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3. 琴瑟在御（1）

    星语醒来的时候，眼皮子很重，抬不起来，倒是鼻子还算灵敏，闻出了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这样想着，纵然还不那么清醒，星语也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也许是在病房里，没什么声响，再细听，隐隐约约有呼吸声。
    星语的意识也渐渐复苏，想到了什么，再闻了闻，自己在操场上闻到的松木香仍旧萦绕着。真好。
    想到这，星语撑开了眼皮子。
    稍微动了动，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有些疼，星语微微朝侧边一扭，就听得到清脆的关节摩擦的声音。等了好一会儿，星语才慢慢地看清楚了趴在病床前的人影。
    真好，果真是他。真好。
    纪亦这会儿应该已经睡着了，星语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头顶的涡旋。
    很小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人说过，聪明人一般头顶都有两个涡旋。星语的视线游离在纪亦乌黑的头发间，找了半天，有些气馁地承认，纪亦只有一个涡。
    她瘪了瘪嘴，“还真是不争气。”
    不过她嗓子干得很，这话也顶多放在心里，一个人乐呵乐呵。
    再往下看，他还穿着昨日的衣服，米色的衬衫上却多了凌乱的褶皱和泥水印子。
    星语眨了眨眼，看向窗子外面，窗外的树里，叶片上还带着点露珠，原来已经天亮放晴了。
    【所以，纪亦一个晚上都在医院？】
    星语发觉自己心头没来由的一暖。那种横冲直撞的暖意，让她原本就隐隐发烫的身体越发的滚烫了。
    【我烧了一晚上？】
    星语扯动了嘴角，难保自己又得傻上两三分了。这样算起来，淋雨，也不大值。
    星语动了动身子，压着的半边的手臂都发麻了。
    纪亦原本就是浅眠，听到星语的动静，也睁开了眼。
    “醒了？”纪亦轻咳了几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魅惑。
    星语觉得嗓子还堵着，所以动了动嘴唇，还是点点头算作回答。
    纪亦见星语有反应，嘴角的笑意也弥漫来了，很自然地伸手碰了碰星语的额头。
    “还是有点发热，我叫医生来看看。”纪亦说着就要起身。椅子腿划过地板，碰上了病床的床板，发出了尖锐的声响。
    星语听着这声音，莫名地难受，有些想吐。她连忙摆了摆手，努力地咳了咳，许久才沙哑着嗓子说，“等会儿吧，我没力气折腾，你也再睡会儿。估计过段时间护士自己会来。”
    说完这话，星语就觉得胸腔火辣辣地疼。她暗骂着自己昨日的抽风，可到底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你不舒服要说啊。你再闭会儿吧，过半个小时我叫你。”
    纪亦看了看表，早上他应该有两节课，不过请个假也不是什么大事。
    “嗯，你睡，我也睡。”
    星语原本想着，两个人难得妥协一回，可当这话说出来，加上她而今奇怪的嗓音，她就意识到自己说的有多像是撒娇的软语。
    她尴尬地把头扭到另一边，先自己闭上了眼。
    “好。”纪亦显然听着很受用。他松了松有点僵硬的脖子——大半个晚上他都趴着睡，显然这也不是个轻松活计。
    星语的脑子虽然昏沉，可她一连闭了十多分钟，仍旧没一点的睡意。无奈，星语继续盯着纪亦的头发涡，顺着一圈一圈的纹路数数。
    她听到了纪亦均匀的呼吸，想来昨夜他是够累了。星语暗自感动着，心里有一簇小火苗越烧越旺。
    没什么预兆，纪亦翻了个面。这回是他好看的侧脸对着自己了，星语的目光从上到下反复地描摹着他的轮廓，每描画一遍，星语就越来越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好一会儿，她确定纪亦不会醒过来，才清了清嗓子，胸口的那团小火苗终究该烧出来了。
    “纪亦？”星语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话。
    “有些话我只敢在这个时候说给你听。你要是醒来记得什么，就权当我发烧迷糊了说疯话。”
    星语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沉重。
    “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我想过把你当哥哥，也想过你是纯粹在怜悯我，但是，我没法否认，我喜欢你。哪怕你一开始就居心叵测，哪怕是这样，我也认了。”
    星语的骨子里，是极其骄傲的，在情感上更是容不得一点的腌臜。可是，再骄傲的她终究还是败给了所谓的蠢蠢欲动。
    “你也不必就此多看我一眼，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你的眼光高，我也不该赖着你。其实，我更害怕有些话一旦说出来，我们连朋友，或是兄妹，都没得做了。”
    星语苦笑着，她和他，相差的何止是6年的年纪，而是，她怎么知道6年以后，自己有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旁，哪怕是妹妹的身份？在他面前，她不过是个俗到尘埃里的俗人，还有什么骄傲可言。
    星语觉得，自己多半是心老了，不然，怎么会挂念这么久远之后的缥缈之事。
    “我躲着你，想过不再喜欢你，可我还是贪恋你的那点点好。其实我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只因为是你，我才忍不住患得患失，甚至总想要更多。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无理取闹？”
    星语苦笑着，在他的眼里，自己多半是显得孩子气了吧。
    孩子气……
    星语闭上了眼，滚烫的泪珠滑落，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告白，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话，可是她莫星语真的努力了。
    如果她没记错，今天，该是520了。
    星语闭了眼，话再说下去，她也怕吵到纪亦。
    可是，她没有注意到，自她的话说完，纪亦的眼睫毛就不断的扑簌，连嘴角也不知什么时候漾起了大大的弧度。
    纪亦一直没睡着，眼睛闭着，星语身上总是带着奶香，每每闻到，他都很想抱住她。
    星语一开口，纪亦就有觉得，星语不希望自己醒着，就忍着装睡。
    听到她的那句“我喜欢你”，纪亦愣住了，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咧开了。他本想着起身抱住她，可不等他动作，星语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原来，她也在怕。和自己一样，小心翼翼地靠近，反反复复地犹豫，卑微无力地喜欢……
    可他怎么舍得让他心头的女孩也受这苦。他本该早一点察觉的，他也可以主动一点，他自然知道，按照星语的性子，该有多煎熬才忍不住把那些话说出口，甚至还战战兢兢地生怕他会听到。
    胡思乱闲着，纪亦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不必开口了，他的女孩，他不舍得她难堪尴尬。
    寂静，星语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安宁。罢了，她不信命，却信缘。
    纪亦听不到星语的声音才睁开眼。小丫头身子虚，说了这么一大通话，也的确累了。
    他慢慢地抬起手臂，病床仍旧发出了很轻微的吱呀声。纪亦看到星语的眉眼动了动，心下慌张。看到星语皱起来的眉头随即又松开，才放心地抬起另一只手臂。
    小丫头耐看，他第一眼见她就知道。可短短一个月，他再看她，却觉得星语的眉眼已经渐渐长开了，甚至时常萦绕在五官之间的郁结之气也少了许多。
    纪亦也一度对这份感情游移不定，他曾以为，经历过那个人，他可能再也不会轻易心动了。
    可不成想，他会遇到莫星语。
    以前他不习惯说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看着星语，他很想亲口告诉她，他爱她，他喜欢她，他想和她过一辈子……
    半个小时不到，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星语睁开眼，视线撞上了纪亦深不见底的眸子，连忙心虚地避开，脸上一红。
    “醒了？测体温。”
    护士推着装满药瓶的推车，在病床前站定，拿着红外线体温计。
    “滴滴——”
    护士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数字，拿起一旁的病例记录表，欣慰地点头，“比昨晚好多了，现在还有点低烧，再挂一瓶盐水就差不多能降烧了。”
    纪亦站起身，手背放在星语额头上，果然好多了。
    “今天我帮你请假了，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去我那边吧……”
    纪亦没有了之前的顾虑，直接想把星语留在身边。
    星语愣了愣，回家？叶问弦要是知道，又得难过了。学校也不必去了，脑子昏，什么书都看不进去。
    “好。”
    纪亦的屋子太大，平常他一个人住，难免有些清冷。想到他平日忙，哪怕有花花草草，估计他也懒得照料，就一直想着买几盆多肉装饰装饰，这样，屋子里也能多几分烟火味。
    “等下去湛阳广场看看，可以吗？”
    星语的声音还是有些弱，说一句话就连着咳了半天。
    “歇着，别想太多。待会儿你想哪去我都陪你。”纪亦笑着，替她掖好了被角。
    星语乖巧地把手伸进了被子，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面，纪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凌乱的头发，“乖——”
    星语怔愣着点点头，她一直知道，纪亦对自己好，可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温存。暗暗地，她想自己果然是越来越贪心了。
    ……
    “要不先吃饭？”走到停车场，星语左手还摁在右手扎针的地方止血，纪亦很自然地替星语开了车门，
    “好。”星语坐了进去，想伸手去够安全带。
    “你安心按着针孔，等下我帮你系。”纪亦刚想关门，就看到星语别扭的动作。
    “唔——”星语有些迷糊了，她总觉得，纪亦今天有些古怪。
    可是这一次，纪亦的动作倒很规矩。星语只听到“咔嚓”一声，鼻息间的松木香就渐渐远了。
    “前座抽屉里有大白兔奶糖，先垫垫肚子。”纪亦放了手刹，转向灯一闪一闪。
    “大白兔？你怎么——”星语不记得自己有和他说过自己喜欢吃这个。
    “看到你吃过几次。”纪亦说的云淡风轻，星语却是听得一惊，连伸手拿糖的动作也慢了一拍。
    “我也刚好喜欢。”纪亦刻意地加了一句。星语顿了顿，还是拿了一颗。
    “谢谢。”
    “星语，我——”
    “没事，快开车吧，饿了。”星语没让他解释，只要他说，她都会信，所以，他不必解释。
    “好。”纪亦舒了口气，“想吃什么？”
    星语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纪亦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去吃粥吧，咽得方便。”
    “行。”
    ……
    “这家粥铺我来过，挺不错的。”纪亦停好车，顺手帮星语松了安全带。
    “嗯，我也来过。”
    星语经常喝粥，外婆牙不好，星语小时候呆在外婆家，隔几天就能吃到不同的花样，显然是外头的粥铺比不得的。
    “请——”纪亦笑着拉开门，示意星语先进去。
    “鳕鱼粥。”星语翻着菜单，很久没吃海鲜，有点嘴贪。
    “看看别的小吃。”
    纪亦远远地看了星语手上的菜单一眼，比了个手势，叫来了服务员。
    “芝士炖蛋，蟹黄银丝饼？”星语害怕自己点的太多吃不完。
    “再加一个芒果脆炸冰淇淋吧。”纪亦知道星语好甜，更何况这个本来就是这家店的招牌。
    “会不会太多？”星语早就看到那道菜，也在犹豫。
    “不多，我也没吃饭。”纪亦觉得自己最近开始喜欢吃甜点了。
    “好。”星语合上菜单，递给纪亦，“你要不要再看看？”
    “不了，我和你的口味差不多。”纪亦拿过菜单，拿给一旁的服务员，“鳕鱼砂锅粥，芝士炖蛋，蟹黄银丝饼，芒果脆炸冰淇淋。先这些。”
    “好，稍等。”服务员点头福身，走开了。
    “等会儿你要买什么？”纪亦喝了一口桌上的大麦茶，味道有些淡了，“要是身体吃不消，我帮你去买。”
    星语也跟着喝了一口，也觉得味道淡，还没有大麦茶饮料的味道来的正宗。
    “不用，我没那么虚弱。”
    这种事自然得自己亲自选。要是哪一天见不到纪亦了，还能自己留个念想，觉得还有几盆自己选的多肉能被他带在身边。
    “行，你高兴就好。”
    纪亦点点头，还是觉得渴，拿起杯子，皱了皱眉，就当白开水喝吧。
    “我怎么会在医院的？”星语这时候才想起这个事。
    “嗯，你在操场晕倒了，我带你来的医院。”
    纪亦说的很模糊，星语撅着嘴，知道自己再也问不出什么。
    “下雨天，你去操场干什么？”纪亦一直没想明白这一点，在他眼里，星语总是自律到让人心疼。
    也正因此，昨天接到悟生的电话，他刚开始是不相信的。
    “突然想去淋场雨，再有就是觉得自己没仔细看过打雷。”
    星语说的是实话，也许就是心血来潮吧，毕竟说白了，从头至尾都是她庸人自扰。
    纪亦沉默了半晌，星语都想好了听他的说辞，他却话锋一转，“下回要想淋雨了，和我说一声，我陪你淋。”
    “啊？”星语抬起头，意外地看到了纪亦眼里满溢出来的柔情和无奈。
    “丫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总有我帮你兜着。”
    纪亦说的很轻，但一字一句无不重重地打在星语的心上。
    她知道，纪亦是她的哥哥，所以每次觉得冷，都会想到纪亦的暖。但终究，她是不敢依赖他的，不是不信任，而是习惯了吧……
    “纪亦——”星语有些哽咽。
    “我对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你不要太轻易的不相信，要是你觉得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取之处，就试着让我去照顾你。若是有一天你觉得我没那能力了，你想着再靠别人，凭着我虚长你几岁，要是你还信得过我，让我替你参谋参谋，也可。”
    纪亦的话是一贯的淡然温和，像是春水煮茶，却是把这种暖意沁入到了每一个角落，连着窗户外头的阳光，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丝丝寸寸的柔情。
    “你也不必马上应答我，有些习惯，也不全然是不好的。我这么说，就是不想你总觉得自己来去横竖都不过一个人，这样难免会孤单，也不容易察觉到自己的好。当然，你要是不想找我，也无妨，自己心里有条退路、有点底气，也是好的。”
    纪亦看了看星语的神色，虽说是听到星语早上的话，但他还是很努力地不希望自己最后想说的那句话不会显得太单薄。他对她，从一开始，就是真的，也没什么叵测的居心。
    “星语，其实，从很早开始，我就一直想告诉你——”
    纪亦灼热的视线盯着星语。星语的心里暗自期待着什么，可又害怕希望会在不经意间落空，索性低下了头。
    “我——”喜欢星不语幸曾遇请大家收藏：(663d.com)星不语幸曾遇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