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六）

    雾眠在教堂里陪了郑巴凛许久，直到他的母亲来接他了。
朴母留着一头齐肩短发，眉头微微蹙在一起，总是带着淡淡的苦相。
她穿了一件简单的长裙，一只手提着购物袋，另一只手冲着郑巴凛招手。
“你妈妈吗？”雾眠问道，怀里抱着奶奶要的蜡烛。
“嗯。”
“真好，你妈妈真漂亮。”小女孩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羡慕，郑巴凛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羡慕。
“阿姨好。”两个小孩一起走出教堂，雾眠乖乖地先跟朴母道了好。
小女孩瘦瘦小小的，笑容却明媚干净，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朴母似乎很意外会在郑巴凛身边看到其他的人：“你好，你是？”
“我是朴在勋的朋友。”雾眠说道。
朴母显然更加意外了：“朋友吗？我们在勋的……朋友？”
这个女人的眸子瞬间就像是被点亮了一样，她看了看雾眠，又看了看郑巴凛，尤其是发现自己的儿子并没有否认时，她似乎非常欣慰。
“那你们要好好相处啊。”朴母的脸上瞬间有了笑意，看向郑巴凛的目光也不似那么灰暗。
就这样，日子渐渐过去了一个月。
成耀汉对雾眠的喜爱值稳定地停留在95，郑巴凛对雾眠的喜爱值则停留在50这个微妙的数字上。
三个小豆丁在学校似乎也都不太受人待见，于是三个人就经常凑在一起——准确地说，是雾眠拉着成耀汉，和郑巴凛凑在一起。
比如说现在，三个人站在树荫下人手一根冰棍，嘬地津津有味。
“最新的考试成耀汉又是第一诶，你好厉害。我觉得你都可以跳级了。”小学的内容对于雾眠来说实在太简单，可是以原主的人设她也不可能考试考得太完美，所以每次她都会故意放点水，
因此年纪排名上一直是成耀汉第一、郑巴凛第二、雾眠第三。
“你和在勋也很厉害的。”成耀汉谦虚地说道。
果不其然，他这副样子引得郑巴凛一声冷哼。
不过其他的两人显然已经习惯了郑巴凛这副冷脸样子了。
“笨蛋。”郑巴凛突然看着成耀汉说道，“被人跟踪都不知道，有什么聪明的。”
听到这话，成耀汉和雾眠都停下了吃冰棍，两人的反应大不相同。
“难得啊！我们在勋会关心人了！”一个小豆丁高兴地说道。
“你也发现了吗？”另一个小豆丁惊讶地说道。
“哼。”郑巴凛给了一个蔑视的目光，不再说话。
早在半个月前，成耀汉还是忍不住告诉了雾眠他被跟踪的事，而雾眠很认真地相信了他，还给他出谋划策，开导他。
成耀汉本来已经很满足有人理解他了，却没想到郑巴凛也发现了，此时他又惊讶又莫名有些开心......原来郑巴凛在关心他。
尽管南孩此时看上去只是为了证明他比他聪明才说出来的，小脸上满是傲气。
“不过……你没有发现你也被跟踪了吗？”只不过，成耀汉的下一句话就让郑巴凛变了脸色。
“什么？”郑巴凛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解。
“和跟踪的我一样的黑衣人，也在跟踪你。”成耀汉舔了舔冰棍，一股尴尬的气氛在三个小孩之间蔓延。
郑巴凛愣住了，那张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显得更加阴沉。
雾眠拉了拉郑巴凛的衣角说道：“你也不要太担心……因为八成担心也没用，成耀汉尝试过报警、尝试过告诉妈妈，可是都没有人相信他，而且也抓不到他们。”
“不过他们也没有伤害过我，至少目前为止……”成耀汉补充道。
“我们还太小了，肯定没有办法和大人对峙的。”雾眠道。
“嗯嗯，我们要韬光养晦……对吗艺雾，这个词？”成耀汉舔了口冰棍，之前对于黑衣人的郁结已经散去不少，他觉得雾眠说的很有道理，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保护好自己。
郑巴凛手中的冰棍包装被捏得作响，雾眠赶紧戳了戳他的手，认真地说道：“不可以做傻事啊，我们肯定打不过的。”
郑巴凛看着雾眠的眸子，只觉得那其中带着不符孩童心性的成熟。
跟踪他的人吗？
那他今天一定要好好看看了……
就在三个小豆丁——准确是雾眠和成耀汉讨论地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足球突然滚落到了他们的脚边。
“嘿，矮子们，把球踢过来。”只见几个比他们高壮了不少的高年级男孩正嚣张无礼地指挥道，为首说话的人还忍不住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成耀汉当时就皱了皱眉，但还是乖乖把球踢了过去。
“哟，这不是低年级那个虐猫的小怪物吗？”其中一个瘦子突然指着郑巴凛兴奋地说道。
雾眠估量了两边人的体型，感觉好像不太打得过，于是左手一个郑巴凛，右手一个成耀汉，拉着人就想走，却没想到这帮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让你们走了吗？”指认出郑巴凛的那个瘦子说道。
雾眠下意识地就挡在了两个小男孩前面，说道：“我们马上要上课了……”
“想走？那可不行……”几个高年级的男孩流里流气的，目光不怀好意地在他们身上打量着，“这样，你们把身上的钱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走。”
雾眠黑脸，没想到这几个看上去是初中部的男孩就这么点出息。
“都买冰棍了，没钱了。”成耀汉说道，他看着雾眠挡在了前面，自己顿时觉得被小看，也赶忙站出来。
“烦死了。”就在双方对峙时，被保护在身后的郑巴凛突然说道。
那张本来和雾眠他们待久了，多了些生气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他似乎有些烦躁，一双漆黑的眸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与冷漠，让人看了十分不舒服。
瘦子吓了一跳，指着郑巴凛说道：“他就是有问题！看这样就是变态!”
而这时，不知道谁扔了一块石头过来，站在最前面的雾眠首先遭了殃。
小豆丁的身体根本反应不过来，石子正正砸在她的额头。
而同时，两个小身影都瞬间冲了出去。
“别打别打。”雾眠捂着额头，回过神来看到的便是郑巴凛和成耀汉已经和那几个男孩扭打在了一起。
成耀汉本就发育迟缓，还她没有高，在战局中几乎只有被吊打的份儿，不过好在他灵活，连牙都用上了,一面挣扎着一面还不忘叫她去找老师。
而郑巴凛的战斗力则惊人得多，小小的男孩跟只小牛犊一样横冲直撞，他的反应力快到可怕，往往那些男生的拳头还没落下来，他就已经把人撞翻了。
雾眠尝试尝试了拉架，结果完全不可控，中途还被推倒在了地上。
等她叫老师来时，画面已然变成了——郑巴凛骑在那个叫他小怪物的男孩身上，用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着他的脸。
他的愤怒是无声地、可怕的，像是暴雨来临之前的黑云压城，寂静中只有拳头落下的声音。
郑巴凛喘着粗气，脸上也挂了不少彩，可是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出气，目光盯上了一块地上的石头。
他只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在他的四肢流窜，和他第一次杀死小猫的感觉一样，有股魔力驱使着他将手慢慢伸向了那尖锐的石头。
瞥到郑巴凛陡然浮现的笑容，雾眠预感不妙，感觉冲上前抱住了男孩的手臂。
“老师来了。”她摁下他的手，对上的便是男孩那赤红的眸子 ，平日里死气沉沉的冷脸此时笑了起来，却显得更加可怕了。
在触及到小女孩额间的血迹时，郑巴凛觉得自己好像才清醒了一些。
这时候成耀汉也冲上前拉开了郑巴凛。
老师暴怒的声音响起：“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办公室里，七八个孩子丧眉搭眼地站成一溜子，好几个脸上都挂了彩。
而办公室内的家长都快坐不下了。
雾眠小心地瞥了一眼郑巴凛，只见男孩已经冷静了下来，恢复了那副阴沉冷漠的样子，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好在郑巴凛年纪小，揍人的力气不大，也没拿到石头，所以打人打得不严重。
倒是可怜的成耀汉，刚刚才止住鼻血，战斗力实在是为负数。
“我没事！”堵着鼻子的成耀汉察觉到雾眠的担忧，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来，只不过嘴角还没咧开，隐隐有鲜血又渗出。
不久，家长们都出来了。
先来接郑巴凛的是他的继父，那个男人眉头紧蹙，看向郑巴凛的目光满满都是厌恶，他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了郑巴凛一眼就离开了。
好像他是什么晦气的东西，自己根本不愿意沾染。
郑巴凛也没有和他们道别，直接跟在继父的身后离开了。
然后是成母，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上来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严厉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和同学相处！”
在触及成母害怕又懊恼的目光时，成耀汉所有的期待似乎都被浇灭了，他盯着脚尖，似乎并不愿意告诉她。
这是小孩子无声的反抗。
“阿姨……成耀汉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受伤的。”雾眠赶紧说道，一面说一面还不忘露出自己额头的伤口装可怜。
看到雾眠额头的伤口成母微微惊讶，这可是女孩子的脸啊，这样的伤口很有可能留疤。
见成母的目光心软了，雾眠乘胜追击：“如果没有成耀汉，我们肯定会被他们打的更惨的……他们还抢我们钱……”
由于变态基因的缘故，成母本能地对成耀汉有成见，成耀汉也在察觉到成母的排斥与怀疑后渐渐封闭了内心，赌气般地什么都不跟她说，这导致两人的误会越来越深，而最后真相揭晓，对成耀汉的打击也是最大的。
所以雾眠希望成母能够尽可能地相信成耀汉一些，多给他些爱。
“真的吗？”成母这句话问的是成耀汉。
成耀汉眼眶有些发红，却还是不愿意说。
“成耀汉也受伤了……”雾眠举起他的手说道，“都是因为我们，对不起阿姨……”
看到成耀汉手臂的伤，成母最后一点防备也卸下了，她将成耀汉抱进怀里，愧疚地说道:“抱歉……”
成母内心自责无法言说，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她的心理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每每在处理成耀汉的事情上，都无法保持冷静与从容。
而就在雾眠三人的气氛好了一些时，那个率先挑起争端的瘦子父母也出来了。
只不过瘦子的父亲看着成耀汉的母亲若有所思。
“那个女人好眼熟啊。”他喃喃道，“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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