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残镜不掩雪茹血

        蔺九星略略动了动步。
然后便有风起。
是很疾的风，却也渺然。
一丝一缕，盘旋在周围，如刀剑锐，将血色剑影全部绞了进去，化作齑粉。
接着，他抬起右手，向着幽蓝大伞轻轻一旋手腕。
幽蓝大伞散开，凝成一道道幽蓝晶锥，反迎向青色小剑。
每一道晶锥，都准确无比地撞上青色小剑。
就好像两场暴雨撞在一起，天上来，地上来。
短暂的空隙里，蔺九星的目光却是落向血色光柱。
这光柱，有些门道。
他需要想一想，怎么破。
而且，这时间不会太久。
一息。
足够了。
所以。
眨眼的功夫，蔺九星有了定数。
反观李彻元和纳兰若。
情况多少有些不妙。
唤出那些血色剑影，让李彻元消耗不小，而他还要维持血色光柱，他无法再出招，只能调息。
纳兰若稍好些，可依然抢不到先机。刚刚那一息，用来平复翻腾的气血都有些勉强。
情况，似乎又回到了三个人都不曾出手的时候。
但若是这样，便是十足的困局。
相较来说，血色光柱的存在，实在是让人感到幸运。
可这远远不够。
倚仗血色光柱，并不能真正控制局面。
纳兰若很清楚这一点。
退到血色光柱外的他，翻手取出了一小块淡青色晶片。
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它完整的面貌。
然而。
哪怕是残物，已经流溢着非同寻常的韵味。
以致于，正要出手破除血色光柱的蔺九星都停下来多看了那淡青色晶片一眼：“昆仑镜？”
这是个问句，但与陈述事实并没有区别。
这块淡青色晶片很不凡，有时空的氤氲。
时间与空间，本就是世间最难以琢磨的大道。
同时兼有如此纯粹的时间与空间之韵的。
天底下，太少了。
昆仑镜，是其中之一，也是最有名气与眼前的晶片最贴近的一个。
当然。
这显然是残缺的昆仑镜，应该只是来自镜面的一小块。
蔺九星很自然地认为，这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纳兰若不会这么想，也没时间这么想。
他只是把法力沿着特殊的轨迹，运入昆仑残镜之中。
一抹淡青色的光晕自残镜上亮起。
这光晕不比初春绽芽的新柳，它没有那么润，更多的，是古味。
古味之中，是千载的沉积。
青色虽然是淡的，却很沉。
于是，蔺九星也感觉周围的空气沉重了些。
尤其是那血色光柱上，竟然凭空多了些淡青色的线条。
蔺九星又一次感到诧异。
想不到，昆仑残镜和血色光柱间能有这样的呼应。
这不是偶然。
却也不是事先演练。
只能说。
是默契。
这样的默契，真是让人感到有趣。
蔺九星微吐一口气，没有作什么动作。
可他的衣袍，开始猎猎作响。
这是有风起。
在他的周身，原本就有一道风。
现在，风更盛。
血色光柱被撑开，却还未破。
李彻元的眉眼越显苍老，鲜血像是绽开的花朵在其嘴角晕染开。
就在这时，虚空中亮起一抹青蓝交结的光。
这抹光很快消失，很快出现，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根本不该出现。
但它到底来到了血色光柱中。
蔺九星微微偏了偏头，那抹光也消失不见。
仿佛，刚刚那一刹，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事实当然不是如此。
蔺九星的脸颊上出现了一缕浅淡的血痕。
很浅，很淡，如同被草叶切开的一般。
但到底存在。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着，看起来无敌的蔺九星，终究是伤了。
“原来，仙人也会受伤。”
不远处，洛海棠悬在半空，恬然微笑。
前不久，她说过类似的话。
现在，又一次。
她的手里，拿着夏鸢之前用过的弓，那些绯红的光晕仍然盘旋在他的周围。
蔺九星抬起手，手指轻轻抹过那道血痕，血痕立时消隐无踪，他的脸颊重新变如玉般完美：“你还精通箭？”
这次，是提问，而不是陈述。
“我喜欢琴。”洛海棠轻轻应答，听起来答非所问，但蔺九星能够明白。
蔺九星点头，淡淡道：“我会先杀你的两个孩子，再杀你。因为我恰好，不喜欢琴。”
说罢，他周身的风愈盛，将血色光柱再次撑开了一分。
同时，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柄剑。
并不是寒冰凝成的剑，而是真正的剑器。
灰白而细长，几乎不像剑，而像是一根线。
但是，当他握住灰剑的时候，纳兰若的剑先到了。
这抹青黄色的剑光，很是微渺，摇曳中让人觉得风一吹就会破散。
这终究只是感觉。
其实。
这或许是天底下最韧的一剑。
瘦尽灯花。
灯火是瘦不尽的，除非心死。
蔺九星抬手，灰剑斜抬。
剑如鞭，像是一条线骤然舞动。
灯花被挑落。
但是，蔺九星右手的衣袖间出现了一道裂纹，一片衣角被削落，掉进疾风中，湮灭。
蔺九星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态似乎有些问题。
他有了些烦躁的情绪。
这很不正常。
他决定尽快了结眼前的一切。
如果是死人，那便不会带来麻烦。
蔺九星弹了弹剑刃。
一道灰线穿过了血色光柱，直指李彻元心脉。
这是杀招。
李彻元很清楚，若灰线真的没入血肉，那么，他便会死的。
他也很清楚，自己已经来不及应对这道灰线。
幸好，这里不止她一个人。
一抹绯红的光晕，斩在那道灰线上。
这一斩，很沉，沉得像是铁匠举起铁锤打在烧红的剑身上。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姑娘斩出的剑。
洛海棠仍保持着斩出花枝的姿势，轻轻喘息。
蔺九星正要再弹剑刃，却发现手腕有些发僵。
他抬眼看去，那里的肌肤上不知何时泛起了冰霜。
他低声道：“冰？在我面前？”
他觉得遗憾。
因为他觉得这样做的人很愚蠢。
可是，当他生出这样的想法时，那些冰霜中突然泛起了血色。
然而，即有极轻微的痛痒的感觉传来。
蔺九星轻哼一声，冰霜终于碎裂，可一圈红痕却是赫然入目。
他一拂手，红痕消失不见，紧接着，目光落向右前方。
那里，一名绝代风华的白发女子亭亭而立。
如同，风雪中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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