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咕噜噜”、“咕噜噜”，店里很安静，只有煮蛋器水开的声音，知道凌华安的眼睛看不见，江承彦自觉地站在一边看着，直到“叮”的一声提示音响，江承彦才意识到，这根本不用看着……
    凌华安摸索着找到一个小盘，递给江承彦，说：“把鸡蛋捞出来，把壳剥了。”
    江承彦乖乖照做，很快两个鸡蛋都剥好了，“好了，给。”
    凌华安又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说：“把鸡蛋包起来敷敷脸。”
    江承彦一怔，随即笑着说：“不用麻烦了，都已经好了。”
    “他撒谎，要是好了，怎么可能还带着口罩。”
    凌华安的眼睛盯着江承彦，“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江承彦连忙接过手帕，说：“我自己来，不麻烦老板了。”
    凌华安摸索着走到货架前，拿了一盒泡面，拆开后将另外一个鸡蛋放进去，再加上调料和开水，最后用叉子封口，推向江承彦说：“少吃辣，上火。”
    看着面前的红烧牛肉面，江承彦心里感动，他以前买泡面从来只买香辣牛肉面，他以为凌华安看不见，却没想到他竟然知道。
    “谢谢。”
    “那张手帕我消过毒，鸡蛋用完还能吃，两个鸡蛋一碗面，应该够了，回去喝杯牛奶再睡觉。”
    “好。”江承彦嘴角忍不住上扬。
    “老板，这人看着你直傻笑，我敢打赌他对你肯定不怀好意。”汪磊忍不住在凌华安耳边嘀咕着。
    凌华安没说话，摸索着拿起手机，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江承彦也没再说话，搬了个凳子，坐在收银台前吃起了泡面。吃饱喝足，江承彦正打算走，就听凌华安说：“江队，最近的案子是不是很难办？”
    江承彦闻言脚步一转又退了回来，有些为难的说：“老板，警局有规定，有关案件的任何信息都不能外泄。”
    “我叫凌华安。”
    “啊？哦，凌老板。”不知为什么江承彦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我这么问是有件事想麻烦江队。”
    一听与案子无关，江承彦不由松了口气，笑着说：“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前段时间，我和一个画廊老板谈生意，他欠了我不少钱，这几天却找不到人了，我怀疑他想赖账，就想着江队能抽空帮我查查。”
    “画廊老板？哪个画廊，老板叫什么？”江承彦一听有人算计凌华安，气不打一处来。
    “市中华南路73号-昌平画廊，老板叫蒋昌平。”
    “有名有姓还有地址，这事就好办，明天我亲自去跑一趟。”
    凌华安挑挑眉，说：“江队，你就不问我有没有欠条么？”
    江承彦一怔，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凌华安，而这种下意识完全与他平时的职业习惯背道而驰。他讪讪地问：“那凌老板有欠条吗？”
    “有。”凌华安从口袋里拿出无头鬼现签的欠条，递给江承彦。
    江承彦接过欠条看了看，有些犹豫的问：“你确定这下面的签名和指印是蒋昌明本人的吗？”
    “当时在场的还有我朋友，看过他的身份证，确定是蒋昌明本人，指印也是我握着他的手印的。”指印其实是凌华安自己的。
    江承彦闻言不由松了口气，说：“那这张欠条就暂时放我这里，等有了消息，我再把它还给你。”
    “好，谢谢。”
    “不用客气，为人民服务嘛。”江承彦小心的将那张欠条放进口袋，见凌华安不再说话，他犹豫了一瞬，说：“那个，要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凌华安将手机拿了出来，说：“江队，你的号码留一下。”
    “188****9032。”
    “名字呢？”凌华安很自然的问道。
    “江承彦，江水的江，承受的承，颜色的颜去掉页字旁那个彦。”江承彦回答的也很自然。
    让江承彦惊讶的是，凌华安虽然看不清，却能准确的输入他的名字。看着名字前面的数字，他忍不住好奇的问：“这名字前面的数字是编号吗？”
    “是，我看不见，这样编号能准确的拨出去。”
    “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弄得，还有救治的希望吗？”
    “治不好。”
    “对不起……”
    “已经习惯了。”凌华安收起手机，说：“江队，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那我先走了，明天有消息的话，我……对了，我还没有你的号码。”
    “一会儿我给你发信息。”
    “好。”江承彦莫名有些兴奋，说：“那个……虽然这对面就是警局，一般人不会胆大的在这里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但万一碰见不长眼的，你一定不要反抗，先保住命，什么都好说。如果碰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有时间的话一定随叫随到。”
    “谢谢，那以后就麻烦江队照顾了。”凌华安丝毫不客气。
    “不麻烦，应该的，警民一家亲嘛。”
    虽然江承彦时常过来买东西，也曾试图跟凌华安搭话，可每次凌华安都非常冷淡，两人说的话屈指可数。今天凌华安突然转变，让江承彦有些受宠若惊，心情愉悦。
    见凌华安沉默下来，江承彦识趣的说：“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店门被推开，又关上，凌华安看向玻璃窗外，同样的一片漆黑。
    “老板，这人出去了还一直看你，刚才差点撞到公交站牌上，我敢打包票，他对你一定有企图。”汪磊又开始在凌华安耳边唠叨。
    凌华安淡淡的说：“汪磊，你还有多久就可以去投胎了？”
    “还有63天。”汪磊老实的回答。
    如果是正常死亡，死后马上就会有阴差接引，前去地府转世投胎。如果是非正常死亡，身上有怨气，变成怨鬼，地府的阴差也会将其带走，但不会让其转世投胎，会将他们带去一个叫荒的地方，用特殊的方式净化其怨气，过程非常痛苦，且只有九九八十一天的时间，如果不能净化成功，就只能永远留在那里。
    当然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在阳间找渡灵人，让他们帮助自己查明真相，化解心中怨气，从而获取转世投胎的机会，这样可以免去抽离怨气的痛苦，还能找出真相，是最为两全其美的方式。时间也就只有八十一天，如果八十一天内无法化解怨气，阴差就会出现将其带去荒。
    当然要找渡灵人帮忙，就必须交付足够的佣金，否则他们不会出手，这是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规矩。追其原因，是因为每个想要成为渡灵人的人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凌华安的代价就是他的那双眼睛。
    “汪磊，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吗？”
    凌华安看向汪磊，他是个瘦弱的男生，死前只是刚刚成年而已，因为无意间目睹了一场凶杀案，被凶手杀人灭口。他被杀后，一直在案发现场游荡，被路过的凌华安撞上，因为汪磊生前是孤儿，根本支付不起佣金，所以凌华安就让他在超市帮忙，做他的眼睛，直到投胎转世的最后时限为止。
    汪磊摸了摸脑袋，有些赧然的说：“其实我也没什么愿望，就是想去海边看看，可是一直没去成……”
    凌华安点点头，说：“在你离开之前，我带你去。”
    汪磊眼睛一亮，感动的说：“老板，这辈子能碰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谢谢你！”
    凌华安摇摇头，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江承彦发了过去，“凌华安。”
    江承彦刚刚上车，就听到一声短信提示声，他打开手机一看，忍不住扬起嘴角，将号码保存。
    江承彦犹豫了一会儿，回复道：“今天谢谢你的面和鸡蛋。”
    江承彦忐忑的等待着，随即想到江承彦的眼睛看不见，他懊恼的将手机扔到一边，发动汽车缓缓离开警局。
    刚到家，手机的提示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并不是短信，而是社交账号的请求加好友的信息提示。看到凌华安的名字，江承彦连忙通过了请求，紧接着一条语音发了过来。
    “以后还是用语音吧。”
    “好。那个……我刚到家。”
    “洗个热水澡，喝杯牛奶早点睡。”
    “好，那明天见。”
    江承彦心情愉悦，仿佛身上的疲惫都一扫而光，他给手机充上电，拿着换洗的衣服去了浴室，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又热了杯牛奶，喝完以后躺上床，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其实在傍晚时分，凌华安就接到了蒋昌平妻子的电话，大意就是现在暂时联络不上蒋昌平，希望凌华安能多给他们一天的时间，不过被凌华安果断拒绝，毕竟他不是真的要办书画展，去这趟的目的不过是确定无头鬼的身份，而蒋昌平妻子的这通电话，正好证实了蒋昌平的失踪，进而增大了无头鬼是蒋昌平的可能性。
    凌华安之所以说蒋昌平欠他钱，就是在向江承彦提示，警局的那个无头尸的真正身份。这样不仅帮江承彦走出困境，还能让江承彦帮他破案，简直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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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