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心画（3）

        “你，你是魔族人！”地上的老人忽然惊骇道。
百宝才反应过来，方才暴怒之际，他的双瞳染成了魔族特有的红色。
“万能的天神呐！赐予我力量，荡涤这对魔障吧！”老人瞪着眼睛，握紧法杖，仰天长啸。
他从地上爬起，以法杖作长枪，径直地向百宝冲过来。
就在他冲到百宝身前三步处，帝恶突然现身在百宝面前，单手顶住法杖的顶端。
顷刻间，法杖连同老人一起化作焦炭，破碎落地，洒在百宝面前。
一旁的清目脸色苍白，她看不见百宝是如何动手，但确确实实听到了周围的心跳少了一个。那个可怜的老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经灰飞烟灭。
“你杀了他？”她问百宝。
百宝简单地“嗯”了一声。他并非一开始笃定主意要杀这个人，只是帝恶动手太快了。
清目脸色更加惨白，一脸惊慌道：“完了，天神教长老的身上有印记，你杀了他，很快整个寒单城的人都会知道，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们走？”百宝不在乎清目的喋喋不休，直接说道。
清目一怔，声音戛然而止。
百宝伸出手去，说道：“很多年前，我那个叫做凌烟的手下和你一样，都被禁锢在一个教派里面。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
清目呆在原地，预感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一些火光，正从自己的侧面而来。
热浪、惨叫和砖石的坍塌几乎同时到达她的身边，仿佛置身于修罗地狱旁边。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从未离开。她一直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像是一股清流包裹住她全身。
突然，那个男人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朝远离身后建筑的方向奔跑。
“不要回头，不要去听，什么都不要想，一直往前走。”百宝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他们走在一条长长的青石道上，道路两旁满栽鲜花。但在他们经过之后，鲜花迅速枯萎，青石化为灰末。
她真的按照百宝的意思，一直往前走，哪怕身后的声音越来越乱，她再无驻步。
不过，她还是猜出了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刚刚，百宝以一种她难以想象的手段毁灭了整座天神教教廷。
帝恶站在废墟上，骂骂咧咧道：“老是让我干这种事，却从来不提条件，就是仗着我有求于你么？”
不知道走了多久，清目感觉自己走出了青石道，正在走着一条厚实的黄土路上，偶尔听到周围欢畅的水声，有时又是风吹林叶发出的沙沙声，慢慢地，都离她远去了。
她再也不想身后，只想着向前，笔直地向前，将身后的一切远远地抛下。
她不能回头，就像百宝所说的，一旦回头，那些隐藏在身后的黑暗会在瞬间将其吞没。
慢慢地，清目感觉眼前出现一丝微亮。
她记得这种感觉，当初在百宝构筑的小天地内，她也有过这种感觉。
她看到天际上的天空一片灰蒙蒙的，紧接着变成青色，然后，青得发蓝。
最后，百宝带她登上了一座高山，告诉她：“谷神让我们都到这里来，或许是一场考验，所以咱们也不能输。”
清目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堆着笑容。
但当他们最终登上山顶之时，发现自己还是来晚了。大部分人都已经来到山上，他们甚至是最后到达的。
白晨和江白率先出现迎接他们。白晨从困境中醒来后，便和江白一同来到山上。
彼时天边的地平线出现一抹光亮，光芒慢慢放大，逐渐显露出红色的轮廓。随着红轮的上升，刺眼的金光刺破云雾，穿越千山万水，到达他们所在的山上。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日出么？”清目瞪大了眼睛，重见天日的种种不适逐渐退散，眼前的波澜壮阔一股脑地涌进眼底。
她贪婪地睁着眼睛，忘记了刺眼的疼痛。
耀眼的金色铺在山下如潮的林木上，在风中如波浪起伏，由远及近，像是绿色的海洋在拍打着近处凸出的礁石。
有鸟儿从绿浪中跃起，一路直上青天，引人遐想。
当旭日东升，阳光普照，清目第一次觉得自己身后的黑暗被彻底冲散。她不再需要逃跑，只需要拥抱起这份光。
“啊……”
江白突然伸手作喇叭状，贴到嘴巴呼喊。
巨量的声浪向四周扩散，令所有人都把目光注意到这个娇小的少年身上。
似乎是觉得喊一声不够尽兴，她又继续迎着山巅呼喊一声。
被她这一带，山巅上，众人突然也受到了触动，纷纷高呼起来。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我以后，一定要游遍天下。”江白对着骄阳拍着胸口保证。
被她这一感染，清目率先站出来，也说：“我以后，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绝不会再辜负任何人。”
活下去？
站在最前面的江白回头看她，未免觉得奇怪。她是知道半魔人的缺陷的，所以在心里一早就给清目判了死刑，但眼前清目所表现出来的信心完全不像是一个垂死之人。
再看向百宝时，百宝一脸严肃。
总不至于……
江白浮想联翩。
这时，伏唯现身在他们面前。
“大师兄，怎么是你？谷神呢？”白晨龇牙咧嘴笑脸相迎。
伏唯已经习惯了“大师兄”这个绰号。
他迎着众人先是一个抱手，然后温声说道：“谷神已经返回驿站，他让我此处接应你们。你们的成绩会上呈至陛下那里，今年的谷神讲学就到此为止了。”
“谷神要回去了吗？”白晨心里一紧，他还没来得及拜谷神为师呢。
伏唯笑道：“是的，明天就要启程返回玄牝山。另外，师尊还让我告诉白晨兄弟，如果哪一天你觉得不如意，欢迎你前往玄牝山。”
江白和百宝的脸色几乎同时一变，都想起了白晨和鹜王交战的那天。那天之后，白晨虽然也会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只是回答说是他差点错手杀人，谷神提前阻止了而已，绝口不提九道至人的事。
如那天的情况看，谷神所想要的，是将白晨一辈子锁在玄牝山上。
“他才不会去那个鬼地方呢！”江白突然怒气冲冲地说。
“谁说我不愿意去！”白晨立刻回头反驳。
江白顿时收口，只是冷冷地看着伏唯。
伏唯明显感觉到百宝和江白两人眼里的不怀好意。虽然百宝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寒意，比江白更甚。
他立马转移话题道：“我见到你们都在许愿望，那我也来一个好了。”
他摸着下巴，思考片刻，道：“我希望……我将来可以回到家乡去，去做一名合格的老师。”
“合格的老师，大师兄说的真好。”清目微笑着说。在白晨提了句大师兄后，他们都开始把这当成伏唯的称呼了。
“那你呢，百宝？”
百宝眼珠一转。他没想过许愿这种东西，愿望倒是有的，只是不太好在这里说。
“如果真的有愿望的话，我最想的就是回到过去。”
“这不是愿望，这是妄想。”江白适时出来打脸。
百宝摸着头，笑笑不说话。
“喂，到你了！”江白肘了一下白晨的肩膀。
白晨立马豪气地说：“我呢，那就多了，首先，我要成为一名扬名立万的大将军，然后，娶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为妻，再然后，我要成为人间最强的战士……总之，我的故事，必须精彩！”
“可你以前不是说要当大侠的么？”百宝无奈挖苦道。记得当初他和白晨做山匪的时候，因为听到了大侠这两个字，白晨最终脱离了“拜拜组合”，下山当起了教师先生。
去白骨森林时，也是打着侠士的名号，当然那时慢慢地就变成了要扬名立万。大侠也是扬名立万，百宝没觉得什么，直到现在彻底变成了大将军，而非大侠了。
“废话！不当大将军，怎么实现第二个目标？”白晨一本正经地解释。
其他四人同时无语了。
“那我们来约定吧。”伏唯这时伸出一只手背，“就定个……十年之约吧，十年之后，不管做不做得成，我们都再次相聚，如何？”
江白想也不想，直接伸手过去，覆在伏唯手背上。
白晨和清目亦然，反倒是百宝犹豫了一下，才伸手过去。
十年之后，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人间，还是回去魔域，都说不准。
“那就说好了，十年之后，我们再相聚，谁都不能食言。”江白一脸认真地说。
其他人纷纷回应：“一定！”
彼时，天穹的骄阳似火，金色的光芒披洒大地。
少年们带着自己的心事，各自走上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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