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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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已无苦,生活在别处
    生命已无诗,生活在别处
    生死已无门,生活在别处
    一觉醒来,金灿灿的阳光已经穿过客户射到我的脸上。告别了旅店的夫妇,我踏上了墨脱之行。按照地图上的路线,我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玛迪村,在那里再投宿一夜,第二天就可赶到墨脱村。
    墨脱之行,感受最深的是墨脱险恶的路。由于前几天下过暴雨,所以泥石流和塌方特别严重,这使得墨脱行路之难,难于上青天,比起蜀道来,更要坎坷百倍。一路上,经常看到穿黄色衣服的修路工人在整理塌方路段。
    天黑的时候,我终于赶到玛迪村,随便找了一户人家投宿。珞巴族人民非常好客,拿出家里最好吃的东西招待我。走了一天,脚都酸了,我坐在煤油灯下,用老婆婆的锈花针挑破脚底的水泡,一颗又一颗,等我挑完的时候,已是深夜,于是吹灯睡觉。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塔娜了,心里难免有些亢奋。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次日推开窗户,长长的水柱顺着屋檐流下来。老婆婆劝我等一天再上路,前面是险途,遇到泥石流很危险。我觉得很刺激,就像焰子哥哥和大熊明知麻风村很危险,仍然义无返顾进山,所以我拜别老婆婆,踏上了行程。山路崎岖,泥泞不堪,沿途的亚热带常绿树木高大参天,遮天蔽日。我抬头一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突然我感到小腿奇痒无比,回头一看,竟然有只蚂蝗附在我的小腿上吸血,整个头都扎进了肉里。我被那恶心的东西吓得魂飞魄散,正要伸手拔它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天上传来:“不要拔!”
    这从天而降的声音,比那只蚂蝗还让我惊悸。我抬头一看,一个少年在芭蕉树上摘芭蕉。他像敏捷的猴子跃到地上,手脚麻利地掏出一只打火机,一手灼烧蚂蝗的尾部,一手轻拍我的小腿,并嘱咐我放松肌肉。吸血的蚂蝗受到刺激,慢慢退出来,蜷成一团滚到地上。
    我给伤口擦了点消毒药水,眼前这个热情的少年,上身裹着一件无袖无领的土布,露出黝黑结实的左胸和左臂,脖子上挂着一串狼牙形状的装饰物,扎着腰带,缀着一串贝壳,下身仅穿着一件简陋的短裤遮羞。
    少年冲我爽朗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说:“你是外地人吧,怎么一个人进村,不在村口找人同行呢?不要用手逮蚂蝗,这是常识,你会把它的头拉断,吸盘留在体内。你在它头部周围轻拍,它会自己退出来。”
    他稍显老成,大概是独特的地理条件和恶劣的自然环境,使他必须这么早熟,但他的童音却证明他分明是一个少年。
    他说:“我叫洛郎,珞巴族人。你是不是要进墨脱村?”
    我点点头。
    叫洛郎的少年亢奋地说:“我也要去墨脱村,我在墨脱中学上中学。听老师讲我们学校来了一批支教的大学生,是重庆人,我正要回学校看看呢。”
    有洛郎跟我同行,我顿然觉得轻松多了,他说的那比支教的大学生,想必就是塔娜和她的同学们吧。
    洛郎带着我抄小路,一路对我我讲墨脱的乡土人情、风景名胜以及规划发展,结果竟然提前到达墨脱村。
    我终于在“墨脱中学”的宿舍里见到塔娜以及其他志愿者——他们都是西师的学生。他们比我先到这里两天,已经安排好支教任务,此时都围坐在木屋里吃烤羊肉、喝玉米酒。
    那位带队的老师是一位年轻的体育老师,他看到了我,非常惊讶,他说支教任务已经安排妥当,不知道让我教什么课程。塔娜突然眼前一亮,说:“你不是会唱川剧吗,你就教孩子们唱戏吧。这里教育落后,师资资源匮乏,孩子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学习戏剧,根本就得不到全面发展。”
    带队老师想了想,也只能这样安排了,但我的课少得可怜,只在星期六和星期天分别上几节课。
    吃完羊肉喝完酒,同学们一哄而散,出去闲逛了,他们跟我一样,都是第一次来墨脱这个人间仙境,所以极度亢奋。塔娜和洛郎带我到“墨脱中学”转转。我只能说,墨脱的教育设施实在太落后了,低矮的木屋,墙壁上缝隙满布,风雨可袭;屋顶是一层破旧的塑料纸,在风中“呼啦啦”直响;学校后面是一片不规则的草坪,算是操场,两侧各架着一个木框,当作篮球架。跟我的老家青龙湾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原始社会。
    洛郎告诉我们,墨脱不仅教育落后,农业也落后,到现在很多山区都还保留着刀耕火种的原始方式。
    在闲逛的过程中,他们替我安排住宿问题。塔娜说,房间不够,男生宿舍那边都挤得站不下人了,洛郎拍拍胸脯说:“没关系,江韵老师就跟我住吧,我们两个挤一挤。”
    塔娜便放下心,说:“那就这样定了。洛郎你先带他逛逛,我得回去备课,明天就要上课了。”
    洛郎带着我在丛林里钻来钻去,最后在一棵百年老松下歇息。远方飞腾的瀑布、弥漫的烟雾、延绵的群峰,让我想起米兰昆德拉的诗句《生活在别处》:
    来让我们穿上最美丽的衣服走在街头
    爽朗地高声大笑
    让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我们
    让我们真的叫他们妒忌
    来让我们轰轰烈烈地经历一次爱情
    甜蜜热切地在绿草地上拥抱
    让我们的手指互相缠绕
    心灵互相抚慰让我们真的叫他们妒忌
    我的心被这美不胜收的风景俘虏了,彻底忘却那些烦心的事情。在这里,没有纠缠不清的爱恋,没有情与欲的挣扎,没有亲情和爱情之间的选择,一切都简单得那么纯粹。我狂热地想把此时豁然开朗的心情告诉我妈,告诉焰子哥哥和大熊哥,告诉小姑,告诉我姐,告诉白亮,告诉我认识和不认识的所有人,但是这个地方,彻底没有通信信号。
    洛郎只有15岁,可他看上去好像25岁,我明白,这是墨脱残酷的生存条件造成的。在这里,少年必须学会如何生存,学会如何与自然斗争,学会如何把自己锻炼成一身魁梧。
    他的脸上透着高原红,笑道:“桑吉塔娜老师是个大美女,我很喜欢她。”
    我吃吃地看着他,觉得这样的话不应该从一个只有15岁孩子的口中说出来。可他一本正经的表情,让我明白这不是一个玩笑。
    洛郎接着说:“等我毕业了,就娶她做媳妇。”
    他的这句话更让我惊讶。他这么小,竟然开始规划自己的情感。我不知道应该感到可悲还是可喜,也许他就像我一样,是个“自然规律”下的服从者,只不过他是主动服从,而我是被动服从。虽然我做了一些徒劳无功的挣扎,最终不也失败了么?那么,我对洛郎的想法感到惊讶,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洛郎的宿舍,是一间比较宽敞的木屋,里面大概住了七八个孩子,有门巴族的,有珞巴族的,还有康巴藏族的,个个人高马大,我感觉好像进了巨人国。他们的床由木板拼接而成,铺着绣花的粗布毡毯,略显简陋。虽然睡惯了家里的高床软枕,但因为旅途劳累,我刚躺下去,就见周公去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宿舍里的孩子们已经上课去了,大概他们是想让我好好休息,所以没有吵醒我。外面开始下雨,我独坐窗前,看了整整一天的雨,想了整整一天的心事。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恬淡而又平静。星期一到星期五,他们上课,我就到当地人家检验民俗风情,或者到仁钦崩景区游玩,到了周末,我就在操场上教孩子们唱川剧。这些小家伙天资聪颖,大山的封闭影响不了他们的睿智以及好学的天性,短短几天,他们就“咿咿呀呀”唱得像模像样了。
    仁钦崩景区高海拔的地方有信号,于是我常常跑到那里给重庆的亲人朋友打电话。我嘱托小姑,如果焰子哥哥打电话到她家,一定要及时打电话通知我,我每天中午都会在仁钦崩寺里等待消息。我还打电话给白亮,他说他的身体好多了,终于不用每天像木乃伊一样被缠着纱布了,也不用像死人一样终日躺在床上了,他爸爸给他买了一架轮椅,每天他都会到嘉附江边“散步”,他说,他喜欢连续几个小时看着江面,流逝的江水能让他想通很多事情,感情和时间就像流水,一去不返,就连他的生命,也险些随流水而去了。
    最令我振奋的消息,莫过于姐姐在7月28日生了个儿子。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微弱中参杂着兴奋:“小韵,给宝宝起名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记着,孩子姓邹,不姓钟。”
    她的话着实让我吃惊。她解释道:“自从钟哥被人追债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回过家,昨天,就在孩子出世的那一天,他寄了一封信回来,信里是离婚协议书。但是,我签了。为了孩子,为了我自己将来的幸福,我签了。邹哲轩是个好男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对我还是一往情深,他叫我等他两年,毕业之后就跟我结婚。我答应了。”
    也许对别人来说,听到自己的亲人离婚,并不是一个可喜的消息,可我却欢天喜地的到庙里给月老烧香,感谢他穿针引线,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姓钟的对我姐根本就没有感情,而大头轩,我是亲眼看到他们一路走来的,对他们来说,也算一个圆满的结局了。
    我想都没想,就对她说:“孩子就叫邹嘉乐吧。希望他吉祥,快乐。”
    在墨脱的这段日子,我每天清晨都在塔娜嘹亮清澈的歌声中醒来。我常常和她聊天,她是藏族人,聊起天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她经常对我讲藏人的生活习俗,她说,在这个幽闭的地方,一个人能够轻易断绝红尘,但也能够轻易掉另一段尘缘。
    我开玩笑道:“是洛郎吗?他跟我说过,将来要娶你呢。”
    塔娜没有害羞,她反而落落大方地对我解释:“这边的人都这样,男孩子都娶比自己大的女孩,因为女孩的父母希望女儿在家里多留几年,这样家里也就多一个劳动力,而男孩的父母则早早托人给儿子说媒,希望家里尽快多一个劳动力。所以你听到年纪轻轻的洛郎说这样的话,不要感到奇怪,这边的民俗就这样。”
    藏族是一个宗教大族,几乎所有的人都信奉藏传佛教,我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是仁钦崩寺的阿巴,他们的教派是宁玛派。经袍、经幡、转经轮,成了我眼睛最美丽的一道风景线。我到仁钦崩寺等电话的时候,闲来无聊就在寺里听禅打坐,寺里的法王和喇嘛们好像能看懂我的焦虑,常告诫我放下执念,否则寿终正寝的时候,难以放下生前的种种执着,无法投胎转世。
    在佛的面前,我仍旧太过狂躁,我只不过是一个俗人,我有七情六欲,我每天相信焰子哥哥,甚至我去仁钦崩寺的目的和动机都不纯正——我去那里,只是为了期盼电话响起,期盼焰子哥哥的消息。
    小姑在电话里告诉我,重庆百年不遇的特大干旱从7月份延续到现在仍没结束,有的地方甚至热死了人,白天室外气温在40度以上,人们只能待在家里,根本没法外出。虽然已经是9月份,但很多学校都推迟开学的时间,她说幸亏我出来支教,否则留在重庆也是受罪。
    她还告诉我,自从我走之后,焰子哥哥一直没给她打过电话,好似销声匿迹了一般。
    白亮的伤已经恢得得七七八八了,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腿伤还很严重,医生说明年才能拆钢钉;邹哲轩将姐姐儿子的照片用彩信发给我,他长得很漂亮,很像姐姐,看着这个新生命,我感动得鼻尖发酸,要是妈妈看到这个胖小子,一定开心得几天几夜睡不着吧。
    一个雨后晴天,我一如往常到仁钦崩景区等待消息。那天一大早,我就从村里的马铺租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带着手机和干粮出发了。一路上,险途坎坷,好在这匹马儿走惯了山路,专挑险恶的路段却健步如飞。马匠说它的名字叫“多吉”,意思是金刚之躯,永远不垮。
    我轻轻抚摸多吉暗红色的鬃毛,它发出“噗噗”的声音跟我撒欢,就在多吉扬蹄准备进山的时候,身后传来另一匹马的嘶叫声,我回头一看,那是一匹在阳光下白得发视的雄马,比多吉还要高大威武,踏起步子身轻如燕,也是一匹上等好马。马背上的人,竟是洛郎。他一边驾驭着白马,一边冲我喊道:“江韵老师,等等我!”
    我抓住辔头,收住缰绳,多吉便利索地调了个头,听话地停下脚步。洛郎策马追上来,他穿着土巴巴的斗士短袍,露出黝黑的臂膀和胸脯。他的腰间别着一把闪光的藏刀,我问他:“洛郎,你不上课吗?”喜欢耽误的美?错过的爱请大家收藏:(663d.com)耽误的美?错过的爱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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