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川流斯逝

        这一点，是段与泠能破境的原因之一。
表现到现实中，便是他选择的法子就足够凶厉。可以说，承担了更多的风险，但收获的则是更多的可能性。
一般人是肯定不会选这种法子。毕竟，就算破境失败了，也有再次尝试可能，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稳妥往往是破境时最要考虑的。但段与泠并不如此。他很清楚，什么是值得冒的险。在他心中，有些东西，比性命要重要得多。
至少，从结果来看，他赌对了。
其实，包含在所谓决心与勇气中的，倒是还有另外一点。
那就是运气。
运气这东西，确实是虚无缥缈。然而，有时候来了，便挡也挡不住。
毫无疑问，这一晚的段与泠，运气是极佳的。
除此之外，更关键的地方，是在于功法。
修行之路，功法的适配是十分重要的。
拿陆念情来说，他和七曜璇玑策就非常吻合。这种吻合，一方面来自于确然的得心应手，另一方面则出于特点的呼应。七曜璇玑策的一大特点即是广博，包罗万象，而陆念情博通百家之名亦非虚言。所以说，这部功法，几乎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若论起晓字卷天书，又有所不同。在陆念情身负的天书里，晓字卷无疑是他最亲近。这种亲近，当然和打磨的时间有关，最重要的地方，却是个性上的相融。功法是死的，也是活的，全看修行者如何看待。晓字卷，在世俗人眼中，是修魔的功法，但在陆念情眼中，仙魔无别，何况功法。他能感觉到的，是晓字卷中的精神。怎样的精神？孤守长夜，漫待破晓，不恋光明，守黑知白。正是这样一种共鸣，让晓字卷在陆念情手上所能发挥出的威力，总是要强于梦字卷、昙字卷。这并非功法有分别，而是修行者有分别。
对于修行者来说，能修习适合的功法无疑是件美好的事情。
而段与泠的美好其实来得不算太早。
在扶柳山庄的那段时间，他修炼的功法虽然也是江湛漓亲传秘术，但也说不上多特殊，有闪光之处，却未必真的被他完全融汇。彼时的他，更多的精力还是集中在川流式上。换句话说，他执着于快剑，并没有特别注意功法的修行。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随陆念情、江月儿等人去楚。
来到楚地，陆念情就将掩玄阁中收藏的半部斯逝诀交予了段与泠。斯逝诀与川流式皆是内蕴光阴造化，有着玄妙的契合与搭配。可惜的是，掩玄阁的斯逝诀是下半部，是以他直到此时，也只是将斯逝诀作为参考。毕竟，修习残缺的功法，是会潜伏着极大危机的。江湛漓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显然也觉得这是不必要冒的风险。仅仅半部斯逝诀中的菁华，就已经够他琢磨一阵子了，没必要好高骛远。不过，该说不说，段与泠的运气在这时候就已经十分令人艳羡了。因为，他很快得到了完整的斯逝诀。上半部斯逝诀，仍然是陆念情交给他的。实际上，应该算是托叶风吟的福。陆念情是知道叶风吟修炼了完整的斯逝诀的，确切地讲，叶风吟自己修炼的是上半部，下半部是江暮玦托人带给他的。所以呢，陆念情和叶风吟商量一下，叶风吟就很干脆地拿出上半部让其去拓印了一份，南去交予段与泠。
段与泠毕竟参悟下半部已经参悟了很久，在得到上半部后，只是稍稍观览，就让他激动无比。他非常确定，斯逝诀和川流式固然并非同源，却必然是绝配。
抛开功法和剑诀本身的奥妙，就算肤浅地看，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微妙。
修习上半部斯逝诀的叶风吟是大楚第一快剑，而修习川流式的段与泠同样专注于快剑。
事实也证明，段与泠和斯逝诀真的可以说是“天作之合”。
一剑追光阴。
段与泠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竟然渐渐变成了似乎能够看到的目标。
而成功晋入地仙，无疑是斯逝诀带来的又一个惊喜。
总而言之，段与泠能破境成功，绝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
天时地利人和，皆得于一处，才造就了这个并没有特别出彩天赋的小子奇迹般的进益。
说实在的，入地仙的那一刹，段与泠自己都有些恍惚。
毕竟，尽管看起来已经做足了准备，但修行一事逆天而行，破境对他而言，仍然是一场豪赌。
还好。
他赌赢了。
终于，终于又可以守候在月儿身边。
这是段与泠破境后最大的感慨。
旁人当然不可能知道。
一直在后边推动着他向前的，其实还有一种叫“害怕”的情绪。
他害怕。
害怕跟不上月儿的修行进境。
害怕不能在保护她，甚至不能再站在她身边。
也许。
以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害怕。
但至少现在，他战胜了心中最深彻的害怕。
同样，他也感谢这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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