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直到两人翻越了火山，来到前方高山的山脚下，陆玄庭还有些发蒙。
    未央魂珠现世了。
    而姬霆霏，是钟灵府人？
    这件事听起来好像是天方夜谭一般，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想到这里，他反而更加疑惑了些。
    既然姬霆霏手握未央魂珠，为什么不借此在姬家换取更好的地位？
    姬渊那老狐狸，向来是利字当先，若是知道她手上有魂珠，怕是能将她供起来，又怎至于将她当作礼物送到他这里来？
    然而，看着姬霆霏的背影，他抿了抿唇，却终究还是没将话问出来。
    罢了罢了，反正从今往后，他们有的是时间，而姬霆霏身上的秘密，他可以慢慢了解。
    这般想着，陆玄庭倒是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赶上了姬霆霏的步伐，开始没话找话的转移起话题来：“姬霆霏，你出去之后，最想干什么？”
    姬霆霏侧头想了想：“沐浴，然后吃一碗热乎乎的汤面。”
    “是吗？听起来还不错，”陆玄庭像是也闻到了汤面的香气一般，微微勾了勾唇角。
    热汤面，沐浴……
    鬼使神差之间，他却忽然开始在脑中描绘起姬霆霏出浴的场景来：湿淋淋的头发搭在肩上，身上还冒着水汽，那双狭长的眼被水雾氤氲，遮住了它锐利的光，变得朦胧起来……
    一股邪火朝着他的小腹窜去，将陆玄庭猛然拉回到现实里来。
    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玄庭被自己的想象惊住了，他狠狠的闭了闭眼，有些烦躁的甩了甩头。
    他怎么会想这些东西？
    “首领有事？”姬霆霏看着他忽然之间摇头晃脑，一脸纠结的模样，觉得有些奇怪。
    “没，没有，就是，就是……有蚊子，对，有蚊子！”
    陆玄庭这谎撒的面红心跳，对上姬霆霏的眼睛，心虚更胜。
    他怎么就，能这么想他的属下呢？
    肯定是因为噬心蛊。
    嗯，肯定是蛊虫影响了他的心智。
    出去他就将这该死的蛊虫弄出去。
    陆玄庭，你正常一点。
    陆玄庭在一旁抓耳挠腮的谴责着体内的蛊虫让他起了邪念，而一旁的姬霆霏看着陆玄庭这鸡飞狗跳的样子，没忍住叹了口气：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不过她现在对此是见怪不怪了，冲着陆玄庭客气地点了点头，不再理会。
    她现在也算是看开了。
    青龙王也并非是神，可以预料所有，掌控一切；陆玄庭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
    可惜的是，她看清他的不完美，太迟了……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充其量是有些自负，有些自大，还有点儿……傻。
    想到这里，姬霆霏又转过头去再看了一眼依旧在自言自语嘟囔这什么的陆玄庭，再次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没错，他就是，傻。
    两人登爬了一天，等到暮色将沉的时候，都已经有些精疲力竭。
    姬霆霏看了看远处天边的晚霞，朝着陆玄庭道：“我们不妨在这里安顿一晚，明日再走？”
    陆玄庭狠喘了口气，点了点头。
    两人在一处石壁下升起火来，姬霆霏将羚羊腿取了出来，用刀片下两块，用树枝串上，放在火上慢慢烘烤着。
    “这腿估摸着够我们吃到出去了，”陆玄庭侧头看了眼剩下的腿。
    “是，这高山上能吃的东西太少了。上次，我和韩禄不知道，差点儿饿死在半山腰上……”
    姬霆霏的话没有说完，陆玄庭抬起头来看了看她，道：“放心，有我。”
    他声音低沉却坚定，听得姬霆霏一愣，眼中泛起了些涟漪，却话锋一转，玩笑道：“自然，首领手眼通天。”
    正在这时，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雪，这雪花很细，几乎是刚刚挨着地面，就消失不见了。
    姬霆霏抬眼望去，借着天边余光，只见细细白雪与远山幽绿相称，似是仙境。她情不自禁的站起了身来，走到了石壁外面，想要用手去接雪。微凉的雪还没触及她的掌心，便化成了水滴点在她手上。
    置身于这天地之中，她脸上荡起一抹笑来，像是见着初雪的孩子一样。
    云京的冬天虽也下雪，可却是豪迈大雪，像是鹅毛似的从天上一股脑地倾泻而下，不过须臾，便能将天地万物都盖上了白。紧接着，便是连日的积雪，搞得整个云京城都像是披了缟似的，看得人愁云惨淡。
    姬霆霏站在雪里看景看得入了神，而仍旧坐在火堆旁的陆玄庭，却将她当作景一样，看进了眼里。
    陆玄庭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热水，望着不远处慢悠悠在雪里转着圈儿姬霆霏，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里的却溢满了笑。
    这姑娘，看着老成，却还是个小丫头。
    “快进来烤火，一会儿着凉了有你受的，”他冲着不远处的人招了招手，示意姬霆霏赶紧回来。
    姬霆霏有些留恋的看了看远处的雪景，撇了撇嘴，却还是听话的重新躲回了石壁下头。
    刚一坐下，便瞧见陆玄庭将手里的热水递给了她：“喝吧。”
    姬霆霏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从他手里接下了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热水顺着喉咙进了胃里，不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这时候，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天边最后一丝光还未褪去。姬霆霏往前面的火堆里又加了些柴火，冲着陆玄庭道：“越往山上走，高山反应会越严重，晚上便不能睡的太久了。趁现在还能咱们多休息，今日早些睡吧。”
    “嗯，”陆玄庭点了点头，“他今日往山上走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只怕后面几天还会更严重些。”
    想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又朝着姬霆霏问道：“你，还行吗？”
    姬霆霏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行不行的，她要带着陆玄庭活着出去。
    两人挪到更靠近火堆的地方，侧身躺下，闭上了眼。
    许是今天太累，不过片刻，他们便被梦神勾进了睡梦之中。
    夜空寂静，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幕上满天星子纷纷探出了头，欢快地相互交谈着。
    石壁下的火堆发出最后微亮的红光，即将熄灭……
    就在这时，姬霆霏脑中的那根弦再次被触动，猛地一下睁开了眼，从地上坐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朝着这边来了！
    姬霆霏挪到陆玄庭面前，将他唤醒，随后拔出了腰间的刀。
    只听“唰唰”两声，姬霆霏猛地跃起，手起刀落。
    随着一声哀嚎，不知是什么东西“咚”的一声摔在了地面。
    陆玄庭定睛一看，只见是一匹胡狼，从身子正中被整整齐齐地劈成了两半，仿佛是预先测量过一般。
    “好，好刀法……”他咽了咽唾沫，小声道。
    云京人都说，姬家有双姝：长女姬霆雯算无疑算，得严遇真传，是陆玄州身边的得力军师；三女姬霆露天生灵体，是百年一遇的玄女。
    而这两姐妹之间偏巧还夹着一个姬霆霏，不上不下，无才无能，只有一身武艺还算是拿得出手。
    但在陆玄庭看来，他不由得怀疑，云京人都是瞎子吗？
    什么叫“还算是拿得出手”？
    别说他现在动不了内力，就算是在全盛之时，他都不敢确定自己能否打得过姬霆霏。
    以往他只听过洛浮屠说过自己这位手下武艺超群，直到进了修罗地里之后他才知道，洛浮屠说话真是太谦虚了。
    这女人，分明就是个人间杀器！
    这般想着，他正打算从姬霆霏身后上前，查看那只倒霉的胡狼尸体，却被她一把拦下了。
    “还有！”
    此时，他们身边的火堆已经被完全熄灭，陆玄庭抬头一看，只见前方有十几点鬼火似的绿光飘在空中。
    他仔细一瞧，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是狼群的眼睛。
    目测他们应该是和刚才这只狼一道的，共有七八只，此时正龇牙咧嘴地将他们俩团团围住，喉咙中不住的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声。
    就在一瞬间，狼群发动了——
    七八只狼像是事先商议好的一般，同一时间扑将上来。姬霆霏一把拉住身后的陆玄庭，带着他朝前两步，身子一埋，让这些狼扑了个空。
    而就在狼群即将转身反扑之时，姬霆霏却快了它们一步，一个跃身，瞬间将两只狼斩于刀下。
    “嗷呜——”
    剩下的狼发出凄厉的嘶吼声来，似是在哀悼同伴的去世，转瞬之间却以更快的速度从左右两边冲着姬霆霏扑来。
    她再次朝着陆玄庭所在的方向闪避，同时手中的刀掷向了其中一只狼，正中脖子。
    一瞬间便失去三个同伴，剩下的狼群不敢再轻易妄动，并肩站在一起，似是在考虑战略一般。姬霆霏自然不会给它们这个机会，她将陆玄庭又向后推了推，随后转身冲将进了狼群之中，抬手举刀，行云流水。
    她的刀法大开大合，与风声碰撞传出啸唳之声，听得一旁的陆玄庭不由自主的出了一身薄汗。
    也算是这群狼倒了霉，本是闻见了羚羊腿的肉味，打算前来饱餐一顿，却不料遇上这么个杀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个狼群便只剩下了最后两只狼。
    它们的尾巴高高翘起，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却杀伤力极大的两脚兽。
    此时，高山反应渐渐的开始在姬霆霏身上起了作用，她感觉有些喘。再加之她失了魂珠没多久，姬霆霏双眼微眯，打算速战速决。
    她向前冲去，手中的刀直指其中一只狼。
    面前的狼感受到了危险，纵身一跃，想要避过刀锋，却不料姬霆霏手腕一转，刀锋由纵变横，从它的腹部狠狠划下。
    又是“咚”的一声，狼应声倒地。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的陆玄庭却传来一声闷哼。
    “嗯……”
    姬霆霏寻声望去，只见剩下的一只狼借着黑暗，摸到了陆玄庭身边，一口咬住了他的腿……
    倒计时：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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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