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姬霆霏觉得自己的认知都被颠覆了，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道：“这沙漠里，怎么会有洪水？”
    “哼，你不是对这修罗地里的情况很了解吗？”陆玄庭拿手肘支在树干上，有些艰难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没好气道。
    刚才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姬霆霏的脑子压根儿就打不过来，有些木讷的接话：“我不知道……”
    “所以说啊，你还是太嫩，”看着她难得呆愣的样子，陆玄庭的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像是知道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一般，冲着她抬了抬下巴。
    “你……知道？”看着陆玄庭那故作玄机的样子，姬霆霏将信将疑。
    “怎么，你想知道？”看着她一脸的不相信，陆玄庭也并不着急，反而继续吊着她的好奇心。
    “嗯，”姬霆霏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不告诉你，”陆玄庭忽的咧嘴笑了，两排洁白的牙齿在这黑夜里刺眼得要命，看得姬霆霏想一拳过去打掉他的牙！
    她毫不掩饰地向天翻了个白眼，道：“我看你就是故弄玄虚，压根儿什么都不知道。”
    陆玄庭张口就要解释，却忽然愣了愣，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随后看着她低声笑道：“不错嘛，看来这洪水没把你脑子弄坏，还会用上激将法了。”
    姬霆霏这小计谋被他拆穿，却也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一双眼直视着他，挑衅般的挑了挑眉。
    陆玄庭看着她这样子，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欢，道：“你若真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但是呢？”姬霆霏皱了皱眉。
    陆玄庭忽的凑近了些，仰头看着她，像是在交换什么秘密似的，低声道：“礼尚往来，你也得拿个秘密与本王交换才是。”
    此时她离陆玄庭的脸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可以清楚地瞧见陆玄庭那双带着笑意，异常明亮的眼睛和上面仍旧挂着细小水珠的睫毛。
    姬霆霏觉得，首领还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纵使是这会儿破了相，只怕也依旧能将云京城里的春闺少女们勾得神魂颠倒。
    她忽的想起，以前在四处的时候，和白鸢她们最常谈论的八卦之一就是她们这未来的首领夫人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间绝色才能让首领那种没心肺的漂亮男人动心，”白鸢曾如此感叹过。
    后来，秦幽来了。
    金三金四这对兄弟还曾私下摆过赌局，赌这位才貌双全的秦夫人将来能不能坐上正妻之位，成为名正言顺的五皇子妃。
    她，三娘和白鸢都压了“否”。
    如今看来，她们倒是压对了，只不过这赢了的赌钱现在也没地方领了……
    陆玄庭没料到，姬霆霏竟然就这么看着他，出了神。
    不知为何，她这直勾勾望着他的眼神看得他一阵莫名心慌，就像是胃里装了只蝴蝶一样，随着姬霆霏轻眨的眼睫一下一下煽动着翅膀，引来他心里一阵七上八下。
    他喉头上下动了动，有些紧张地唤了一声：“喂，回神了。”
    “啊，”姬霆霏被这声轻唤拉回了神，眨了眨眼。
    她头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玩味道：“不知首领想要我拿什么秘密交换呢？”
    陆玄庭上下嘴皮子一碰，吐出三个字来：“靖太子。”
    姬霆霏闻言一笑：“首领还真是执着。”
    陆玄庭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怎么样，换不换？”
    “左右告诉你也没关系，换吧，”姬霆霏想了想，点头同意道，“不过，首领得先说。”
    “为什么？”闻言陆玄庭皱了皱眉，他向来不喜欢做可能吃亏的事。
    “因为，”姬霆霏像是故意吊着他胃口似的，顿了顿，吐出的话却能气死人，“首领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信誉可言了。”
    陆玄庭一噎，张口便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的确，自打进了这修罗地以来，姬霆霏都说了实话，骗人的，反倒一直是他自己。
    然而他却也并不以此为耻。
    毕竟，这几个月来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小心谨慎一点，不也无可厚非吗？
    想到这里，他轻哼了一声，开口道：“我们前两日行来，不是下了雨吗。”
    “嗯，”姬霆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的确。”
    “但……也不过是零星小雨，怎会引发洪水？”
    “零星小雨自然不会，但是我估摸着，再往上走，绿洲那块地方，可能下过暴雨了，”说着，陆玄庭朝着两旁沙壁努了努嘴，“诺，你以为这些沙壁是怎么来的，我们行走的地方估计本来就是这沙漠暴雨时期一条河谷的河床。”
    “如此说来，”姬霆霏抿了抿嘴，“倒是我选错了路……”
    “所以我说，你还是嫩了点儿，沙子疏水的能力本来就差，沙漠中出现洪水也是正常情况，哪儿有你这么大惊小怪。”陆玄庭瞥了她一眼，像是大人看无知小孩儿似的。
    “哦，怎么说这不是首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姬霆霏有些好奇道。
    “那当然，”陆玄庭斜了她一眼，“前几年在西边的时候，行军是要特意算过气象的。莫干将当年之所以大败，就是因为一场洪水，卷走了他们右翼几千骑兵。”
    “既然如此，我们行路时，首领怎么不多提点两句？兴许现在我们也不会在水上飘着了。”
    乍一听这话，陆玄庭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了愣，而后眉头一挑，笑出了声：“姬霆霏，你还真是脑子开窍了啊，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学的倒是快，”
    “都是首领教得好，”姬霆霏不慌不忙回敬道。
    “不过这也不算太差，”陆玄庭侧头看向水流的方向，“从我们这几日行过的地势看来，借着这洪水，我们也不用行路，飘着应当就能到达草原了。”
    “是吗？”姬霆霏跪坐在枯树干上，望着下方的陆玄庭，“那倒也是正好。”
    “哼，正好什么？你还不快把我拉上来去，我在这水里都要泡成发面馒头了！”
    听见陆玄庭这话，姬霆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陆玄庭上半身搭在浮木上，半个身子在水里已经泡了不知道多久。她的手搭上陆玄庭的手臂上，只觉凉得渗人，像冰块儿似的。
    她一把将陆玄庭从水里拉了上来，在浮木上给他挪了个地方。
    她搂着陆玄庭的身子，那股透心凉的温度从他身上传来，冷得她打了一个激灵。她皱了皱眉，似是道：“你刚才怎么不上来？”
    “姬霆霏，我刚说你脑子好使，你还就真是经不得说，”陆玄庭看着她，像是在看傻子似的。
    他挥了挥自己的左臂，道：“我只有一只手臂，你刚刚又没有意识，若是坐上来，怎么控制方向？被浪打翻了怎么办？”
    听见他这话，姬霆霏这才反应过来。
    确实……
    她撇了撇嘴，默认了。
    然而陆玄庭这冰冷的身躯却叫她有些不放心：他发乌的嘴唇和不自觉打颤的牙齿无一不在告诉她，陆玄庭肯定受凉了；她甚至都能听到陆玄庭上下牙冠不断相碰发出的“哒哒”声。
    他如今没有内力傍身，若是被冻坏了，岂不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姬霆霏看向陆玄庭的眼神中就带了些纠结。
    然而这纠结只是一瞬。
    下一刻，她便打定了主意，有些无奈地做了个鬼脸，而后伸出手去，一把抱住了还在不断发抖的人。
    她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打了陆玄庭一个措手不及。
    “姬霆霏，你，你干什么！”陆玄庭颤着声音，浑身僵硬，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的。
    “别动！”姬霆霏双臂又紧了紧，“马上就好。”
    她暗自催动内力，须臾之后，两人的身上就开始冒起白气来，随着她不断地运转周身，向陆玄庭输送内力，这白气也不断增多，将两人笼罩其中。一时之间他们俩竟像是漂浮在云端深处一般，极目之处尽是一片雾白，再看不清前路。
    陆玄庭感受到一股微微发烫的热量从姬霆霏的身上不断的传到他体内，怔愣了片刻就反应过来，她这是在为自己驱水驱寒。
    怀中人的体温实在太过温暖，对他而言似乎有一种无尽的吸引力一般，他的手不自觉的反手虚虚环抱住了姬霆霏。
    他闭上眼睛，心里忽然起了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要时光在这一瞬间停止。
    抱住她，他好安心……
    这种安心是他过去二十七年人生中从未感受过的满足，让他胸口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溢出来了似的。
    他的四肢前所未有地轻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身处云间，全身都轻飘飘的。
    这种安心之感来得太快，太美妙；他甚至还来不及警惕这古怪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便由心至身的缴械投降了。
    他想着，姬霆霏，大概，总不会害他的吧……
    然而时光终是在缓缓流逝中的，不过片刻之后，他们俩的身体连带着身上的衣物就都被姬霆霏烘干了，下一刻，她便像是躲什么煞神似的，快速地离开了他的怀抱。
    “咳咳，”姬霆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也算是变向的投怀送抱，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解释道：“刚才一时情急……”
    “嗯，”陆玄庭也是眼神四处乱飘着，对着她的解释从善如流道，“我知道。”
    他说着，手却不自觉的搭上了自己的腰，姬霆霏刚刚搂住他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有她残留下的温度。
    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已经完全干了的布料，却在下一刻眼尖地瞧见这布料上的新鲜血迹，像是刚刚被印上的似的。
    他盯着那块血迹怔愣了片刻，而后想也不想的就朝姬霆霏身上探去。
    姬霆霏来不及躲闪，被他一掌探上了腹部。
    果不其然，他的手刚刚触上她小腹的位置，便感受到了一片温暖湿腻，抬起手来一看，手掌上是一片鲜红血迹。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抬起头来看向姬霆霏，声音颤抖道：“你受伤了？”
    倒计时：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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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