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兄长

        事实上，江栖梧这次回来雁城，就是在去了辽州之后。
大概，很少有人能想到，那一晚，他也经历了。
只是，他并不在辽阳，而在谌海。
为什么会出现在谌海？
一切，追溯到陆念情从肃州回来，堪堪清醒的时候。
肃辽发生的事，江栖梧当然也听说了。可惜，那时候，他还在秦地游历，没能第一时间赶过去。等他来到辽阳，陆念情都苏醒有一阵了，确切地说，陆念情已经准备西赴鹊笼山，织一个幌子。当然，他来得不算迟，用陆念情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恰到好处。
说起来，他和陆念情的见面，也有好多值得回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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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正是晨星初泛的黎明时分，江栖梧来到了遍布海棠花树的碧绛湖畔。
他一眼就看见了湖水与花树间的一片碧绿的荷叶。
这片荷叶，出奇得大，就好像一方圆桌，然而，较之整个碧绛湖，又好似银盘青螺，微小无比。
但其实，真正吸引江栖梧目光的，是荷叶上的人，也就是陆念情。
虽然。
虽然早就知道，陆念情其实不是自己的哥哥，可江栖梧仍旧一直将他视作自己的兄长。
身份这种东西，有些人在意，有些人不在意。
更何况，所谓身份，重要的从来都是内里真挚的感情，而不是外头空壳般的虚名。
至少，江栖梧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哪怕分开很久，他依旧很关心陆念情。
否则，也不致于一听到他出世，就赶过来了。
然而，海北天南路遥遥，没能帮上忙，还是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无奈。
特别是在知道洛海棠身陨后，他的痛苦大概可以说一点也不必陆念情少。
可惜。
很遗憾。
生活还是要继续。
这七个字，既是天使的呢喃，也是恶魔的低语。
那么。
自己的兄长现在又是怎样的念头呢？
要知道，江栖梧不爱为政，修行至今，所执无非两件事。
一者，剑道登峰。二者，追上陆念情的脚步。
虽然，现在看来，两件事都遥遥无期，但，江栖梧并不以之为烦恼，也从来没有想过就此停下。
他只是很好奇。
好奇陆念情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这种好奇，通俗些说，或许可以翻译成求知的渴望。
因为，在江栖梧看来，自己固然可以说是和陆念情最亲近的那一批人，但恐怕仍然谈不上真正的理解。
真正理解陆念情，从来只有洛海棠一个而已。
江栖梧希望，能够更理解陆念情，能够知道他到底在追逐着怎样的意义，能够知道他到底在背负着什么生活，能够知道他到底在面对着何等样子的噩梦又是否会感到恐惧。
希望，仅仅是淡濛濛如雾的希望，又或者像雨丝，飘飘无所依。
江栖梧并不把它当作执念。
也许是在陆念情的感染下，他现在也很相信缘。
希望，也应该顺应缘法。
之前，他有很多机会直接向陆念情发问。
但他都没有。
缘未到是一方面，许多事情必须由他自己思考也是一方面。
所谓的缘分，大概便是现在？
江栖梧还在想，陆念情却已经注意到了他。
静静坐在荷叶上的陆念情，单手撑着下巴，望向他站立的地方：“过来坐坐？”
江栖梧轻吸一口气，足尖微微一点地，身形却如风中叶飘，悠悠荡荡地就来到了荷叶上。
荷叶上明明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却好像只是多了一片羽毛，根本没有半分的动荡。
江栖梧盘腿坐下，目光中氤氲着复杂。
陆念情抬手一揽，一方酒壶、两只酒盏就落在了两人之间。
他为盏中满上酒水，轻声道：“我们兄弟俩，也有很久没见了吧？”
江栖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举起酒盏，将酒水一饮而尽。
陆念情单手托起酒盏，微微摇晃，莞尔道：“不要着急。”
江栖梧挑了挑眉：“我显得很着急？”
“有一些。”陆念情将酒盏放到荷叶上。
江栖梧想了想，慢慢点头：“大概吧。”
“大概？”陆念情笑着说了一声，却没有继续下去。
江栖梧微有愕然，却也没有追问，反而是慢慢啜起酒来。
“其实，我挺郁闷的。”陆念情很自然地调开了话头，“好像，咱俩如果好久没见之后再见，总会让你瞧见我落魄的样子。”
江栖梧皱了皱眉：“哥，你现在，看起来也并不落魄。”
“对啊。”陆念情洒然望天，眸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我常说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嘛。难不成，我在你面前还要哭哭啼啼的，那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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