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银子（下）

    折檀觉得，自从有了幻听之后，自己的人生就一直处于巅峰。
    借助幻听得来的胆子，她怼了胡姨娘，导致胡姨娘现在还没脸出来。
    然后又跟二姐姐说了心里话，二姐姐现在也很少骂她了。最后，她还用栗子糕砸了三姐姐，得意极了！
    如此人生巅峰，她难免有些飘，竟然想着自己和姨娘绣帕子挣银子立本，想着不靠别人活命，结果被二姐姐收拾了，她也从高处摔了下来，如今老老实实的想其他赚银子的勾当。
    不过，这种老实的日子没过几天，她又迅速的飘了起来！
    ——长兄给她送了一箱银子！
    天爷！
    是老天爷听见她前几天许下的愿望吗？
    折檀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她满脸兴奋，恨不得睡银子里面！
    “都是给我的吗？”，她朝来送箱子的婆子问。
    婆子是乐氏的心腹，闻言笑道：“是的……是世子爷说给弟弟妹妹的新年之礼。”
    婆子姓孙，看着满箱子的银子抽搐了下嘴角，不由得回想起今天早上，世子爷让人抬着六个箱子进院子时的情景。
    今天是除夕，白日里就要开始忙晚上的除夕宴，夫人一想到又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便烦的很，赖在床上不肯起，孙婆子无法，只能自己先去众仆妇们处让她们按照规矩办事，不能出错，待会夫人要去看的。
    结果正在这时，世子爷竟然在外面恭候，说是有要紧事跟夫人说。
    彼时天还未亮，也没到请安的时辰，世子爷又这么大的阵仗，夫人吓了一跳，哪里还敢睡，连忙穿上衣服出来，还让人去找老爷，谁知世子爷却让下人不必去找，今日的事情，用不着老爷出面。
    天知道，世子爷说话从来都是硬邦邦，如今又不准下人去找老爷，一副要打架的阵仗，孙婆子都想好了要以死护主了，夫人当时面容也严峻，手里的帕子捏着，站在上首，目光渐渐转冷。
    谁知，他们一屋子的人做好了交恶的准备，这位世子爷却不按常理出牌，只让人将箱子打开，道了一句：“母亲，这是我给几位弟弟妹妹的新春礼。”
    乐氏：“……”
    就这？
    送个礼，你搞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你让这么壮的大汉抬进来做什么！
    不过，随着箱子一个个打开，乐氏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要壮汉抬了——着实是礼物太重。
    六个箱子，两个里面放着铁锤，看着便不轻。
    乐氏迟疑道：“是千斤锤啊，给你二弟和三弟的？”
    折滦好似不耐烦的道：“母亲看着分就好。”
    乐氏：“……”
    分什么分，这东西分给谁，谁能高兴？
    想了想自家儿子和折丘那身板……算了，送了跟没送有什么区别，折峰和折丘两个人此生都提不起这锤子，怕是送过去就不会再见天日了。
    她又去看给四个姑娘的东西。
    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
    给弟弟们送铁锤也就算了，为什么给妹妹们送石头？
    不过这石头，确实是好看，应该是江南那边送来的太湖石，如今也不少见。
    连着三箱开了石头，乐氏以为第四箱也是石头时，箱子里那一排排的银子闪瞎了她的眼。
    ——天爷，谁家送弟弟妹妹礼物，是拿这么多银子来送的！
    她吸了一口气，“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她把银子分了？
    折滦就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看了眼，淡淡道：“这六箱子，都是我的下属送来的，我想着没用，也没打开看，顺便拿来给母亲送给几位弟弟妹妹，不知道里面竟然还有装了一箱银子的。”
    他说完就走，“不过既然送来了，就由母亲处置了。母亲，儿子还有事，今天就不来请安了，告辞。”
    乐氏：“……”
    折滦……有病？
    拿着下属送的礼物来送弟弟妹妹？
    她想了想，因为涉及继子，还是让人马上去请了折墨。折墨此时正在胡姨娘的被窝里，听闻夫人有请，他颇为惊讶，连忙爬起来，道：“出什么事情了？”
    孙婆子在门外轻声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夫人有事情请您过去商量。”
    折墨其实在听见夫人有请的时候就爬起来了，顾不得穿衣就要蹬蹬蹬往主院跑，胡姨娘气的要死，给折墨拿来衣裳，“好歹穿好了再出门。”
    折墨将衣裳抢过来自己快速的穿好，一点也不敢耽搁——天可怜见，夫人十几年都没找他商量事情了。
    折墨很怵自家的夫人。当年娶媳的时候，自家娘说这个媳妇颇有才华，喜爱诗书，贤惠大度，定然是个良妻。但良妻是良妻，不妒忌也不惹事，就是不在乎他。
    别人家的母老虎争风吃醋，他家的这个拿着本书，只求他出去寻花问柳，不要去烦她读书。折墨先时还想凑过去，后来吃了几次瘪后，才明白了一句话：他家夫人喜欢读一切跟读书有关的事物，除了他。
    折墨刚开始也觉得愤怒，后来又觉得委屈，最后被乐氏一句话打击太重，从此之后不敢再跟她谈情。
    她说：国公爷年轻的时候，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我都看不上。如今您成了糟老头子，我又怎么能看的上呢？
    折墨唉声叹气，跟随同的管家道：“夫人主动叫我去……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
    反正，他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
    待到了乐氏那里，他快步走进去，眼含期待的看了眼里屋——咦，夫人呢？
    小丫头就站出来，道：“夫人……夫人有些不适，回去躺着了。只是吩咐奴婢跟国公爷说这些箱子的事情。”
    她将世子爷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看向孙婆子，“夫人睡之前，说让老爷将这六箱子都分下去。”
    折墨失望极了。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他抬眼看那箱子里的东西，除了里面的太湖石看着颇为雅致以外，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他就道：“铁锤肯定是给阿峰和阿丘的。”
    然后又看太湖石，道：“阿棋跟她母亲一般，喜欢雅致的东西，这太湖石送过去吧。”
    一看太湖石有三个，便道：“阿果那里，也送太湖石，她随我，肯定会喜欢的。”
    最后，才是折枝和折檀，因为不喜欢睐姨娘，所以少去睐姨娘的院子里，平日里跟这两个女儿不熟悉，一时间倒是不记得喜好了，不过，就剩两箱了，他就随手指了指，“阿枝也是太湖石，阿檀的话，年纪最小，正好给银子买东西。”
    银子这等俗物给了阿檀，想来阿檀会委屈，折墨想了想，又将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给孙婆子，“让阿檀得了银子也不要委屈，非是我不公，而是姐姐们在前，她不好越过去。这玉佩是我最爱的，今天就补给了她吧。”
    孙婆子：“……”
    她拿着清雅的玉佩，再看看铜臭的银子，心中乐开了花。
    三姑娘为了讨好国公爷，一直都装成清高的才女，前儿个刚被四姑娘砸了，老爷还做了诗讽刺，正气的要死，可是为了老爷的宠爱，忍着气讨好，编了一套只有国公爷听了才信的谎话，哄回了国公爷的心。
    如今可好，国公爷不仅将银子送去了四姑娘的院子，还补偿了一块玉佩，怕是三姑娘又要被气了。
    因着这个，孙婆子送银子给折檀的时候，脸上也是笑开了花的，道：“既然箱子送到了，那老奴就告退了。”
    折檀哎了一声，又去数银子，捧着那银子不放，若不是今日除夕要去主母那里吃家宴，她是想立刻枕着银子睡的。
    老天爷真的对她太好了。
    她乐的跟个什么似的，被折枝说了好几句没出息，折檀也不生气，道：“阿姐，父亲还给了一块玉佩呢，我能卖出去吗？”
    折枝已经不想说什么了，狠狠道：“不行！”
    折檀就叹气，等到了主母院子里，她四处看了看，没看见长兄，二姐姐道：“你没听孙婆子说吗？长兄今日出门了，除夕晚宴不能回来，才大早上送了礼物来的。”
    折檀满心眼感激长兄。她决心，再给长兄绣一双鞋子。虽然上次给长兄的鞋子他一直没穿，应该是嫌弃的，可是折檀还是想送。她想着，要是长兄不嫌弃，她还愿意给长兄绣衣裳，绣袜子。
    她静静的想着这些事情，头一直低着，于是心有愧疚的折墨就说话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做的实在是太不好了。怎么能将一箱子银子直接给阿檀呢？没的熏臭了阿檀的屋子。
    虽然已经弥补了一块玉佩，可是折墨觉得还不够，他见阿檀因为姐姐们都是雅致的太湖石而自己是庸俗的银子而伤心的头都不抬了，叹息一声，走过去，又掏出了几块玉佩，“阿檀，为父对不起你，这几块玉佩你拿着，明日我再让人给你送几块好砚台过去。”
    折檀惊讶极了。
    这玉佩质地很好的！一定能卖很多银子！
    她激动的手都颤抖了，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几块玉佩。
    折墨也很满意：瞧，阿檀多感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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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