面，就是初到长暮山闻晓村的时候。那一次，我们聊了很多，燕子营的未来，大燕的未来。但是，他很少谈自己。或者说，根本只是在分别时告诉我，他累了，想去看看红尘万象。”陆念情叹了口气，想起那个和蔼的老先生，他总是有些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怀念，“等我到了辽州，才从李伯伯口中知道了有关他的一些事情，然而也终究是只言片语。只知道，他最初是个戏子。后来，戏班被毁，他流落世间，结识了此后成为他妻子的女人。那个姑娘，似乎是某个宗门的核心弟子。到这时，他甚至都还不是血雁的人。”
萧静姝神情古怪，但跟着便浮起一抹黯然：“难道说，他是在妻子亡故后才入的血雁？”
陆念情摇了摇头，追忆道：“确切地说，他从来都没有加入过血雁。”
“从没有加入过血雁？”萧静姝微讶。
陆念情抓了抓手腕：“我爹很早就找过他们，邀请他们加入血雁。但他拒绝了。我爹并没有放弃，告诉他们，若改变了想法，血雁随时欢迎他们。只不过，燕子营亟待建立，所以，第一任的营主事实上并不是他。就这样，时间流转到了大燕覆灭之后，这一段时间，是对于他彻底的空白，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一能看到的，是结果，而结果就是，他的妻子死了，留下一个初生的女儿，至于他自己，仿佛被抽走了寿元，变得异常苍老，也就是我之前看到的模样。”
“所以，这位老营主，实际上很年轻？”萧静姝秀眉微蹙。
“嗯，比我爹恐怕都要年轻些。”陆念情面容间尽是无常之绪，“他重现世间后，直接就去了长暮山闻晓村，似乎是我爹为他留下了线索。到了闻晓村，他立刻就杀了第一任营主，成为了我和雪墨口中的‘老营主’。”
萧静姝眺望远方，目光深邃间又带着一抹清寒：“真是狠辣啊，不过，也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血雁，原本就是沾满血污的地方。更遑论，燕子营这样藏在黑暗中的存在。”陆念情低下头，“可是，血海亦有行舟，长夜里的追逐未尝不是在守护那最后的微光。”
“啧啧，文绉绉的，一听就是你的风格呢。”萧静姝微笑道。
陆念情摸了摸脑袋，洒然道：“总之呢，老营主的故事就是这样了。没有开头，没有结尾。但有时候，这也算一种另类的解脱吧。就算是天地间的孤魂，也有自己想要追逐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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