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昙字卷

        东灵，越州第一大城，也是整个大楚最大的一座临海城。
此地，也是吴王府所在。
算上江晨瑜，大楚八王之中，吴王和南越王最显平庸、最是不引人注目。
如果说南越王掌握着一部亲军，还算稍有势力外，吴王恐怕就是最可怜的了。
身为一方王侯，吴王却是连自己的亲军都没有，可以说没有分毫的军权。
仅有的军兵，就是地方的州军了。
不过，真要深究下去，说可怜也不可怜。
毕竟，吴越之地素来安宁，不与秦相邻，盗匪之灾又是极少。而且，尽管千澜海上时有海寇出没，但自有金陵方面出兵征讨，也无需越州这边出手。所以，这么算起来，也确实用不着多少军兵。
除此之外，还有一重原因，便是出于帝王的顾虑了。吴越素来富庶，乃钱粮重地，离金陵又近，若是再让其屯积起重兵，江玄胤又怎能放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江玄胤身为大楚之主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江玄胤把在其看来最是平庸、也最是胆小的表弟江铸锋打发到了这里，又夺了他的兵权，让他做了个有名无实的安乐王爷。
这是权术。
很基本也很典型的谋诈。
甚至可以说是明摆着的意思。
江铸锋再傻，怎么说也是皇室中人，这点心思还是能知晓的。
不过江铸锋本来就是惫懒懈怠的心思，他无意与表兄争夺什么，更没有什么谋反动乱的心思，所以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这吴王恰好却是最合他心思的，他也乐得在这吴越一隅安享后半生。
只是，从两年前的某一天起，江铸锋开始明白，安乐生活不是他想过便能过的。
这世间，有势。
会裹挟着每一个人横流不止。
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哪怕有王侯的身份，最后也只能陷于身不由己。
可惜的是，当他醒悟过来这一点，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任由大势挟制而动。
像现在，江铸锋只能困居在吴王府一角的望潮阁，凭栏而立，看着月塘江，愁眉苦脸地连连叹气。
不知何时，一名青衫老仆出现在了其身边。
其人的眉眼间也是哀意密布的样子，苦着脸说道：“王爷，世子刚刚回来了。”
江铸锋脸色一变，旋而便是带着恨意，咬牙切齿道：“那逆子还敢来见我？”
青衫老仆摇摇头，直叹道：“哎，世子回来传了几句话便走了，他说他知道王爷不想见他，所以也不来望潮阁自讨没趣了。”
江铸锋气得肩膀直抖，可数个呼吸后，终究是心中一馁，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老了，又不是修行者，怎么使唤得动自己那被誉为东灵剑宗年轻一代第一剑修的儿子。
他这样的人物，虽身在王位，在他那儿子眼中，终究只是迂腐固执的老家伙罢了。
只可惜啊，他那儿子踏上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一旦失败，他这一脉那就是真的是绝后了。
江铸锋心中难受至极，身形一下子佝偻了下去，仿佛矮了一截。
他的手轻轻拍打栏杆，怅然道：“吾儿都说了些什么？”
青衫老仆偷眼瞧了一下江铸锋，低声诺诺道：“世子说，费前辈谋划的北进之期很快就要到了。”
江铸锋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身子都瘫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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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禅山，是兖州一座小有名气的山岳，就在濬河东北，离朝夜山也不远了。
既名为闻禅，是因为此山有一座山峰远观像极了僧侣听经，禅意盎然。
而那座山峰，也被冠以了“悟言”的雅号。
不过，倒并没有什么寺庙在此定所，似乎是因为担心佛气相冲，反而毁了此间气运，倒不如让这先天禅意自行蕴养。
江忆染等人此刻就在这闻禅山中。
当时在榔山寻到蝶恋花后，江忆染便动用了天晓追念术。
这等逆天秘术，就算修为再高，也会受一二反噬。不过这种程度的反噬对江忆染来说也无足轻重了。
而比起上次在长白山施展此术，他的修为可是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因为所窥见的也远比那次要清晰得多。
这次，他不仅寻得了大致方位，而且窥到了朝夜山之形以及那七彩光幕。
当然，他没去过朝夜山，自然不知道所见便是那里，但所得也已经足够了，至少能省下许多尝试的时间。
借着天晓追念术所得，他们追索的速度快了许多。
如今，只要探明这闻禅山，接下来便要去到朝夜山了。
不过，江忆染此刻却并没有像祝崖鱼和冷如修那般在山中探寻，反而端坐在一座孤崖边的古松树下，已然入了定。
在他的不远处，洛海棠静静等候着。
而在这座孤崖的对面，就是那座看起来极像僧侣听经的山峰，悟言峰。
眼下，这座山峰仿佛真的显灵了一般，轮廓外泛着一圈淡淡的金光，还有一片片淡金色的祥云飘荡着。
与之遥遥呼应的，江忆染的周身也飘着一轮金光，其间甚至还有佛家真言闪烁。
很显然，江忆染在修行。
并且是在借山川之势修行。
这是纯粹的偶然。
这是难得的顿悟。
若是换作还在骊山的江忆染，到了此地，恐怕根本不会有这般机缘。
但他自从于骊山回归、在念玉苑醒来后，就大不相同了。
他的丹田气海中突然多出的那些金色佛家真言，似乎代表他对佛法也有了特殊的感知。
这也是为何当他来到闻禅山后，竟然突觉那悟言峰之形貌颇有些像梦中所见那些诵经的声音，甚至瞬间对梦中那些恍惚辨不清楚的经文有了明晰的记忆。
此等顿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江忆染当即坐而求道。
他对佛法并不通晓，完全凭借感觉冥想行气，还真的与那悟言峰有了隐隐的呼应。
这一峰之间积蓄的气运，竟然如同水到渠成般汇入到了他的体内。
片刻间，他便有块垒全无、心怀坦荡之感。
而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时候在念玉苑中醒来，自己不仅是没有受伤的样子，而且状态好的出奇。
这一切，都是天书之力。
却不是晓字卷，也不是梦字卷。
而是昙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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