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故人

    天空是蓝色的，水在流动。
    芳香的是花朵，臭豆腐也很好吃。
    虽然世界上有一半性别为男的讨厌生物，可是师傅风华绝代，糟糕的性格也不能压下盛世的容颜。
    总而言之，戈薇对这个世界还是有点期待的，比大部分人的期待少一点，却又比很多人的期待多一些。
    不好不坏，所以不能理解，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找死呢？
    或者具体一点说，明明有可以回去的机会，为什么桔梗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是非要在这个时代死磕到底的一往无前？
    难道是要说，因为有些东西比生命还重要吗？
    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双手捧着的干粮，离开神社之后戈薇便慢吞吞的离开人群，向少人去往的偏僻丛林走去。
    和等在一处溪流边的扶远汇合之后戈薇也没出声，只是默默的分了一半补给的干粮给扶远，然后心里沉甸甸的盘膝坐在溪边的岩石上发起了呆。
    扶远不在意戈薇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学着戈薇的样子也坐在了一块小溪边的岩石上，正好在戈薇斜对面，撇过脸便能看见戈薇放空的表情。
    嗯，其实这样的表情一点也不陌生。
    在扶乡山那边世界时，赶路的日子其实都是很无聊的，扶远很少说话，一般都是戈薇开口说了什么，扶远才会附和。
    而戈薇若是不说话，扶远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扶乡山的世界里面时，大部分时间里戈薇都是在发呆，扶远也只是看着戈薇发呆之后，便也一个人默默不说话了。
    其实实话说，戈薇与扶远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戈薇是巫女而扶远不是，扶远甚至不是人。
    在扶乡山的世界那边的时候，人类和妖族的界限不是那么明显，所以扶远才能一路和戈薇同行。
    现在回到现世了，各种小妖精怪都跑出来了，它们不但拉着扶远还害怕他身旁的戈薇。
    他们大概很快就要分开了吧，，扶远想到，因为这些小妖说，人类的神道成员很少会和妖怪同行的，在纤谷时那些妖怪也说过。
    这么一想，感觉有些寂默了，扶远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毕竟戈薇是他离开纤谷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虽然她是巫女，可是除了一开始的误会戈薇也没有伤害过他，戈薇甚至说过会保护他呢。
    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朋友吧，想到这里，扶远眨眨眼，不确定的想到。
    “戈薇。”扶远出声道。
    “嗯？”戈薇有些走神，听到有人叫她所以下意识的回了句，然后就听见扶远问道。
    “戈薇，是要，离开吗？”扶远歪着头道。
    “啊？”回过神的戈薇看向斜对面的扶远，道，“为什么这么问？”
    “他们，说的。”扶远指了指躲在他们身后丛林里的，一直在探头探脑的小妖精怪们。
    “他们说什么了？”戈薇问道。
    “巫女，很少，和妖怪，一起。”扶远道。
    “这么说倒也是，”戈薇想到现在这个时代妖怪和人类的关系，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道。
    “只是也有因人而异的，我是不太在意这个了。”
    “不过，扶远你没有想要回去的地方吗？”戈薇道，“妖怪很少会在人类中行走，我本来也是想问你这个的。”
    “回去？”扶远有些茫然的反问。
    “对啊，虽然我觉得我们搭伴旅行也很不错，不过啊，现在局势有些变化，”戈薇想到之前在神社听到的，道。
    “继续这样，恐怕你会被神道的人盯上的。”
    “会有，危险？”扶远问道。
    “嗯，很有可能。”戈薇回答道。
    “哦。”扶远道。
    “哦是什么意思啊？”戈薇有些哭笑不得，道，“如果路太远，要我送你回去吗？”
    “你这样子一个人真的没有问题吗？”本来是戈薇提出要分开的，如今看着扶远不在状态的样子反而又担心了起来。
    放他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不会被吃掉吧？要不干脆带着他算了？
    不过，这个时候离岛上的局势这么紧张，跟着她说不定更危险，毕竟戈薇是神道的人，她遇见神道的人的几率本来就比普通人要多多了。
    扶远毕竟是个妖怪，果然还是分开比较好。
    但是，就不知道需不需要戈薇送他去安全的地方了。
    “不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扶远抬头，看着高空中飞翔的不明黑影。
    戈薇顺着扶远没有掩饰的视线同样抬头眺望了一下，然后恍然道，“是有人来接你了吗？”
    扶远点点头。
    “那么，我还是先离开吧。”戈薇起身，转身准备离开。
    “戈薇。”扶远下意识的喊了声，却在戈薇回头之后喃喃不知该说什么，眼睛蒙蒙的似乎有了雾气。
    “扶远，当初我救你离开那个幻境之后，我们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隔着一条浅浅的溪流，戈薇微微笑问道。
    说的话？
    看不清戈薇面容的扶远呼吸有些抽哒哒，但是还是很快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问戈薇，如果桔梗想要杀他，戈薇会怎么做。
    戈薇说，只要他不伤害人类……
    “只要你一直这样不做伤害人类的事情，我会保护你。”戈薇道，“这个承诺会一直有效，只要我还在这里。”
    “为，什么？”扶远还是没有忍住缓缓哭了起来，双手袖口轮流擦拭眼眸都没有止住。
    扶远其实隐瞒了戈薇很多事情。
    他是不谙世事，可是并不是傻，也知道自己隐瞒的技巧有多拙劣，毕竟他从来没有和外人打过交道。
    戈薇一定是知道他的隐瞒了，可是除了桔梗的事情戈薇却什么也没问，明明是个巫女却保护他这么久，扶远一直就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可总是畏畏缩缩不敢问。
    现在终于问出了口。
    “所以说，为什么要哭啊？”戈薇有些无奈。
    她真的对哭泣的人最没有没辙了，直到刚刚道别为止都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又哭起来啊。
    “真要说的话，我对小孩子一直都是很宽容的哦。”戈薇回答道。
    “我才，不是，小孩子。”扶远抽抽搭搭的说道。
    “这个可不是看外表的。”戈薇道。
    拥有妖怪血统的人成年时间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虽然很早以来就有《各种族成年法》一例，但是妖怪血统混杂，成年各不一样。
    再加上血脉稀释融合的各种原因，混血统成年的界限就更复杂了。
    在戈薇见过的现有的例子里，甚至出现过同一对双胞胎混血，因为哥哥血脉为显性所以五十岁才成年，而弟弟血脉为隐性则二十岁就成年了。
    所以算着时间，还出现了弟弟的儿子甚至和哥哥一道成年这样的事情。
    所谓长大与否，和年龄的关系本就不大。
    “现在还哭哭啼啼舍不得我走，还说不是小孩子。”戈薇无奈的摇摇头，趟过溪水张开双臂抱住扶远，拍拍他的头，道。
    “没关系哦，就这样不偏不倚的长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真的，吗？”被抱住的扶远缓缓止住了哭泣，道。
    “我保证。”戈薇道。
    “……嗯。”
    分离的时间就这样到来了。
    天空是蓝色的，海水也是蓝色的，棉花是白色的，云朵却被落日染上了火烧般的亮丽。
    从天而降的黑影落下又升起，带走了想带走的妖怪。
    而此时，站在远处的丘陵上的戈薇，就这样默默感受着扶远越来越远的气息，面无表情的容颜不知为何骤然微笑起来。
    总觉得啊，总觉得啊，扶远长大的路途真是艰辛而漫长，五百年前是个孩子的扶远五百年后都没有长大啊。
    是的哦，戈薇之所以会和这个妖怪同行一路还保护他，当然不是因为母爱泛滥这样扯淡的理由。
    事实上，在那不久远的五百年后，戈薇是认识扶远的。
    在离岛第一座允许普通人和他族混血儿一起接受教育的心海综合学院中，从第一届入学一直留级了一百年也没毕业，被称为流泪歌者的万年留级生，他的名字就是扶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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