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地下的屠杀

        盟渊之内，围剿公输家族的战斗早已打响。
皇帝为这一刻谋划许久，在下令之后，数百名禁军将士纷纷从大殿周围涌进来，把公输家族等人包围起来。
殿外也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层层包裹，密不透风。
对皇帝来说，所谓雷霆之举是不需要过多谋划的，只需要用绝对的力量，抹掉敌人。
他特意让鹜王过来，也是想让自己的儿子亲眼看见，这才是他敖谈，帝国皇帝的力量。
自然，公输右并非不知道皇帝会布下杀机。眼下大历宫，乃至盟渊虽看起来密不透风，但并非没有逃脱的可能，公输右早已谋划出通往城外的地道。
不过逃跑的地道只是二策，他一开始的计划并不是逃走。
在沐王府损失惨重，太子离开帝都的情况下，现在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摊牌的好时机。所以在皇帝想和他们算总账的同时，他们也想和皇帝算这笔总账。
按照原定的剧本，今天这里将会爆发一场凶前的决战，然后他们会击败敖谈，重新掌握帝国。
到那时，远在寒单城的太子已经不再重要。凭公输家族在各地耕耘多年，只要承诺与各郡好处，他们一定会归顺自己。而等到了那个时候，太子的处境就和当初的平陵王一样了。
可惜的是，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公输右并不知道地狗的消息是如何泄露，又如何被人利用的。那些由玉先生亲自豢养的异兽，知道它们的也仅有公输家族的高层，寥寥几人而已。
现在的局面对他们极为不利，原本应该出现地狗没有出现，而且也足以证明了那条和地狗共通的地道也不复存在了，他们唯一的逃生通道彻底没了可能。
事到如今，他们只剩下一个选择。
除了公输右，五位长老都出动了。就连一直瘫坐在坐垫上的公输长忌老人也不得不对抗上围过来的禁军士兵。
在对付百宝和真卿的一战上没有出手的他，在此刻终于显露身手。
他宽大的锦衣仿佛充气般膨胀，顷刻挥发出无数绵白色的细线，但每一根线的坚硬程度都犹如铁线一般锋利，突刺横扫，如枪如刀，逼得一众士兵不敢靠近。
眼下正是危急之秋，其他的四位长老也不敢怠慢，纷纷严阵以待，以防守的姿态对抗上了蜂拥而至的禁军将士。
裴屸手持一柄青色长剑，率先加入战斗。在他带领下，数位禁军将士驱动法阵，将公输五老各自围困。
“竟然是麒麟金锁阵，看来敖谈已经把所有的禁军精锐聚集起来。”公输右眉心紧皱。
大长老公输长忌冷笑：“家主，老夫早就告诫过你，靠人不如靠己，那个肮脏的异族人，从来就不值得信赖。”
公输右撇了他一眼，没去应他。长老们对玉先生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也没必要去提勾玉说话，说到底，他和勾玉的关系也只是合作而已。
麒麟金锁阵作为皇家秘法，是当初敖家取得天下的秘密武器。在它的加持下，禁军很快就取得成效。
纵然公输家族的长老法力高强，武功过人，但毕竟年老体衰，在阵法阻拦，迟迟无法突围的情况下，他们的体力愈发下降，力量之间的变化悄然改变。
公输右决定动手。
他首先找上禁军这边最具威胁的裴屸，两人激战数个回合后，同时脱离出来，相互之间平分秋色。
裴屸有些惊讶，没想到看起来有些文弱的公输丞相居然武力过人，而且那门神鬼莫测的阴阳道术，虚虚实实，更是颇为精妙。
但公输右的脸色明显不好。裴屸勇武并不在众生榜上，他对这位禁军大统领的实力一直琢磨不透，在几次交手下来后，内心的同样也是惊讶。
不过，这样继续战斗下去，他们必败无疑。既然不能取胜，也无法脱身，那就只剩下斡旋一条路可选。
这其中的关键在于，那个利用他的地狗袭击西市的人究竟是谁？袭击人员稠密的西市，对皇帝敖谈显然没有好处。
其实他最不甘的不是输给敖谈，而是某个人隐藏在背后，默默地看着他们正在相斗。
公输右忽然恍了一下，忽然就明白过来。
“我差点忘了，知道地狗存在的，除了五位长老和我自己，还有一个人。”
他快速退到公输长忌身边，以传音的方式向长老们同时发话。
之后，诸位长老纷纷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但这时的公输右已经恢复镇静，淡淡地说了句：“这场闹剧，很快就会结束的。”
百宝在甬道前坐了下来。主要是他也不知自己现在该干嘛。他手里的爆裂珠已经用完了，也成功地把自己和地狗们都堵在在这里。
但面前的狗子们还是不敢靠近，生怕他会突然再掏出一颗珠子来。
百宝其实有一个选择，就是通过那个狗洞进入地下河。但要这么做，首先就得让狗子们让开一条路来，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主动走过去的时候，这些家伙会不会主动让开。
于是百宝就只能这么耗着。自然他也不担心狗子会忍不住冲上来咬死自己，首先那个人就不会允许自己被咬死的。
他是真的猜对了。当他自在地坐下来的时候，身边自然而然地多坐了一个人。
一样的身影，一样的脸庞，不同的是百宝的是灰衣，而他却是一身红衣，眼睛也是通亮的红色。
狗子们纷纷退了一步，把头压低了些，身上长长的黑色毛发竖起，微微颤抖起来。
“我在想，要是那个女孩还在，你敢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放肆。”红衣男人的声音带有几分无奈。
“不敢，她太认真了，想的也多，很容易就会看出我的破绽。”百宝双手向后撑着地面，一下子放松了。
“那你现在在干嘛？打算和这些狗子过一辈子？我可以保你的命，但没说我要帮你清除这些东西。”红衣男人耸耸肩。
“我知道。”百宝并不在意，语气有些懒洋洋的。“所以我要多歇一口气，以免等下打起来没力气。”
“你不是这么想的。”红衣男人淡淡地说。
“帝恶，你可从来都不了解我。”百宝回了一句。
帝恶不语。
“如果我让你去清除掉它们，酬劳是替你造一个指头，你肯么？”百宝微笑着斜眼看他。
帝恶也笑了，继续看着前面瑟瑟发抖的狗子，笑道：“要让我做这么卑尊的事，可以，但得加钱。”
他知道百宝在开玩笑，也不介意和他开玩笑。百万年了，一个生活了百万年的家伙，帝恶还不能确定自己能把握得了他的内心。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他需要慢慢触发百宝内心深处的怨念，只有这样，百宝才会放弃自己的底线和他合作。
百宝起身了，手里多了一根木棍。
帝恶眉头一皱，有种要被戏弄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百宝抄起木棍，冲出一个箭步，狠狠地敲在面前地狗长长的脑袋上，将它摔出数步之外，鲜血红了一地。
这突然的变故令帝恶脸都绿了。他知道百宝想干什么了。
被击飞的地狗倒地后，趴在地上奄奄不息。这一幕，终于激发了狗子们的凶性。它们鼓动布满鳞片的四肢，如鳄鱼吻般的大口张开，露出锯齿一样的尖牙，瞬间就朝着百宝冲了过来。
百宝心脏狂跳，但握住木棍的手越来越紧。
他在赌，并且赌赢了。
地狗们的攻击看起来仿佛要将他撕碎了似的，但在来到他身边时，那些恐怖的尖牙利爪总在靠近时神奇地从他身边闪过，并没有伤到他。
于是乎，百宝继续抽起棍子，又是重重地击打在又一条地狗身上。这一棍，直接打断了狗子腰椎，连它身上隐藏的鳞片都被扫出一地。
周围的地狗更加怒了，终于是不再顾及所谓爆裂珠的影响，一齐围了上去。
但百宝的动作却是慢慢地从容起来，因为那些围过来的地狗，虽然一个个张牙舞爪地要扑他，但最后利爪总会和他擦肩而过，根本伤不到他。
“真墟，你真是变得越来越无赖了。”
帝恶在身后无奈叹气，“你知道我不会让你遭到致命的伤害，而这些下等孽畜的每一次攻击都是直奔要害而去，所以变相成为了我不得不帮你阻挡住它们的每一次攻击。”
“那好说，你直接把它们都收拾了，那我们彼此都不用这么麻烦了。”百宝喘着气，咧嘴笑道。
连续的挥棍，虽然知道对手不会伤害到自己，但还是怪累人的。
“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个条件。”帝恶挑了挑眉。
“哈？要提条件的话还是算了。”
“别担心，我要提的条件对你来说没什么不好。”帝恶淡定摊手。
“你先说？”百宝保持警惕。
“此刻的盟渊，一场事关人间王朝更替的战争正在进行。无论敖谈胜利与否，暗涌已经变作明显的波澜。但这场如此重要的战争，敖谈并没有命令给你，甚至连你的两万黑铁军残军也没有得到命令，放天城的防务也暂时交到了沐雪非郡主的手上。”
百宝一记横扫，把地狗从身边尽数扫开。
而连续的攻击不得反被暴打的地狗们，头也不再铁，渐渐地不再敢冒着危险冲上来，与百宝之间留出一段距离。这也让百宝得到喘息之机。
“之前清目离开，因为现场有黑泽的尸体，所以我们借故说是魔兽吃了犯人，而我们杀死了魔兽。敖谈虽然不说相信，但至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这次他想把我留在放天城，无非是因为星落校场扼守西北要道，公输家族的老家开阳城位于北方，这是他们突袭过来的最近一道。”
百宝说得自然。早在来这里前他就借助黑铁军的情报知道了开阳城公输家族的动向，对自己的处境相当了解。
“这只是一部分。”帝恶淡淡地说，“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赢，万一输了怎么办？”
百宝一愣，他自然没想到敖谈这种人物会预想自己会输。
“别忘了，除了你，郡主也没有去盟渊。”帝恶继续说。
百宝眼珠来回转动，逐渐有点眉目。
帝恶知道百宝已经猜到了，便主动揭底：“把郡主留下守城，你也会帮助守城。如今的西北要道上正陈兵着来自开阳的公输家族子弟大军，假使敖谈失败，公输右定然要挥军攻取帝都，以帝令号召天下。”
“真奇怪，如果都要失败了，还守着放天城有用么？”百宝有些不解，按正常的做法，失败之后还不如直奔太子，和太子的大军汇合后再行决战。
“因为放天城还有皇后。”帝恶淡淡地笑了，“这个可怜的男人，犯了和你一样的病。”
百宝一下子哑口。他忽然明白了很多，其实皇帝心里觉得自己胜利的可能性真的不大，甚至有的人带过去并不是要让他活，而是要让他死的。
比如鹜王。
“你干嘛跟我说这些。”百宝回过神来，记得一开始帝恶是要跟他谈条件来着，谁知一不小心扯得这么远。
帝恶暗红色的眼珠微微一收，平静地看着百宝。
刹那间，无论百宝，还是身边的那些地狗都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有种无形的压迫让自己无法动弹。
“因为我一开始的想法是让你直接统领放天城，然后再跟敖谈，或者是公输右谈条件。但你显然不想介入角逐。因此，我只能改变条件。我想要让所有人看到你的力量。”
“我的力量？什么意思？”百宝感到有些不妙。
帝恶笑笑，带着点狡诈的语气说：“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刹那间，百宝便感觉到身边突然而来的寒气，犹如寒刀从身边刮过，周围的地狗纷纷化作冰雕，血池里的血水也在瞬间凝固了，表面浮着一层冰霜。
紧接着，洞窟之内地动山摇起来，头顶的岩石灰土不停坠落，一道裂缝慢慢从中间分开，外界的光明逐渐显现。
大地正在慢慢抬升，雨泠谷两侧的山壁正在向两侧扩大，移山地裂的威力在帝恶简单的言语中显得稀疏平常。
但百宝很快发现，不只是他们血池里的地狗尸体在这场变动中从地下搬到了地面，前方原本倒挂海带的地方，孵化地狗的中心区域，死去的地狗更是数不胜数。
在帝恶的刻意下，地下超过一万头的地狗尸体全都翻过层层岩层的积压，暴露在地上，完全呈现在世人面前，仿佛刚刚历经了场惊心动魄的屠杀。
确实是一场屠杀，只不过屠杀者不是百宝，而是他身边的这位。
这个巨大的场景，直接让百宝看呆了。
“这里的动静很快会引人注意，而无一例外，他们都会以为是你干的。”帝恶在旁边施施然地解释。
百宝想到帝恶可能会出手，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手笔。超过一万只地狗，已经等同于军队无疑，要说都是由他做的，那将要引发多少人的猜忌和怀疑，又有多少人要对他心生畏惧。
百宝不敢再想。
他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帝恶：“你这个疯子，你这么做，就不怕会引来神族？！”
“他们不会来的，他们无权因为异兽而介入凡间。这一点，勾玉早就知道，否则就不会养这么多这些东西。”帝恶转过身去，一边走远一边说。
走出几步后忽然停住，他侧着脸看向百宝：“顺便说一句，你觉得勾玉养这么多东西真是为了替某人复国么？还是因为所谓的宝藏？”
百宝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他。
帝恶吐了吐舌头，回过头去继续走，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真是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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