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如真如梦

        “一刀两断！”
沐雪非明眸闪过一抹狠色。
攻击如波浪再来，这下百宝只能凭借出色的躲避步伐闪挪腾移。而落在他身后，沐雪非所用的每一式，皆为杀招。
一时间，演武台上险象环生，看得台下众人纷纷抹了一把汗。
“幸亏不是我们对上郡主，否则非得被大卸八块不可。”连一向骄傲自大的环丰都不由得说道。
“谷神还没有打算阻止的意思。”环渊一脸紧张，“是因为郡主是他的亲传弟子么？”
环丰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不可能知道。毕竟沐雪非和百宝同出黑铁军，百宝得以进入大学宫还是郡主搭的线，如今两人大打出手，实在令人费解。
“再不答应，你就要死了。”虚空眼内的帝恶开口道，声音较之前多了点急迫。
“放心，是免费的。”
百宝脚步停住，喘着气说：“这样，你说我打。”
百宝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加上连续发力导致全身的骨头都在发疼，长久下去不是办法。
帝恶无奈一笑，“真是老顽固。”
百宝对使用他的力量还是很谨慎，不让他控制自己的身体便是底线。
“听着，快剑的特点除了快之外，还有便是只攻不守。如果要破掉它，首先你需要有直面它的勇气。”
百宝用力地点头，“可以。”
帝恶嘴角一翘，“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只攻不守意味着一旦突破她的进攻，防守的缺陷会非常巨大。
果然在沐雪非再度冲来时，百宝主动迎了上去！
“快剑在于用最简单的招式达到杀人的目的，那么，破解它的方法也只需要一次，一次就足够。”
在横刀刺来之际，百宝承受着可能被刺穿的风险，挥动木棍，用力敲中刀身。
突然的巨量震动令沐雪非握刀的手顿时发麻，也让她恍惚了一下。
但她的反应极快，握剑手一张一合，再度握紧，侧向刺中百宝小腹。
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百宝小腹处的衣衫。
沐雪非的一双美眸慢慢放大，在她没察觉的地方，百宝另一只手握紧被截断的另一半木棍，正好捅到她的下腹上，只不过没有用力，因而没有什么感觉。
但沐雪非知道，百宝完全有机会发力，或者说这原本就是他的作战计划。只是在最后关头，百宝阻止了自己的最后一步。
好险……按照帝恶说的步骤作战，差点就捅了过去。被截断的木棍，另一端并非完全的平直，而是稍带尖锐的，是明确的锐器。
一旦捅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百宝心里松了口气，完全忽略了沐雪非的横刀完全刺穿了他的身体，那股锥心的痛楚直到他确认沐雪非没有受到伤害后才开始逐渐显现。
沐雪非松开了握刀的手，退了一步。
我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郡主啊……”百宝忍着疼痛，龇牙咧嘴道，“我跟清目同学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沐雪非看着他，眼神忽然呆滞。
“如果你一直下不去手，你永远也不会得到真正的解脱。”谷神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解脱，他不是我的敌人。”沐雪非看着烛光下的横刀说。
“他是出现在你噩梦里的恶鬼，你只是在作一个了断。”
“不是，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
“我，我……”沐雪非倏然睁大了眼睛，语气变得起伏跌宕，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见过他，不只是在梦里！”
她的声音很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眼里不知觉地含了泪光。
“你是说你在十六年前亲眼见过他？”谷神出奇淡定。
沐雪非清楚地记得，那时的脸上感受到一股温热的血，令她短暂地恢复了意识。在细眯成缝的眼睛里，那张脸虽然模糊，但她绝不会认错！
青州城参军选拔上的那一天，她就完全认了出来，只是不敢确认，故而三番四次地探查百宝的底细。
利用，各种各样的利用都不过是她为了掩盖真实目的的手段。
她想要从百宝身上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只有这样才能算是真正地斩断过去，真正地走向得道。
“你把现实和梦境搅混了。”谷神的语气冷淡，“其实你自己都不敢确认，所以才犹豫，不是么？”
沐雪非一愣。
“你关于那时的记忆，只是一段梦境。由你的噩梦衍生出来的梦境。”
谷神平静地说，“过去有人因为怕蛇，后来便常常跟人说起幼时被蛇咬的经历，可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被蛇咬过。”
沐雪非顿时没了声气，眼睛逐渐迷茫，脑海里的那段记忆顿时变得迷糊起来。原来，她珍藏了这么多年的记忆，甚至不惜瞒了自己的师尊，竟是一段梦。
“虚妄，只是虚妄。”她喃喃道。
眼前温热的血染在她的手上，这是刀刺进去后，百宝的伤口所流出的血。
那段如真如梦的记忆再度浮现。
是虚妄？是真实？
还是说，既不是虚妄，也不是真实。
沐雪非蓦然醒悟。数日以来乱作一团的心，终于在此刻平静下来。
但百宝却在此时倒了下去……
“百宝……”
伏唯迅速冲过来……
“你说，他这副样子，会是煞星？”江白把白晨放下床后，双手环胸，歪着头瞥向正在给白晨把脉的假面客。
江白总在想，传闻假面客都是稻草人，一个稻草人把的脉，真的能被远方的至人鬼从听到？
“煞星这样的称呼，是你父亲教你的？”假面客一边把脉，一边淡然笑道。
“别跟我提他。”江白满脸嫌弃。
假面客继续笑道：“你不觉得这小子，很有天赋吗？”
“天赋？”
江白看着熟睡中的白晨，稍显认真道：“说起来倒是有的。一头像神族雪神一脉独特的白发，人类的本质，又能熟练地使用魔兵。就像是把三界都浓缩到一个人身上，既诡异，又神奇。”
这时她颦了颦眉，吐了句：“就是太笨了。”
假面客闻言哈哈一笑。
“笨有笨的好处，你以后就知道了。”
“为啥要我知道？”江白摊手，不解道。
“他的身体已无大碍。”假面客从床边站起，“等他醒来后，他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
“不让他记住？”
“对他是好事。”
江白“哦哦”两声，眼珠跟着转了转。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假面客挥了挥袖，从容离去。
江白在身后道：“你不打算带他走？”
“若要带他走，何须让你带回来？”假面客简单回应，“他的路，要自己走。”
“我就知道。”江白嘴角一翘，带着点耐人寻味的笑。
“你就是想让他变成煞星，将来要将他杀死，也算赚取了名声。”
假面客闻言驻步，笑声从面具下传出。他侧过脸对江白说：“你这么想，却也没错。我们就来赌一把吧，现在他就在你的身边，你可以穷尽你的一切手段，阻止他成为煞星。如果你成功了，不但挫败了我的计划，你的朋友也不用死。”
江白冷笑，道：“我脑子有泡么？为什么要跟你做这种无聊的游戏。就算是赢了，也什么都得不到。而且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我跟他，算不上朋友。”
“不算朋友？”假面客疑惑道，脸上的脸谱变成一张半笑半哭的大花脸。
“不算！”江白的语气非常肯定，没有任何示弱的意思。
“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假面客哀叹一声，这一声哀叹很是夸张，不像是在感慨，反而有种阴阳怪气的观感。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今天他会冒险使出杀剑，是因为敖离动了杀心。可即便是那样的情况下，他使出杀剑的初衷，也只是为了自保，而不是杀人。只是最后的失控却并非他所能控制。”
假面客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他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但所谓煞星的命运，就和这次的意外一样，总是不经意间将他推向地狱。有时候是为了自己，有时候是为了朋友，甚至是一些并不相干的人。他在付出的同时，也在出卖自己的灵魂。”
江白听着他的话，莫名地想起在白骨森林时，白晨不顾一切地去寻找百宝的下落，还有现在，为了烟雨姬的债务，甘愿为贼。
“当有一天，他所为的人变成了你，你会难过吗？”假面客突然说。
江白倏然抬眼，内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她眼睛眨了眨，脸上一片沉寂。
忽然，她发出一声轻笑，笑容中带着点无奈。
“我就说过，他就是太笨了。”
假面客不置一语，径直地往外走。
突然，江白抽鞭猛然一扫！
面具断为两截，连同面前的华服人影一起，暴露出里面的稻草本质。
“嘿！”江白眼神发亮，声音带着点歉意，“对不起呵，我就是想试试，是不是和传闻一样的稻草人。”
把稻草人收拾好后，又忙活了一阵，外面的天逐渐暗了下来。这期间百宝没过来，反倒是伏唯来过一次，来了才知道百宝也受了伤，伏唯刚送他回去，顺便来看看白晨的情况。
江白简单敷衍几句打发了伏唯，然后坐回到床边，回忆起白天发生的事。
白晨和百宝接连负伤，令她感觉有些恼怒。尤其是关于白晨。
她想起父亲给她说过的所谓煞星，是被诅咒之人。大长老说得更直白，是灾难本身。
她看着白晨熟睡的样子，眉心微动。命运被主宰，与世界为敌？
似乎，不应该这样。
突然，白晨的表情开始显露出痛苦的神色，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他瑟瑟发抖着，苍白的唇齿喃喃自语。
“爹，娘，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
他似乎身处极寒之中，也似乎感觉到极大的恐惧。
江白的内心被触动了。这是人在感到极大不安之时所产生的反应，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自己非常害怕，就像一个孩子害怕得呼喊父母。
江白走上床，从白晨背后将他紧紧抱住。
她抱得很用力，就像是用自己的体温给予对方安慰。
月光从窗外进来，披散在彼此身上。
这一刻，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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