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天空之城

    李殊彦见到凉长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那天和她聊了视频之后就和导演商量，把最近的戏凑一凑一天给拍了，屯点假好去陪她。接着的戏要去附近深山里采景，没什么信号，往里头走都显示不在服务区。这年头实打实的才尽的剧组已经不多了，尽量不依靠于特效是这个导演的特色。
    他哪里知道就是这么一天，让他每每想起都后悔不已。李殊彦开机看到严莉那么多电话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联系之后更是整个人木掉。
    随后就是订了机票疯狂往机场跑，失态的样子把郑哥吓到够呛。听到是什么事情后，郑哥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只能留着扫尾。
    因为这次拍摄地远，也没有熟悉的人脉，李殊彦只能老老实实赶最早的班机回。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黎明，程瞿守在那里。
    程瞿见他到了，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没说话。他们对视了半晌，仿佛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讯息，程瞿起身往厅堂外走去，回了自己家。
    程瞿在给他腾出空间，李殊彦心里很明白。
    凉长长那张黑白的遗照就在那儿，李殊彦却觉得迈不动步子。前日晚上她还在和他视频说想他，那样巧笑倩兮，让他一想起就心里满足。
    当时只觉得要努力工作，更早回来见她。早知道如此，应该就马上回来，什么也不耽误。
    因为老是在外面拍戏，和她相聚的时间就自然被压缩了，所以长长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也没能第一时间就发现。身为男朋友他究竟在干什么！
    李殊彦走到后方看到了凉长长。她就在那儿，苍白，安静，那双眼睛不会再睁开了。
    好几分钟，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
    “我……来了。”半晌李殊彦只能挤出这么几个字。
    只不过没有任何回应。
    除了演戏以外他没怎么哭过，他才知道于他来说，不像演戏，真正的心痛是没有言语的。没有任何机会骗自己说是梦，是假的，一切真到不能再真。
    本应有很多很多话，但都咽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李殊彦就拿了凳子坐在旁边，枯坐。
    天色不再稠黑的时候，李殊彦嘴巴轻轻动了动，嘴皮因为太久没有说话黏在了一起。
    李殊彦轻声开口道：“早几次我向你求婚的时候你都没有答应，那时候我想的是一定是我没做好。现在才知道，哪里是没有做好，简直是差劲的可以。”
    “美国的时候，就应该劝着你少熬夜。可每回一看你认真的做起来研究，我就觉得，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和你一起努力就好，多一句都不应当。”
    “公开的时候，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开心的人。你点头答应公开的时候，我就在想啊……该怎样的公开才能完整无误，没有丝毫损减地告诉这个世界我喜欢的是你。”
    “你答应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在想，更努力些，我要对你更好一些，因为我这么幸运。我以为我做到了，但其实不细心。”
    “你第一次答应监督我减肥，这个我自己都觉得牵强又奇怪的要求的时候……我在想啊，完了，我可能出不来了。让我靠近了我就不想走了，只想更近一点更近一点。”
    “第一次觉得喜欢你的时候，我对着镜子，硬是照了一个小时。发现没有哪一点能够和漂亮的你相匹配，我脑子里不断闪现别人曾经加大胖子丑八怪这样的称呼，然后我下定决心我要减肥。”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只是班上众多同学中的一个。最早，你和他们的区别就是你的成绩很耀眼。那个时候你和我不熟，你不曾走近我，我也不曾走近你。”
    “只有在同样参加一个比赛的时候，我才发现你才思敏捷，还很细心。那个时候你似乎喜欢程瞿，看向他眼睛里面永远是亮亮的。那个时候真的好羡慕呀，羡慕他，能有一个你。”
    “再在没遇到你之前，我是一个五官挤在一起的大胖子。胖在我心中从刺痛尖锐变成麻木迟钝，想着笑吧说吧，没什么所谓的。”
    “如果没有遇见你可能我会一直胖下去，一直麻木下去。是你让我由心底觉得胖是原罪，让我想去改变。”
    “一回头原来我们已经这么多年了，怎么做都不能恢复到没有你那样了。”李殊彦深深的望了一眼，无力的扬起了一下嘴角。
    “我来了，但是我没用，因为我来晚了。”
    那天夜里李殊彦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后来心里越来越空，就是荒凉一片。
    再后面就是熬着，安抚着长长爸妈，辅助后续事宜。后来，在凉爸凉妈默许下，他拿出自己之前求婚的戒指，放在棺里一块，她没答应他的求婚他就不强戴上，就让戒指陪着她吧。
    下葬完毕的那天，他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眼睛布满血丝，又干又涩。
    他不太愿意睡，睡一分钟，见她就少一分钟，他舍不得。再就是眼泪流得太多，他在人前哭的少，没人的时候只要一想，他就自动掉泪，常常自己反应过来时，脸上已是濡湿一片。
    李殊彦走进为她准备的房间，里面她的东西都还在。
    他常常在外面拍戏，职业的特殊性让他们出去玩的时间也不太多，国内经常就是长长到他家来陪着他。他看着剧本，她忙着工作，哪怕是静静的待在一块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享受。
    后来随着交往的时间越来越长，过夜也是常有的，不过秉持着尊重，最后都是分开睡的，少数几次一块儿也都是就这么抱着睡。这个房子里已经满满的都是他们生活的气息了。
    他在她的床上躺下，她留下的气息瞬间把他给包围，这才闭上眼睛沉沉地睡过去。
    郑哥真的没有想到凉长长年纪轻轻的会出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李殊彦他们俩的感情已经很稳定了，感觉就差婚礼而已……奈何这世界造化啊。
    郑哥给李殊彦空出了半个月的时间，他心里清楚半个月让李殊彦就开工，其实是有些勉强的。但是剧组等着呢，剧组里边儿烧着钱，租的场地一天都得不少钱，况且作为主角和他演对手戏的人也多，总不能都拖着别人吧。
    钱小问题，是职业道德问题。郑哥尽管不是很忍心，但是也还是这么安排了。
    其实他心里隐隐担忧李殊彦会就此一蹶不振，戏也不拍了，直接退圈。李殊彦什么都不缺，所以可以随意退，违约金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女朋友出事了，这位太子爷不干了，谁都不能说什么。万一李殊彦通知他退圈，他也不会多说，都由李殊彦本人定吧。后来听李殊彦说没有什么意见会好好整理自己后，心安下了。
    李殊彦起初是想退圈了的，但是他收到了来自长长的信。严莉亲自交给他的，说是长长留下来的。
    上面都是细节，她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好好演戏，然后忘记她去面对新生活。
    “我会好好振作的，然后带你去看下好看的风景……去吃最鲜的鱼，然后学着做给你吃……叔叔阿姨我也会好好照顾。会好好拍戏，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哪天我累了，我就来告诉你。”
    “忘记这件事情太难了，我做不到。别怪我……”
    后来开工了，郑哥看到李殊彦简直就跟拼命三郎似的，猜着他大概是打算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吧。郑哥也只能沉默，毕竟李殊彦太苦了。
    好在李殊彦不管怎么拼命三餐还是按时吃，工作结束就睡觉，多少规律了些。这跟以前是大大不同的，从前李殊彦演戏痴起来就忘记了吃饭，把饭端到他面前都不带多看两眼的，现在懂爱惜自己了，改变是有的。
    凉长长去世的消息是瞒着外界的，政府那边本来想要公开表彰，毕竟她剩下来的遗产大部分都捐给了政府。但凉爸凉妈拒绝了，他们还沉浸在伤痛之中，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成为大众的谈资，哪怕这份谈论是夸奖，知道的人都是亲近的人。
    剧组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知道当时李殊彦家里有急事所以请假，眼瞅着人在剧组越来越安静，大概也知道肯定是大事了，因此行事也就越发小心仔细。
    不过一个月，凉长长去世的消息还是在某博上炸开了。无良媒体顶风爆料，甚至墓地照片都爆出来了，不过半小时，这个消息上了热搜。
    从凉长长去世时间到这一日，李殊彦在哪里，行程如何全部堆的清清楚楚。
    ＃李殊彦女友去世＃＃女友去世，李殊彦仍驻剧组＃＃李殊彦痛失所爱＃＃李殊彦渣＃
    你们男神女友去世了都剧组呆着，是敬业还是渣自己品。——来自和某媒体相熟的微博大V。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
    书签疯狂艾特李殊彦求证，一堆人不信，但墓碑上的照片不是她们殊嫂是谁？她们不愿意信这消息，只当那报社疯了瞎扯淡。
    这家媒体墨水喷的有点过，话也说的太难听了，谁给的脸让他们这么猖狂的？！
    李殊彦把自己当演员，粉丝却是把他当偶像和家人。她们嫂子被这么搞，粉丝都坐不住。
    半小时就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有粉丝去那个报社官博上diss瞎写，也有对家出来搅浑水，还有黑粉用恶毒的话来吐槽凉长长，正经书签丝毫不客气上去就是撕，一时间平台上一片无状。
    这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从百名末尾到爆，热搜的速度过快，背后总有推手。
    严莉是书店官博负责人跑来提醒她才知道的，这消息已经加爆了。看到热搜的时候脸都气红了，这tm把镜头往墓碑上怼，还是不是人啊！盛怒但强行冷静，马上联系某博掏钱把热搜给撤了，不管状况如何，不能在热搜上挂着。
    现在情况复杂，叔叔阿姨知道还得了，俩人到现在都吃饭吃不好睡觉睡不好，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严莉看着真的心酸。这要让他们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不……
    严莉一边在不计成本的砸钱撤热搜，一边赶紧联系李殊彦。李殊彦回了剧组这事她知道，深山老林里，消息也不会太快，希望联系的上，别再和长长刚去那两天一样找不着人。
    现实是她依旧联系不上人，从他到他经纪人全部关机。
    算了，她算是无语了。
    严莉人直接杀到李殊彦公司去，和他公关直接讨论。公关那边也在努力联系某博，只不过这事情爆的太快，一百名的时候到加爆不过二十分钟，事有蹊跷。
    公关一直在运作，不会因为李殊彦不在就失了分寸。李殊彦是某博热搜的常客，他们公关部和某博的关系其实还不错，某博那边给了反馈已经努力配合了。
    严莉和公关合作，花了好些时间热搜算是给撤下了。但其他平台浏览器的推送转发也要跟着处理，信息时代半小时可以改变很多。从一个人到人尽皆知到议论纷纷的时长远比想象中要短。
    “我们已经启动紧急措施了，恶评和恶语也在逐步清除，严小姐，我们很抱歉。”公关部长知道凉长长是李殊彦的心头肉，过往他们俩合体秀恩爱李殊彦都是非常注意网络环境的，那些黑粉流言都是重点打击对象。
    公关部会慌手是因为热搜过快，快得就像有人买来推的，快如空降，这背后种种还要调查。而且，这次不是甜瓜，是苦瓜，凉长长小姐确实去世了。
    “我会积极配合的，请务必把这件事情压下去。至于李殊彦……呵。”严莉冷笑，眼里透着失望。
    “我们也在联系中，真的很抱歉。”公关部长心里也打鼓，怎的关键时候一个都联系不上，连郑哥都是！真的不好交代。
    热搜是迅速撤了，买热搜容易撤热搜更难，众口难堵啊！
    剧组这两日到了信号更好一些的地方了。这场在拍爆破戏，大场面，群演多且有汽油泼洒，真的不能再真了。
    这两年李殊彦跟着替身学，爆破戏也慢慢不用替身了，这场戏是重头戏，全剧组都非常关注且专注，半点不敢马虎，光是走位就好多次，务必追求一条过。
    郑哥本来不想李殊彦自己上的，他怕这人状态没调整好，一个不小心出事了怎么办？但李殊彦执拗的很，坚持自己上，劝不过就只能由着他了，得，太子爷玩刺激，小的只能全心全意候着。
    这场戏剧组下了血本的，场面大，人又多，爆破戏多少有些危险，郑哥也是捏汗，只跟在导演旁边看场面。这场戏现场收音，不后配，加上有汽油场面，大家都把手机关机，不敢有半点侥幸。
    李殊彦手机放在他身上，和他自个儿手机做伴呐。
    短短几分钟，光是准备都准备了两天，拍前两小时全员待机。
    导演喊卡的那瞬间郑哥松了口气，顺手拿出自己手机开机看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团队给打了不少电话，微信更是炸开了。
    心里暗暗一片卧槽，这特么估计没好事。扫了一眼浑身泥土，化着一身血妆走过来的李殊彦，千万别是关于长长的啊……不然这祖宗会疯的。
    电话接通……侥幸心理破灭，长长去世的消息捅出来了。郑哥了解公关情况之后面色稍微好了些，全力在处理就好。
    他赶紧去某博扫一眼，相关讨论都已经退出百名开外了，那家媒体和相关大V也已经删掉了发文和照片。然后郑哥看着李殊彦脸色，小心翼翼地边把手机递过去边说这事。
    不出意外，李殊彦面色瞬间冷起来，开了机马上联系用了家里势力让那家报社下马，并且立马安排回B市。
    李殊彦拨了严莉的电话，手机在他手上握的死紧。“严莉，是我。”
    “李殊彦，长长这事……叔叔阿姨那里估计瞒不了多久。你是公众人物，你唉……算了。但是，那些恶言恶语绝对不能让叔叔阿姨看到。”严莉知道公众人物的隐私很难保全，但她心里真的恼怒。她本来接了电话就想骂一顿的，但是想到长长又转了嘴。
    说是迁怒也好，怪罪也罢，她都认！都是因为李殊彦是明星才让狗仔去追着报道，看到某博上面那些恶毒的话语她就火大！什么死了好？！这群人心里真的毒。
    只要李殊彦在圈子里受人关注，长长的死迟早会公布出来的，但是绝对不会是以这种方式。政府报道都拒绝了，小报社敢这么搞，真是托了李殊彦这公众人物的福了！
    “对不起，我会马上处理的，叔叔阿姨那里我晚些去请罪。”李殊彦第一次觉得演员身份让他如此厌恶，让他错过太多。不管什么事，严莉都有第一时间联系他的，而他又在做什么？
    “别，我担不起。你对不起的也不是我，长长才走了多少天就这么被打扰，你可真行。”严莉仍是忍不住出言讽刺。
    她真的气疯了，想起长长墓碑照片被泄就火大，长长是欠了他李殊彦的么？
    本以为墓地有专人守候，墓地葬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安保过硬会没有问题，结果还是被媒体混进去了。现在墓地那边也在和严莉联系，各种道歉并且加大安保力度。
    这媒体要是敢把地址也泄露了，他们就别混了，那时能比现在难熬一百倍。
    “我退圈，我对不起长长。”李殊彦声音沉沉的，满满自责。他心冷了，是对自己心寒。本来再继续演戏是因为长长叮嘱，但他总是错过她需要他的时候。
    “什么？”严莉愣了一下，随即勾了勾唇，神色冷漠。“好啊，你退。”
    早万把年就该退。从前对长长男朋友是明星没什么意见，长长喜欢，对方人也不错那她就祝福他们。经过两次打电话给李殊彦都找不到人后，她对这个人乃至这个职业都失望透顶。
    很矛盾，尊重他敬业但也讨厌他掉链子。
    “叔叔阿姨那里我尽量瞒着，但我交个底，这事背后最好不要是因为你。”有人要搞李殊彦的心态太明显了，饶是她不怎么关注某博都知道热搜很难这么快。再回头看李殊彦他们家公司股票，一小时跌了四分之一。
    资本永不眠，有人要搞事。
    严莉不管这事是怎么个方式，她只想把影响降到最低。长长是被绕进去的。“先压下，万一叔叔阿姨知道了，后续怎么处理再看叔叔阿姨反应。就这样。”
    严莉说完就挂了，她很少没礼貌，但是今天真的气到了。她起身离开李殊彦公司，打电话给沈嫂确认凉爸凉妈暂时不知道后，开车去凉家去陪他们。
    李殊彦回了B市，调查基本也差不多出来了。
    是他们对头公司搞的事情，现在两家公司在争同一个大项目，僵持不下。眼瞅着隐隐的有些偏选李殊彦家了，对方当然无法就这么顺着了，赶紧出来搞一波事情。这么做的目的是把水搅和，李殊彦家实力不错，对方也不差，不然不能咬到焦灼的状态。
    商场无君子。李殊彦是明星，那么大一个靶子，恰好又有大事，天都在给他们送机会啊，于是死命砸了钱搞事情。效果很显著，那家公司瞬间改变了态度，天平往他们那边倾斜了。
    李殊彦知道后，心里又凉又恨，果真是因为他，这下连去负荆请罪的脸都没有了。
    凉爸凉妈知道了，连带回部队的程瞿也知道了。
    凉爸凉妈没消息，程瞿则在知道后第一时间就打了他电话，他俩约着在李殊彦家见一面。
    “你tm！”程瞿见到人的第一眼就是冲上去一拳，丝毫没有留情面。“我那么珍重的人，你tm问问你自己护好了没？啊？！”
    李殊彦被打翻在地，张了张嘴，“打我吧。”
    “我不打你打谁？嗯？留着？”程瞿拎着李殊彦领子又是一拳。“我忍你很久了。”
    “再来。”李殊彦抬手擦了擦嘴角裂开冒出来的血迹。
    “人没了，还要受你的拖累？”又是一拳。
    “再来。”
    “抢了人没仔细看着，白瞎这么多年了。”又是一拳，把李殊彦摁在地上打。
    “再来！”
    “叔叔阿姨还得受二次伤害，你问问你自己，心里过不过得去！”
    拳拳到肉，李殊彦脸此刻已经没法看了，脸颊肿的高高的。
    程瞿收手了。李殊彦躺在地上，神情恍惚地看着天花板，“我过不去。”
    “哈。”程瞿也累了，躺在地上。“需要的时候都不在，你说说有什么用。”
    他在说李殊彦，又像在说自己，关键时候都不在。
    “跟我去见叔叔阿姨吧，他们想见你。”程瞿说出今天约见他的目的了，凉爸凉妈想见李殊彦，他有私心，说他来联系。
    每一拳打在他脸上，又像是在打自己。所以他不是打累，只是心累。他又有哪里比李殊彦强呢？没有，一样没用。
    李殊彦顶着一脸青肿见了凉爸凉妈。一见面就扑通跪下，膝盖重重落在大理石上的声音让俩人心头一跳，这孩子……
    “叔叔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快起来快起来。”凉爸赶紧拉他起身，使不得。
    凉爸凉妈蒙了，赶紧让沈嫂拿了药。“这……快上药。”
    “这是我打的。”程瞿看到凉爸凉妈神情为难，主动说道。“不碍事。”
    不过看着可怖了些，实际上根本没有伤到要害，他手上有分寸，不然他第一拳就能打断他的下颌骨。
    “没事的，叔叔阿姨。”李殊彦摇摇头，试图扯出个微笑，但脸上青紫牵扯起来还是很痛的。
    “小李，小瞿，你们都坐。”凉爸凉妈指了指沙发。“我们好好谈谈。”
    “好。”程瞿率先往前走，把沙发靠背扶放好。“叔，阿姨，坐这，靠着些。”
    凉爸拍了拍程瞿手肘拉他在身边坐下，“你也快坐。”
    小李是比不过小瞿的，小瞿他们从小看着长大，就是他们孩子一样。小李，是他们爱女儿所以爱屋及乌，终归有别，不过小李也是个好孩子。
    此刻他们把程瞿拉在一起坐，是一同以长长长辈的身份来面对李殊彦的。
    “小李，长长走了，我和你阿姨都很难过，当时联系不上你，我们没怪你，你有自己的职业，因为工作是没办法的，你别自己过不去这个坎。”凉爸知道李殊彦心里在后悔，但是后悔是于事无补的。
    “再到这两天这事，说实话我和你阿姨也没怪你。你是公众人物，长长和你在一起，当时选择公开了就知道未来在公众眼里你们的感情是绑在一起的，到底怎么样总要有个交代的。这是长长自己选择的，我们尊重。”
    “我们也才知道没多久，你放宽心。长长……”凉爸说的平静，只是疲倦的神色还是透出了一些不平静。“是去了好地方了，我们之前不选择公开她的消息是我们没调整过来，现在到了这一地步，就公开吧。好好交代这件事情，然后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李殊彦听着感觉心在割。“叔叔，我准备退圈了，不用……”
    “小李，听阿姨说，阿姨打断你一下。长长老和我们说你演戏很厉害，你是个好演员，别因为这事就……再想想吧。”凉妈眼圈微红。
    “长长是不会忍心你挂着的，我们也不希望你走不出来。照片泄露这件事情不如把它当做契机，你告个别。别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是个好孩子，值得更好的生活。”
    “长长走的突然，身体健康的问题怪不得任何人，我们都该好好面对。”凉爸说的理智，一家之主的他得撑住啊。
    程瞿就在旁边坐着，他没话可说。凉爸凉妈在开导李殊彦，他不会搞破坏。说是开导，但难免有些厘清关系的意思，告别了，自然就没必要有牵扯。
    李殊彦不晓得自己怎么过完那一天的。凉爸凉妈都很随和，神态也坦然，是真的希望他可以走出去。他真的做不到，但看到两人眼下的乌青面上应了。
    最后抛开情感来谈如何为这次事情善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三家联合收拾李殊彦对家，这是要对方付出没良心的代价。第二件就是公开的问题，凉爸这边政府的人看了消息有联系他，说官方可以出面。最后方案就是政府、李殊彦齐出面。李殊彦先声明，政府收底。
    “她离开了，恳请大家不要打扰她。”他发了一条微博，这是这么多天唯一一条讯息，上来就很简单很直白。
    人民报纸官博，“青年慈善家凉长长离开了我们，但她的善意陪着万千孩子。怀念。”下面就是凉长长捐的总资产表，有一亿出头，基本算裸捐了。
    这次是光明正大爆了。书签一片哀嚎，那么好的嫂子没了！网友恶评也掂量着去，官方都发话了，这么个慈善家谁敢乱说？？？！一亿rmb不少了，毕竟这么年轻。
    不似最开始那样，黑粉缩着不敢搞事情。
    随后第二天，李殊彦发了完成手上作品后会永久退圈消息，书签不敢相信但李殊彦去意已决，发完某博号清零，粉丝无措。
    虽然男神某博中认真向他们道歉了，但是她们一时间真的难接受，变故太大，大到她们心态都要崩了。黑粉无处撒野又跑到凉长长私人某博去骂人，她页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和李殊彦的合照，下面祝福催婚的多，此刻也一片狼藉。
    凉爸凉妈当机立断，直接也申请了某博号清零，从此从前的真金书签头子消失了。
    森林书屋下面也有被波及，但严莉严肃以待，敢辱骂的，律师函等着。
    郑哥不好说什么，不过是早以为会发生的事情推迟了一点，没办法，老板铁了心，赔钱都要退，他理解，所以尽力安排。长长走了也确实还受舆论波及，这俩人都是债啊……
    李殊彦拍完那部戏就回归了家族企业，接手家里生意。粉丝还以为最起码会出来宣传一下，然而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部电视剧因李殊彦退圈而加上了buff，火的一塌糊涂，李殊彦最后一部作品，书签疯狂追。过硬的实力，有意思的剧本，本就是大火的潜力股，可惜男主角不再演戏了，甚至不再出现在媒体面前。
    李殊彦变得很沉默，几乎和当初内向的样子差不多，他爸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在孩子不误自己的身体，只是性子如一潭死水。
    李殊彦从来都不想忘记凉长长，凉长长走了以后，他不时会梦到以前的事情，醒来脸就湿一片，之后再也睡不着。
    一开始梦里边他们玩的很开心，就像凉长长从来没离开过，牵手拥抱甚至一起旅游看风景。后来不知为什么，在梦里会突然意识到他的姑娘已经走了，和凉长长的梦也就变成她在信里写的那样，她微笑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她让他忘记她。
    她这是在怪他吗……所以连记都不愿意让他记着……。
    日子总往前过，凉长长忌日那天，李殊彦在镜子面前出神了好久，他手上戴了一枚戒指，那枚陪着她的戒指的男款。他去墓园里看，拿着她最爱的百合花。
    李殊彦到的时候，凉长长墓前已经有了好些花束了。不是他愿意来得晚，是严莉说早上叔叔阿姨来，言下之意岔开些。
    好多束百合花中一束橙色野花格外明显，鲜艳得要把人吸引力全部夺去，如同其人一般浓烈。
    程瞿送的吧。
    “长长，早上好啊。”
    “我没你允许戴了戒指，别生气啊。”
    “我退圈了，有些不太喜欢演员这个职业了，我找了其他事情做，我好好照顾我自己，也认真做着手上的事。我把其他事情做得很好，我只换一件事，我不想和你厘清关系，一辈子男朋友也可以。”
    “你在那边好吗？我最近新学了怎么做鱼，到时候尝尝吧。”
    “还出了叮当猫新款娃娃，我放到你房间了。”
    “我去了香格里拉看了看，风景不错，是你会喜欢的那种地方。我还去了西藏，在布达拉宫许了个愿，具体什么我就不说了，不然不灵了。”
    李殊彦聊了一大圈，事无巨细。照片上那人巧笑倩兮，仿佛没有一丝阴霾。脑癌有多痛呢？每回他睡不着头痛欲裂的时候都觉得这是不是就是她的感受？不，比这应该还痛数倍吧。她该忍的多苦啊……
    长长啊……长长啊……
    李殊彦四十岁的时候要了个试管婴儿，找的代孕。父母求他结婚他无动于衷。这些年父母明里暗里暗示他该成家了，该走出来了，他都没上心。
    现在试管婴儿了个男孩子，算是全了自己的一片心，就像完成一项重大任务，给这个家留个继承人。起初他不管，孩子生下来保姆带着，后来他妈看不过眼，让他多用用心，哪怕把这孩子当他和长长的孩子养着啊！
    不结婚试管婴儿也可以，但生下来就得管！李殊彦妈妈说了好些次，好的歹的说尽了，李殊彦才上心了些。孩子半岁的时候有了个名字，李思。
    “爸爸，思思的妈妈在哪里？”孩子三岁多的时候问他。
    “在天上呢。”李殊彦也不知道长长愿不愿意认，但他会上心确实是因为那句哪怕把孩子当他和长长孩子养呢。
    他自私了一把，私心里希望这是他俩的孩子。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李思眨巴眨巴眼睛有些疑惑。
    “爸爸也不知道……好了，今晚听什么故事？”
    “我想听唱歌！”思思踢了踢自己小短腿，今天他要做不一样的思思。
    “那思思想听什么？”
    “就世上只有妈妈好吧！”思思没见过，但是他觉得妈妈最好！
    “……”
    “快点爸爸，快唱呀！”
    “爸爸不会。”
    “啊？那思思教你！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李殊彦出神，看着怀里的思思突然有种心疼的感觉了。他妈妈说的一句话瞬间填入他脑子里：“思思已经没有妈妈了，你还要他没爸爸吗？妈求你上点心吧！”
    思思五岁的时候已经很能认妈妈的照片了，他和爸爸搬出来到其他大别墅住了。别墅里有一间房间，爸爸说那是他和妈妈的房间，每每他要溜进去，爸爸都能迅速把他提溜出来。房间门从不上锁，但也不许他随便进。
    真是气炸他了！以五岁人格保证，爸爸这是自私呢，不准他看妈妈照片。嘿哟，小气！房间有本相册，全部都是他妈妈的照片从小到大，都有！
    他一张张认，偷偷瞒着爸爸看，他都记得，如果妈妈回来，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六岁的时候他的正式在大众面前露面了。凉家也知道这个孩子存在，比较包容，孩子六岁生日让程瞿带着长念去参加宴会了。
    隔了一万里，李思就冲着长念高喊了一声妈妈！然后猛扑过去。
    这声妈妈把凉长念喊出一身鸡皮疙瘩，这……把他当女孩子还当妈？？？！这家傻孩子。他赶紧看了看周围，幸亏没什么人呐！
    13岁的凉长念已经很高了，和姐姐还是很像，但又多了些少年的英朗英气。
    李家人多少不好意思，思思这孩子还以为长长是他妈妈呢。当年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去和凉家打招呼了，凉家人就是默认的态度，不插手不评价顺带送了祝福。
    李殊彦不愿意和凉家断关系，常买了东西去见凉爸凉妈，不过俩老人见得少，希望李殊彦有新生活，别再在挂记着长长，别记挂着他们了。李殊彦愣是一回回来，他们哪怕不见人，小李也一定在客厅坐着，他们心里反倒生了愧疚。
    后来凉长念的到来让凉家缓和很多了，人家李殊彦没有任何不对，这些年李殊彦单着让他们家也过意不去，你瞅他手上那枚戒指就没取过，真有个孩子也不错。
    知道李思心里一直认长长当妈妈的，也只能叹气。他们没评价，默许了。活着总得有个盼头吧，就像长念如今是他们的念头，不过凉家人从来没见过李思。
    这次会让程瞿带着长念过来就是认认人的意思。长念是来当舅舅的，不是来当妈的！
    “我是舅舅，不是妈妈！”凉长念一本正经地说道，顺带把粘在他身上的思思扒拉下来。“叫舅舅。”
    “不，你就是妈妈。”思思嘴巴翘起来，嘴一憋就是要哭。
    “李思，不许哭，喊舅舅。”李殊彦的声音从思思身后传来，声音严肃。
    “舅，舅舅。”思思委屈极了，这不就是小版的妈妈吗？
    “乖。”凉长念摸摸思思的头，抬头望向那人，这就是他姐男朋友？“彦哥。”
    “长念。”
    李殊彦见长念次数也不少，关系还不错。只不过长念从来没见过思思，隐约知道这个孩子，但彦哥不会把孩子带到他们面前的，爸妈也没提。
    “好久不见。”程瞿出声打招呼，他们十来年没见了，哪怕李殊彦去看凉爸凉妈他们都是错开的。这回是凉爸凉妈发了话，他才来见见。
    瞧着爸妈的意思是认下这孩子了，他没意见，就当长长真有了个孩子吧。
    “好久不见。”李殊彦笑着点头。
    “你儿子挺像你的。”程瞿看着好奇望着他的小布丁笑着说。
    “你也是舅舅吗？”思思换了个裤腿拉，甚至用小手戳了戳，哇，硬邦邦的。
    “是，我也是舅舅。喊声舅舅来听听。”程瞿蹲下来抱起思思，捏了捏他脸颊。
    “舅舅！”思思立马抱脖子撒娇，眯着眼睛笑得很甜。
    “乖。”程瞿对着孩子算是柔软的，长念小时候也很黏他，不过是傲娇的黏。
    “我要小舅舅抱！”妈妈抱！思思得了这个字立马窜天，歪着身子伸手要凉长念抱。心里还在认死理，觉得这是妈妈。
    得，这小外甥挺活泼。凉长念接过，李思趴在他脖颈里，死死抱着不放也不抬头。凉长念感觉自己脖子湿了，小人儿无声抽抽，哭的伤心。
    这娃还以为他是妈妈呢。凉长念拍拍思思的背，虽说和他半毛钱血缘关系也没有。“思思不哭，晚点带你见外公外婆。”
    “？”李殊彦眼里有惊讶，叔叔阿姨这是……认下这孩子了？
    “是，爸妈还没见过外孙，晚上一起带过去见见吧。”程瞿看向李殊彦。
    李殊彦这人，早几年程瞿讨厌的牙痒痒，干啥啥不行，挖墙脚第一名。占了长长男朋友的份，还给她搞了个便宜儿子。虽然程瞿知道这是人家家里有需要，那么大个家业没人接是可惜的，但是把这娃当长长和他俩生的就心机了吧？他不也有家业？
    不过情况不一样，家里爸妈体贴，早几年还劝，后来也就歇了心思。长念出生了，两家人一起带，也有事情做了，过往催的心思都放在长念身上了。
    后来程瞿也释然了，他既然当了凉长长干哥哥，就摆好位置，以凉爸凉妈的意思为准。
    “好。”李殊彦心中思绪万千，应下了。
    李思五岁了，家里爷爷奶奶宠着，他以为自己很轻吗？“思思，爸爸抱你，别耍赖。”
    “不！就要小舅舅抱。”李思死活不撒手，就给李殊彦一个后脑勺。
    “没事，我抱着。”凉长念其实有点累，但是抱着就抱着吧。
    于是整一天李思就像一块黏糖追着凉长念不撒手，李殊彦都不顶用。
    晚上凉家准备好了家宴，还准备了小蛋糕，算是在家里迎接这个小外孙。
    凉长念抱着李思往家里走，身后是程瞿和李殊彦，都四十的人了，话不多。
    “爸妈，我们回来了。”凉长念进了玄关，把思思放了下来，换了鞋子。
    顺便拿出那双放在他拖鞋旁边的小叮当猫拖鞋，小小的，很Q。凉妈准备的。
    “这是思思吧？”凉妈走去接着抱了起来，亲亲热热的。仔细端看了一下，真像小李。
    “思思，我是外婆。”凉妈给思思理了理头发，长得真俊。
    “外婆！”思思上去就是一个亲亲。
    “哎！”凉妈有些热泪，闺女真在的话，和小李结婚后，生的孩子该比思思还大了。
    “思思。”凉爸也过来了。
    “外公！”思思不用说，嘴甜的很。
    “爸妈。”程瞿换鞋。
    “叔叔阿姨。”李殊彦还是喊着叔叔阿姨，手里提满了东西。“这是给大家备的礼物。”
    “都回来了，等下要开饭了，先客厅坐，小李又提这么多东西。”凉爸过去接着李殊彦手里的东西往客厅走。
    李殊彦也换了拖鞋，跟着往里头走。
    “小思思，这是外公外婆舅舅们给你准备的小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茶几上摆好了凉爸凉妈还有程瞿长念给思思的见面礼。有玩具有长命玉锁。
    长命锁是凉爸凉妈备下的，润得很，看着就有些年头了。其实这是凉长长小时候戴过的长命锁，虽说这时候已经过了挂锁的年龄。
    “喜欢！”思思坐在外公外婆中间简直幸福到不行。今天他见到了从来没见过的外公外婆和舅舅！“谢谢外婆！”
    “阿姨，这个太贵重了。”李殊彦有些不安，这看着不像是小礼物啊。
    “没，是长长小时候戴的锁，贵重倒不贵重，图个有意义罢了。”凉妈看着思思在研究玉锁，眼眶有些热。长念那一套另寻的，这一套他们一直收着。
    “谢谢阿姨。”李殊彦望着那长命锁出神。
    “好了，今天是思思生日，我们也不知道思思爱吃什么，都备了些，到时候你看看，思思爱吃哪些，挪到思思面前。”凉妈整了整孩子衣领子。
    “……”李殊彦不知道，他不知道孩子爱吃什么，他从来没操心这事，只知道儿子没什么不吃的。“思思不挑食。”
    “不挑食就好，不挑食身体也壮实。”凉爸接道。
    今天家里关注重点都在思思身上，凉长念没有任何不满，相反他很高兴，小娃娃挺好玩。
    “思思，舅舅抱你去妈妈房里看看？，你去不去？”凉长念似是想起来了，于是伸出手来抱思思。
    “好啊好啊，去！不过思思太重了，舅舅不要抱了。思思可以自己走。”
    “那咱们走？”
    “走！”大手拉小手，一起去向凉长长房间，剩下大人们在客厅坐着聊天。
    “舅舅，你和看起来妈妈一模一样。”
    “因为舅舅是妈妈的弟弟啊。”
    “ 那思思为什么和妈妈长得不一样？”
    “因为你和爸爸长得像啊。”
    “那思思不漂亮了。”
    “所以思思很帅气。”
    “妈妈好多叮当猫娃娃呀！爸爸也有很多。”
    “思思喜欢这些叮当猫娃娃吗？”
    “喜欢！”
    “思思喜欢，那就就下次就送你。”
    “好！舅舅最好了。”
    凉长念快被这孩子夸张的样子给笑死了，蠢萌蠢萌的。
    李思在六岁生日这天见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舅舅和外公外婆，大家都很和蔼，都很喜欢他。六岁那一天他还是没有见到妈妈，有些遗憾，但他在吹生日蜡烛的时候许了愿，总有一天会见到妈妈。
    再后来李思长大成人了，知道自己其实是试管婴儿，从小到大一直一会儿的妈妈不是她的亲生妈妈，外公外婆舅舅也不是亲生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加入家里，他说是一家，那就是一家。
    再后来小舅舅都结婚啦，大舅舅依旧是单身。每次提起问他有没有给他找大舅妈，大舅舅都笑而不语。他爸也没再找，一家人都不急似的，也是，妈妈那么好看。
    小舅舅结婚那天，他做的伴郎。舅舅我比他不过大了九岁，他们关系好着呢。他跟大舅舅年龄差的有些大，加大舅舅位高权重，这些年在他面前再温柔，他都知道大舅舅是不好惹的。
    大舅舅说东，他绝不敢往西，总之比他爸还威严。青春期还没到爷有钱那种得瑟的时候，就被大舅舅就给摁下去了，好的吧，唉……他怂。
    他第一次到外公外婆家后，走动频繁了很多。他就发现自己其实是有两个外公外婆的，大舅舅原来也不是外公外婆亲生的孩子。大舅舅的爸爸妈妈他也喊外公外婆，都是很好的人。
    后来呀，外公外婆相继也去世了。
    老人抱上了小孙子去的，到了这把年纪，遗憾已经很少了，没什么太大的病痛，没受磋磨。唯一的就是想跟女儿葬在一起，舅舅们合计着，把他们仨挨着在一起。
    再后来老头子，也就是他爸满世界浪，一年回来一次，妈妈忌日那天一定是见得到人的，然后和大舅舅两人约喝酒，两人酩酊大醉就各自再开始自己的安排。
    李思时不时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明信片，爸爸野起来甚至去过沙漠无人区，五十多岁的人不服老，看起来也没老。
    他结婚的前一天，他把自己心爱的人带去了墓园，带去给妈妈、外公外婆见了，说了很多。
    爸爸一直到生病走不动才没有出去旅游，六十四岁，骨癌。大舅舅小舅舅和他都在床前，爷爷奶奶也在。
    “成，你去吧。”爷爷就说了这么一句，奶奶偷偷抹泪。
    李殊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歉疚。
    “到那边别再马虎，给我及时一点，见到长长的话，好好照顾她。”程瞿看着这人，人老起来很快的，他也是个老头子了。“再帮我问问她什么时候来见见我。”
    几十年了，他逐渐老去，长长一直停留在三十岁，他没梦到过她一次，就像是故意躲着他。后来他不再帅气了，也就不执着了，这丑丑的模样也没什么好见，只是终究挂着。
    李殊彦也眨眼应了。
    “爸……爸……”李思握着他爸的手，眼泪刷刷流。
    李殊彦抽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然后安然走了。
    李殊彦在要闭上眼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又看到了那个姑娘，她一身茶色的裙子，拿着他送的百合花。
    他好像也变年轻了，他冲上去抱着她，甚至感觉再次问到了她最爱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多年重逢。他笑着跟着她一起走，不回头。
    这思念很长，绕过一生，然后在终点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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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蛋二，本来想到天空之城完毕发的今天突然想到了就发了，我继续顶锅盖回去干活，唉，加油！！！喜欢快穿之佛系长长请大家收藏：(663d.com)快穿之佛系长长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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