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日落时分，面包车吭哧吭哧地刹回来。
    后面紧跟着一辆小货车，左边车轮压扁了，可见这两车物资满满。
    机三带人出去搬货。
    武番感知到的时候，正在楼顶小花园里观察水稻——盆栽里的水稻竟然很神奇地种活了！
    她一口气将三面石柱栏杆上的盆栽全盛满泉水，一盆栽插一株稻苗。
    小宝宝蹲在交错的青石小道上拔土豆，土豆苗扯起来，根上挂着二十颗土豆。
    他连土带叶地扔进木框，又去扳白菜。小身体扑上去抱住，白菜咔嚓一声从根部断裂。
    长大的孩子真好，能为她分担劳务了。
    武番甚是欣慰：“慢慢拔，再扯点生姜。”
    说完，她往楼下走。
    小宝宝望着她的背影，“哼唧哼唧”拖着木框到生姜地，泄愤似地揪一片叶子撕碎。
    透过石柱栏杆的缝隙，他看见番番在村口和赵亮说话。
    番番被他们的物资骗走了！
    气！
    小牙齿磨得嘎叽嘎叽响。
    “呜哼！”
    一声低吼，狂风暴怒，花园里的菜被吹得东歪西倒，高高的生姜杆折断在地倒塌一片，土豆秧奄奄一息。
    村口的番番忽然回头来。
    小宝宝吓得吧唧坐在地上，躲在石柱后。
    狂风停了，脚边满地狼藉。
    他望着倒塌在土里的大片蔬菜，整个人吓懵了。
    怎么倒、倒了？
    生姜生姜、土豆土豆、白菜白菜、豆芽豆芽……
    呜呜呜——
    番番要怪他……
    小宝宝极度不安地张望，番番还没回来，她没发现！
    他快速爬过去，把生姜杆扶起来。
    生姜杆折断了，立起来就倒，立起来就倒。
    土豆苗枯黄了，豆芽也弯腰了，不论他拿灵泉石怎么浇灌都不变回去，枯叶还被泉水冲得稀烂。
    呜呜呜——该死！
    他气愤地丢开灵泉石，拔掉满地的菜。全拔了，拔了，都拔了，拔得光溜溜。
    塞进木框，木框装不下，堆在地上，堆成小山，土豆连着根在空中荡来荡去，生姜杆被太阳晒得干涸，白菜外叶卷在土壤里。
    满是泥的双手摸了一把脸，他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呼呼呼地跑下楼——
    “番番，我拔完菜啦！”
    *
    武番在看赵亮几人带回来的物资。
    几大纸箱的书，塞满的农具。
    这些都是没人会搜刮的东西，送人都不要——他们却是稀罕得紧。
    什么长勺、铲子、爪牙等等都能减轻农活负担。
    “给。”赵亮解下腰上的黑色塑料袋，递给她。
    一口袋晶核。
    “你们不要？”武番疑惑地问。
    赵亮：“拿来没用。”他们跟着她啃老，总得回报点什么。既然她父母喜欢研究晶核，在力所能及之下尽量满足。
    晶核不多，也是心意。
    武番收下：“谢谢！”
    她怀疑他们是专程出去挖晶核，车里的物资都是顺带的。
    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阿胖抱着和他人一样沉重的机器下来，特自豪地对她说：“发电机！”
    发电机——终于能用洗衣机了！
    武番眼睛都看直了
    惊喜没几秒，赵亮掐断她的幻想：“还不知道能不能用。”
    这有什么。
    武番当即大喊：“小兵——子弹！”
    小兵刷地从民宿楼里窜出来：“子弹子弹。”手已经冲她摊开了，掌心乌黑，拇指卡着一把螺丝刀。
    “来看看发电机。”武番拍拍机器，对小兵笑。
    小兵黑黄的脸瘪一下，又瞬间为子弹而奋斗起来：“抬进俺屋。”
    阿胖看武番。
    武番：“小兵，咱们的电工。”
    阿胖这才将发电机抬进去。
    “我们还找到一箱工程书。”赵亮转身进车里，抱出大纸箱递给小兵，“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士兵的脸黑到和土一样了。
    通电就通电，还要看书：“俺大山里人，不识字！”
    武番哼笑，招来小亚：“小亚乖，好好教小兵哥哥识字。通上电了咱们杀头牛庆祝。”说着，轻飘飘瞥小兵一眼。
    那意味不明的眼神，让小兵打个寒颤——她白天骂俺是牛来着。
    小兵双手接住箱子，飞快地跑了，眨眼消失在民宿楼。
    武番帮忙搬运物资。
    赵亮很有心，还带回一箱儿童读物。
    小宝宝刚跑过来，就被塞进一本书。
    “好好学习哦！”武番微笑地摸摸他的小脑瓜。
    小宝宝直觉不好。他翻开书，上面有人、有字、有符号。
    “这是小王子。”机三指着上面的人，对他说。
    小宝宝：……不认识。
    忽然觉得自己好没文化。
    小宝宝：“。”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书，挺直没有腰的小身板，转身走人。
    不能输了不识字的气势。
    武番看得发笑，笑到前院门口时，表情僵住了——她飞速地冲上楼顶。
    光秃秃的花团毫无预兆地撞进眼里，以及角落堆成山的菜——她想把那崽子吊起来打一顿！
    她的菜！
    悄悄播种的菜！
    辛苦生长的菜！
    那么那么那么多全被拔出土了！
    这意味着它们会死得很快——末世环境种植的弊端——菜出土离泉会慢慢枯萎。
    她平常都是在早晨收获一天所需要的菜放木框，从不准备两天的量。
    现在，他把他们的菜全拔了，而且有部分已经死了！
    武番捏紧拳头。
    这才一个多月呢，就开始皮痒了！
    欠收拾！
    咔嚓——
    拳头捏得咔咔响。
    躲在楼梯后的小宝宝委屈地扁扁嘴——他又不是故意的。
    但他现在不敢委屈，她想要揍他了，而且想揍他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小宝宝屁股一扭，撒丫子开逃。
    跑下楼梯，穿过客厅，溜出前院，挥着莲藕般的小胖手，喊：“机三。”
    灌溉土地的机三诧异地回头——这娃娃会叫他名字了？
    好聪明的孩子，不愧是研究专家的儿子。
    小宝宝嫌弃又无可奈何地抓住机三汗津津的衣摆，书往他手里一塞，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快跑。
    跑的目的地不是小洋楼，是他们住的民宿楼。
    机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小孩想看画画书，又怕热。
    他们坐在太阳背阴处的楼道口，在高温里，机三翻开童话书一页一页讲给他听。
    “这篇是海的女儿。”机三指着插画，“有一天，海上……”
    小宝宝面无表情地听着，无趣地扫视上面的文字。
    比起插画，他更喜欢那些字。
    *
    晚上七点，太阳下山。
    老奶奶在厨房里发愁——没米，还剩一点点菜。
    老爷爷和赵亮回民宿楼拿物资。
    “吃火锅吧，今早在隔壁楼找了几袋。”赵亮提着口袋回来，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厨台上。
    两袋火锅底料，五条宽火腿肉，十多条火腿肠，几袋加量方便面。
    “我来炒。”他从水桶里舀出一瓢水洗手。
    老奶奶迟疑道：“只剩这点菜，可能不够……”他们几个壮汉辛苦干活一整天，吃得多。
    赵亮：“有泡面，够……”
    话音未落，一个木框“嘭”地放在厨台上。
    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太多了，太多菜了！
    满满一大框的新鲜菜，菜根上裹着泥，土豆挤在根上，白菜圆溜溜，大大的红彩椒，莴笋根块青脆、叶片茂盛，豆芽黄嫩嫩，最最最惹人眼的是那颗硕大的浑圆的长溜溜圆滚滚的大冬瓜！
    老奶奶往木框下翻了翻，竟然还看见大葱和生姜！
    不同季节的菜出现在同一个框里，还那么新鲜，简直不可思议！
    “都……是你父亲种的？”赵亮震惊得话撸不直了。
    武番：“他喜欢研究。大棚种植，不分季节品种。”
    “专家就是不一样啊！”老奶奶震惊地感叹。
    武番把装满米的木桶放回原位置：“这些菜，能吃完就全煮了吧，放着过夜会烂。”
    不烂也会焉，灵气消散，便变得没那么好吃。
    老奶奶心疼极了，又无法。气候太高了，晚上也没比白天低几度，留不得东西，特别是新鲜蔬菜。
    两老帮忙折菜、洗菜、切菜。
    赵亮把泡面装回塑料口袋，能储存的东西尽量留着。
    “晚上吃火锅，我去外面用大锅炒。”赵亮拿上火锅底料，去屋檐下提着大锅到海边。
    炒菜籽时垒的灶和未烧完的柴还在，大锅架灶上，干柴折断塞进灶肚。
    赵亮摸出打火机，拇指一擦，干柴“啪嗒”一声爆响燃起来。
    锅烧烫了，两袋火锅底料倒进去，用铲子戳散炒化。
    火辣辣的香味十里飘香，香辣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痒。
    认真学习的小宝宝和机三、拼命研究通电的小兵和小亚，嗅嗅鼻子，丢下手里的东西，齐齐往海边跑来。
    小兵使劲嗅空中的辣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近一个月，别说火锅，就最简单的热饭都没吃过，连洗澡水都没有，甭管冷的热的。
    当初他们被逼到大食堂，头两天还有热乎东西。后来断水断电，他们守着一屋子菜没法吃，干粮吃完了，饿得受不了才开始吃生菜。
    生菜吃多了，有人闹病。
    一发病，所有人都不安生。
    班长带队想去库房拿武器，大食堂到库房几百米的距离硬生生被他们走成了地狱，二十多个人全军覆没，连后面掩护的同伴也未幸存。
    小兵突然就哭了——要是班长在，通上电，肯定顿顿吃肉烫火锅。
    他这一哭，带得小亚也跟着哭，小亚一哭，老奶奶也忍不住抹泪花。
    一群泪眼婆娑的人活生生斩断了武番的馋嘴。
    她没吃过火锅！一听赵亮说吃火锅，她特别特别特别兴奋——在他们哭之前。
    现在不馋了，打眼看见走过来的小宝宝，嘿笑两声，露出温柔到瘆人的笑容。
    小宝宝吓得浑身一抖，心里大叫：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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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