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外篇（一）

    素还真亲赴天都，拜访赫赫有名的暴君罗喉时，原本已经做好了被其故意刁难的准备。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罗喉打量他两眼之后，却是淡淡说道：“吾听说在这苦境武林之中，没有你清香白莲素还真做不到的事。”
    素还真一甩拂尘，正想谦逊一二，却听他继续说道：“那么，就为吾找到一个人吧，只要你能找到他，那么，吾便会答允你的一切请求。”
    听起来倒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奈何听他这么一说，任谁都知道，这不是个轻易就能完成的任务。但素还真沉吟片刻，仍是抬首问道：“不知武君想找的，是什么人呢？”
    罗喉没有回答。
    他似是不怎么想同别人分享那人的一切一般，只淡淡的说对方名为元楼，便自王座上起身而去，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还是一直静站在王座下首的一位粉衫少女朝素还真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来。
    素还真之前已经从枫柚主人口中得知她的身份，知道她乃是罗喉的结义兄弟君凤卿的后裔，名唤君曼睩，是罗喉的掌上明珠，被武君爱如珍宝一般，便也慎重以待，和她各自见了礼。君曼睩自袖中取出一卷画卷，抱在怀中，含笑问他：“不知道清香白莲可曾听闻这世上，有名唤魔女的一族，他们不老不死，青春永驻，其种种神异，不一而足，但世人总是难以探其行踪。”
    “这……”素还真心中一惊，但还是下意识的斟酌着回答：“劣者不才，虽然确有听说过此等异闻，但还从未见过真正的魔女。”
    “能听说过此族之名，果然不愧是武林闻名的素贤人。”君曼睩不以为意的夸奖他一句，随后向他展示了手中的画卷：“这位便是元楼，元先生。”
    那画卷中所画的，乃是一位弱冠之年的青衫书生，眉清目秀，气质出尘，正有些慵懒的斜倚在一棵盛开的海棠花树上看书，披散的青丝铺了满肩。君曼睩柔声道：“元先生是一位魔女，想必如今也还是这副模样，素贤人若是果真有心同天都合作，那就尽快将他找到吧。”
    素还真谨慎问道：“既然是要找人，总要知道得多些才好下手。还请问君姑娘，这位元先生同武君是什么关系？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武林中是在何处，又有多久未曾现世了呢？”
    “他对武君来说，意义非凡，胜过这世间所有人。”说到这里，君曼睩略微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了下去。“当年武君第一次离开天都之时，元先生便已远行，至今仍然毫无消息。抱歉，曼睩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罗喉第一次离开天都时，是遭受人民的背叛，愤而离开自己一手创建的国度，等他再回来时，已由救世的英雄，变为了灭世的暴君——但不得不说的是，那已经是千年以前的事了。
    思及此，素还真不禁有些发愁：这位元楼先生，难道是因为当年之事同武君决裂，才会这么多年也吝啬于再见一面吗？但若是如此，他又会去往何处，又是否肯返回天都呢？
    幸而，他说自己知道魔女一族的传闻，非但不是虚言，反而是谦逊之辞。虽然，他此生的确从未见过任何一位魔女，但他的师弟谈无欲幼时曾被一位魔女抚养，他却是知道的。趁着佛业双身尚被困于百灯联戒之中，素还真决意前往无欲天，听听谈无欲会告知他什么。
    *
    无欲天无风无尘，清静自在。退隐已久的谈无欲对这位已经拆伙的师兄的态度也算不错，至少没直接赶他出去，还请他坐下来喝了杯茶。
    冷水心为主人和客人端上茶点，便同寒山意一起退了下去。谈无欲一手端起茶盏，不乏讽刺的说道：“素贤人难得光临寒舍，不知这茶可合你心意？”
    素还真没喝茶——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喝茶来这里的——他在赏花。
    无欲天种了许多昙花。
    异域有奇卉，托兹园池旁，夜来孤月明，吐蕊白如霜。只是如今白日里，只能看到包得紧紧的花苞，将清丽曼妙和馥郁芬芳一同包裹于其中，竟不能使人窥得其半分美妙之处。
    再看谈无欲时，素还真若有所悟：曾经年轻好胜时，两人同拜在八趾麒麟门下学武，他一贯看不起其他人，最爱捉弄谈无欲，而对方性子要强得很，便是被旁人提起名字的前后顺序，两人时常也要争一番口舌。
    但谈无欲经历当年散功重创以后，虽不说性情大变，却也内敛了许多，再不服当年那样如剑一般锋利的争胜之心，却也越发清冷如中天之月一般，旁人轻易不能靠近。说起来，为何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那位抚养过他的魔女的名字，却从不曾见过对方，便是谈无欲早已成年离家，与她分开，难道这么多年以来，就没有半点的思念吗？
    他说明了来意，并不意外的发现师弟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郁，只当没看见一般笑言道：“劣者听闻魔女一族族人稀少，因而格外团结，哪怕相隔万里之外，都有自己联络的手段，不知道那位养育了师弟的夫人，师弟可能联系她？”
    “别叫她夫人。”谈无欲正色反驳道。“她并未做过夫人！”
    “更何况，你来得太迟了，她早已过世多年了。”
    “劣者听说，魔女一族，乃是不老不死的。”
    “呵，素还真，江湖传言罢了，难道能够尽信？！”谈无欲嗤之以鼻。“管她是谁，心碎以后，也是不能成活的。”
    “唔，如此。”素还真并不同他争辩，只是温言道。“那么，师弟是否见过她的其他族人，劣者又该去何处找寻呢？”
    谈无欲思索过后，给他说了一条线索，让他去一个叫做唐家集的地方，去寻一个别号千机碎雪的隐世高人，并且明确告知了他，此人便是另一位魔女。
    素还真从善如流，喝过茶便离开了无欲天，再次踏上去往唐家集的道路。不过不得不说，这次要寻的千机碎雪，他曾经在好友叶小钗心音中听到过她的名号，也曾在许多被救助的百姓口中听到过她的名字，比起她那些寂寂无名的族人们，倒算得上是魔女之中十分活跃的一位了。
    但，凡事有利必有弊。这位热衷于行侠仗义的魔女，此时却并不在唐家集内，只有一位年轻姑娘独自拿着扫把站在屋子里，正垂着头，仔细打扫着屋内的灰尘。
    这姑娘却也不是陌生人。其乃是天下封刀副主席玉刀爵的女儿、四大名流之一的秋风刀玉秋风。素还真向她问起千机碎雪的去向，对方却十分淡然的告知他，自她找到这里以来，唐云机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也许，她还会回来，也许，那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这位青春少艾的姑娘这样说道。“你知道的，她有着很长很长的时间，足够她耗费在任何事情上。”
    不过，看在同盟的份上，她也同素还真分享了自己的发现：“我打听到她失踪以前，曾去过一处名为凝晶雪峰的地方，只是，那座雪山上有一位厉害的刀者，我不是他的对手，因而没能从他口中问出话来。素贤人若是有心，便往凝晶雪峰一探吧。”
    “嗯，劣者明白了。”素还真朝她点了点头，随后，便又一次飘然而去。
    *
    凝晶雪峰上积雪皑皑，漫天飞雪之中，一人静静独坐在山巅，面前盛开着一株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双生花。他专注的注视着面前的花朵，似乎连素还真来到身边，都未曾察觉。
    “这位壮士。”虽然对方连眼神都未曾看过来，素还真还是礼貌的停在了不远的地方，柔声开口道：“请问，千机碎雪唐云机，曾经来过这里吗？”
    “嘘。”对方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竖起手指，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不要说话，摇光在睡觉。”
    他自己果然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大雪落满了他柔顺的黑色长发，看起来甚至显得有些别样的滑稽，但素还真自然不是没有察觉他藏在袖中的利刃，若是自己再靠近一分，说不定对方就会跳起来，割破自己的喉咙。
    ——但，雪峰之上除了皑皑白雪和他面前的水晶花，已经别无他物，他口中所说的摇光，又是什么人呢？
    素还真抬眼看去，忽然唔了一声，注意到那朵盛开的凝晶花朵之中，沉睡着一只淡紫色的蝴蝶，其翅膀似被烈火烧灼过一般，只剩了点点残翼，只能从虫身蔓延开的一点艳丽颜色上，看出它曾经拥有的瑰丽外貌。
    他顿时想起了无欲天繁盛的昙花。
    这其中，又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素还真若有所思，不由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还请问壮士，她睡了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宵低垂着眼睛，情绪有些低落。“我们原本说好一起看凝晶花，可是花都开了，她还是一直在睡……”
    他似乎全然没注意到，不管是被大火烧过之后，还是身处这样可怖的冰天雪地之中，那只蝴蝶定然都已经没了性命。素还真却也没有点破此事，只是继续问道：“难道，就没有别人来找过摇光吗？”
    “有过啊。”宵慢吞吞的回答。“阿锦已经返回昊正无上殿了。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无上殿，位于儒门昊正第五道，其中坐镇的是四大创道者之一，儒门顶级先天皇儒无上。哪怕是素贤人，也不禁为这个答案诧异了一瞬。
    不过同儒门正道打交道，总比其他可能好上太多。素还真认真回答了宵的疑问：“劣者是在找寻魔女一族的踪迹，一路寻至此处，难道千机碎雪从未来过吗？”
    “魔女？摇光和阿锦也是魔女啊。”宵这样说道。“云机也很久没来过了，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这答案倒也没有出乎素还真的预料。于是，他向宵道别之后，转身便去了昊正五道，按照皇儒定下的规矩，分别通过了前四道的考验，终于来到了无上殿，见到了皇儒蔺天刑。
    不同于之前所知寥寥的人们，蔺天刑对于魔女一族，似乎十分熟悉，得知他的来意以后，望向他的目光总带着两分警惕：“魔女一族避世已久，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找到他们？”
    素还真同他解释了武君罗喉的要求，听到元楼的名字，蔺天刑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变得平静坦然了下来。
    “原来如此，你也是武林苍生奔波，我原本不该阻你，只可惜，阿锦如今，却也没办法回答你的疑问了。”
    “哦？”
    蔺天刑没有多说，只是一挥衣袖，露出无上殿正中的法阵，法阵之中，摆放着一具冰冷的石棺，而晏锦帆正在其中沉睡。
    素还真探头一看，注意到这仍是少女模样的魔女，无论是露在外面的脖子还是手臂，都有被大火烧灼过的痕迹，与之前凝晶花中的蝴蝶如出一辙，不由诧异道：“没想到，就连前辈，也被诅咒所控，这诅咒究竟是从何而来，她又是如何中咒的呢？”
    “我也不知道。她沉睡之前，只叫我不要着急，说诅咒很快就会被解除，但谁知道她一觉睡到了现在，哼！”虽然口气不善，但蔺天刑注视着对方的目光，却始终是温柔而又包容的。“不过这件事情，似乎就是从元楼开始的，她出门之前的那几日，也常常提起元楼，你要是想要弄明白事情的经过，可以去这个地方找一个人。”
    “不知是什么地方，劣者又该找谁呢？”
    “去龙王厝，找姜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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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问我为啥又开始了，想写点不是那么沙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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