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八）

    “我们会一视同仁地对待每一个孩子，所以我们不会开除成耀汉同学的，我们应该放下偏见，父母的错不归于孩子身上……”
校长是这样说道的，但是校园霸凌并没有停止。
对于雾眠来说，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对于郑巴凛来说，孩子们对他是更加恐惧而不是敢招惹他；但是对于成耀汉来说，每一缕恶意都被他无限放大，让小小的男孩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与折磨。
“我是杀人魔的孩子。”成耀汉这样说道，男孩靠着墙，洁白的校服上有着被人破过墨的痕迹，“他们说我应该去死。”
他的语气那么失落。
“你们也不应该和我在一起玩的。”
他怯怯地扫过身旁的二人，郑巴凛打着游戏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兴许他只觉得成耀汉聒噪，而雾眠脸上也有墨迹，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恶斗，正用纸巾擦着。
他们现在三个人的确被孤立了，一个杀人魔的儿子，一个虐猫的怪物，和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世界上最合适被欺负霸凌的人似乎凑在了一起，
“成耀汉，你听过一句话吗？”雾眠说道，“惠不及儿女，祸不及儿女。”
小女孩说出的话有些难懂，两个孩子也许是学习的天才，可是对于人生、对于人情世故，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成耀汉看着小女孩拿着纸巾也来揉着他被泼上墨的脸，一双圆圆的眼睛温暖又明亮：“你的父亲只带给你了痛苦不是吗？他从没养育过你，你也不是自愿成为他的孩子、自愿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是吗？”
“嗯……”女孩的手也软软的，隔着纸巾小心又用心。
“呼……”她撅起嘴，轻轻吹开了成耀汉脸颊上的纸屑，“所以你应该好好地活着，如果因为是杀人魔儿子的身份感到愧疚的话，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以后去帮助更多的人。”
擦了半天，小男孩的脸却愈发花了，淡黑色的印记落在那软糯的脸颊上，像是露出芝麻馅儿的汤圆，让人只想咬一口。
“而且你伤心的话，我们也会难过的。”
成耀汉似懂非懂，可是看着女孩亲昵的样子，他有一瞬间走神了，他没有认真去听她的话，而是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萌生了一种渴望——他想和雾眠永远是朋友，他想她能永远这样看着他，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那一刻，小小的成耀汉觉得自己付出什么都可以。
看着小男孩的眼眸又慢慢红了起来，雾眠心疼地不行，她下意识地就像把男孩抱在怀里揉揉头，却在刚刚伸出手时就被郑巴凛拉住了。
不知何时，郑巴凛没有打游戏了。
他握着雾眠的手腕，难得皱了皱眉：“不要抱他了，他不是小孩子了。”
他不喜欢雾眠抱成耀汉，尤其是看着成耀汉泪眼汪汪看着一副可怜的样子却在雾眠的怀里露出满意与幸福的笑容时，他觉得格外讨厌。
雾眠一脸茫然，她看着郑巴凛，不知道这时他突然发什么疯。
“不许抱他。”郑巴凛重复道，还伸手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像是在防备成耀汉一样。
“嗯，我不是小孩子了。”好在，成耀汉红着的眼眶并没有落下泪来，他坚定地看向雾眠，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看向她的眸子像是从灰烬重燃满满亮起，又像是大雾渐渐散开的森林，好看又欢喜。
成耀汉并不知道，在后来很长一段的黑暗人生里，小女孩的话和模样是他活着的唯一支撑与渴望。
“你对成耀汉很好。”今天是郑巴凛和雾眠一起回家的，往常都是他们三个人一起，雾眠和成耀汉打打闹闹，郑巴凛带着耳机跟在后面，但今天成耀汉的妈妈来接他了......不过她看郑巴凛的目光有些奇怪。
“我对你也很好。”雾眠随手摘下一朵白色的小雏菊，拿在手中转动着茎秆。
小女孩瘦巴巴的，皮肤也算不上好，可是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亮了，明亮又充满生命力，让人想到含苞待放的小野花，想到海面上初生的、稚嫩的太阳。
她将小雏菊别在耳后，问道：“好看吗？”
她倒退着走在荒野上，身后的落日一点点没入城市线的尽头，余晖变成了浪漫而梦幻的粉色，放肆地在天空中蔓延铺展着。
粉色入侵天空，温柔美好地让人感到窒息。
小女孩的身影在这样的景色下变得格外渺小，她蹦蹦跳跳地在走在他的前面，洗地发白的蓝色
裙摆随着她的步伐像是波浪一样流动着，柔软地划过从小路边延伸出来的杂草。
“好看吗？”雾眠拉住了郑巴凛的手，小脸凑到他面前，用手指着小花再次问道。
那双眸子倒影出郑巴凛的脸，满满当当，似乎这么庞大的天地她只能看到他；而这么庞大的天地，她好像是为他而来。
他突然想到了教堂，想到了神，想到那天突然出现靠近的她。
“你是神派来的吗？”他缓缓问道，语气带着些小心。
“什么？”雾眠说道，一时没反应过来。
郑巴凛反握住她的手再次问道：“你是不是为我而来的？”
雾眠点了点头，粉色的落日似乎已经铺满了她身后所有的背景，有风吹过小女孩的碎发，她甜甜地笑了，两排贝壳般的牙齿泛着温柔的光。
“我其实是天使，会飞的那种。”她说道，然后松开手，“你要是给我买冰淇淋吃，我就可以飞给你看一次……”
小女孩将小雏菊取下，对着落日半眯起眼睛，她一点点欢快地跑开，郑巴凛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她回来，可是犹豫了一下，他转头看向了荒野中的另一个方向。
小男孩的面色渐渐阴沉下来，可怕地像是要吃人。
而草丛里，另一个中年男人同样贪婪地看着小女孩离开的身影。
一年后。
学校的颁奖典礼上，三个小孩格外瞩目。
这三个被孤立的孩子，分别是第一名的成耀汉、第二名的郑巴凛、第三名的雾眠。
相比起台上老师的高兴，台下同年级的孩子们的鼓掌声则显得稀稀拉拉，毫无诚意。
毕竟，他们几乎是被所有学生孤立的人，也被家长屡次上告学校请求劝退的人；而学校也只不过是看重郑巴凛和成耀汉的学习能力，才顶住压力一直将他们留在学校。
如果是一个孩子面对霸凌，可能很难坚持下去；但是现在是三个孩子，其中有个柴米不进威胁力战斗力极佳的郑巴凛和一个尖嘴利齿没心没肺的雾眠，所谓的霸凌显得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有人陪伴，成耀汉肉眼可见地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也在雾眠和郑巴凛的影响下渐渐学会了反击和开导自己。
看着成耀汉100的喜爱值和郑巴凛90的喜爱值，雾眠感到非常欣慰。
眼看大限将至，她倒是也没什么遗憾了，反正还会再见的。
放学后，三个人去了一家甜品店，第一名的成耀汉大方地请了客。
“谢谢艺雾和朴在勋。”成耀汉将巧克力的冰淇淋蛋糕推到了雾眠的面前，看着小女孩拿起勺子吃得腮帮鼓鼓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看得他心都要化了。
郑巴凛没有动他的那一份，而是拿着勺子跟雾眠吃了同一碗起来。
“诶？你为什么？”
“尝尝。”郑巴凛冷漠地说道，勺子倒是不停地挖着，不经意间就顺着雾眠勺子的挖痕挖了起来，没有半点嫌弃。
雾眠委屈地看向成耀汉，但是看到成耀汉那副憋笑的样子，又知道他根本打不过郑巴凛，只能自己更加大口地吃着，生怕郑巴凛吃光了。
“对了，跟踪你们的黑衣人怎么样了？”雾眠舔了舔嘴唇，问道。
“就那样，他好像只是跟踪。”成耀汉说道，那个黑衣人既不伤害他也不打扰他的生活，就像是在观察什么一样。
“一样。”郑巴凛说道。
雾眠看了看二人，OZ组织在后来观察到成耀汉只是个正常人后就放弃了跟踪，问题不大；但郑巴凛则是在OZ的错杀和引导下走向了变态的道路。
“还是小心一点吧。”雾眠小声说道，可是现在还是孩子的她也根本没法对抗OZ组织，甚至连OZ组织错杀郑巴凛父母也是在她身体期限到期后，她基本上不可能阻止这个悲剧。
“离那个男人远一点。”突然，郑巴凛说道。
“什么男人？”
“那个清洁工，是他在虐猫。”郑巴凛解释道，他对那个男人很敏感，他似乎在谋划什么事情……每次逮到他在角落里窥探雾眠的样子，郑巴凛只觉得非常不爽。
雾眠这才想起了还有姜德秀这么个人，说道：“没事的，不是有你们吗？”
说罢，她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碗里已经被她和郑巴凛瓜分干净的冰淇淋，眼中闪过一丝难过。
而就在这时，两个另外口味的冰淇淋小蛋糕都推到了她的面前。
“你吃。”郑巴凛和成耀汉同时说道。
要离开这具身体的那天刚刚好是郑巴凛要求雾眠和成耀汉去他家玩的一天，突然被0244告知时雾眠还有些恍惚。
“喂，艺雾？那我来你家等你一起吧？”成耀汉打电话说道，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被郑巴凛邀请去家里玩，成耀汉还有些小激动。
“不用不用，你在荒地那边等我吧。”成耀汉每次回家都是绕远路和雾眠一起走的，其实麻烦不少。
“好……那你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雾眠穿好衣服给奶奶道别后就出去了。
她会在今天死去，而0244借用系统的力量给她投了一份保险，她死后奶奶会得到很大一笔补偿金，也算是可以安度晚年了。
一路上，雾眠始终都注意着身后的那个尾巴。
直到走到一片无人的桥下时，那人才缓缓走出来。
“我等你好久了。”雾眠说道，她并不害怕姜德秀，她只是担心他不会在白天下手。
良久，姜德秀还是从草丛中走了出来，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瘦瘦小小的女孩在他面前仿佛一道可口的甜点。
小女孩一点都不害怕他，她朝他走了过来，距离他不到半米。
“下午好。”雾眠说道。
姜德秀这时候倒是警惕了，他看着女孩并没有动手，而是环顾四周，步子甚至还退后了些。
他不说话，雾眠倒是笑了：“别害怕啊，叔叔。”
她看到了姜德秀眼中的渴望，目光中不禁闪过一丝嘲讽。
她对0244说道：“你可以伪装成是他杀的我对吗？”
“当然。”0244说道。
雾眠朝着姜德秀伸出了手，小女孩白净的手在脏兮兮的姜德秀面前显得那样干净可爱：“我注意叔叔很久了……”
她这样说道，小女孩软糯的声音也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姜德秀最终还是没能敌过内心渴望，他今天喝了一点点酒，在触碰到女孩的手那一刻，他觉得晕乎乎的，更多的欲望喷涌而出。
“把他的酒味也抹掉了吧，最好能判个无期。”雾眠在心里说道，在姜德秀进行施虐前雾眠就死掉了，所以没什么痛苦，漂浮在半空的雾眠看着姜德秀在刚刚施虐时就发现了雾眠死掉的惊慌失措的模样觉得好笑极了。
而画面中更怕的是，雾眠身上开始出现了许许多多可怕狰狞的伤口，鲜血仿佛有自主意识地涌出，染红干枯的荒草与姜德秀的鞋裤。
他看着自己双手沾染鲜血，尖叫着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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