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笔墨鉴定使很快随着流鱼来到了堂上，他向着曹少尹拱手行礼之后便去屏风后面检查宋云景和宋倾颜两人提上来的文书。
    宋倾颜脑海中思绪千回百转，如果在公堂上揭露了她偷学宋云景的手艺，那她如何在盛京立足，宋家酒楼又如何在盛京立足？
    她咬牙，一手摸着额头，做出头晕目眩状，就要往下倒去。
    这是，一双手扶住了她，她睁开眼便落入宋云景笑吟吟戏谑的眸中，无比了解宋倾颜的宋云景当然知道这人要搞什么幺蛾子，昏遁？想得挺美，今天这事不有个定语，宋倾颜走不出这高堂里。
    宋云景说道：“诶，宋倾颜小姐，怎么站不稳啦？低血糖？大姨妈？小脑发育不完全？”
    宋倾颜被迫着站直身体，她以手掩面，轻轻咳了几声，刚想要说话，这边宋云景便发出更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咳！”
    宋云景几乎要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站在她旁边的宋倾颜吓了一跳，想要说出的“我有点不舒服，要不然我看了大夫之后在继续庭审？”也噎在了喉咙里。
    宋云景比葫芦画瓢的也以手掩面，她微微颤抖着，比宋倾颜更是奄奄一息，她说道：“我头疼，我无力，我难受，哎哟，我站不稳身体了，我要晕倒了！”
    这时一旁候着的衙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要来扶她。倒是一旁的也叶泛寒优哉游哉地喝起了茶，而卫晋也摇了摇头眼中含了笑意。
    “别扶我！”宋云景猛地伸出一只手拦住了衙役的动作，她一瞬间站直了身体，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痛苦，我虚弱，可是我也不能离了这大堂里。大人容秉，今日庭审是前所未有之先河，是为之后立了规范，私以为无论堂上发生什么事，都不能阻了这次庭审。”
    曹少尹微微颔首：“准。”
    宋云景歪着头，得意地挑眉，冲着宋倾颜呲牙笑。
    宋倾颜恨恨，一张脸也不苍白了，也不冒汗了，一脸的铁青挡也挡不住。
    一时间高堂上倒是陷入安静，宋云景仔细打量了似乎有点手足无措的宋倾颜，很不厚道地笑出声，见所有人看向她，宋云景向着曹少尹说道：“大人，我还有一个证据未曾上堂呢。”
    宋倾颜掩在袖中的手狠狠地握成拳头，她咬着唇看向宋云景，脸上已经没了之前装模作样的楚楚可怜，倒是显得有几分尖锐的恨意。
    宋云景不在意地扭开视线，她说道：“还望大人允许证人上堂。”
    曹少尹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准。”
    于是，宋云景的第二个证人被带上了台。
    宋倾颜不由地尖叫起来，她指着进来的陈三水厉声说道：“你，你不是宋家酒楼后厨的人吗？你——你——”她说了半响，也未曾说出陈三水的名字。
    比起前些日子在宋家酒楼趾高气扬无比风光的样子，陈三水这时显得很是狼狈，他自从那日被宋倾颜骂了偷懒之后，那些看不惯他的人就经常找他的茬，他在后厨的日子就愈发艰难，到最后他被后厨里的一个死对头寻了由头赶出了宋家酒楼。可是，明明他是大功臣，为什么他要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
    胡子拉碴的陈三水恶狠狠地瞪了宋倾颜一眼，都是这个女人，要不是她他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他嘴角露出狠戾的笑，他不好过，其他的人也别想好过。
    陈三水下跪行礼，曹少尹问道：“汝是何人？”
    陈三水直起头回答道：“小人陈三水，盛京葫芦胡同人士，曾是宋家酒楼后厨的大厨师。也是一手研制火锅的人。”
    曹少尹正了脸色，挥手道：“你且道来。”
    陈三水说道：“大人，四月初，宋家酒楼后厨掌事拿来一份残方让后厨的师傅们做出一个叫做‘火锅’的东西，那方子只有寥寥的做菜步骤，我原先的伙计，叫冯大刀的，就按着这方子根本做不出什么菜，大人，您不知道，如果做菜的方子有个七八成，甚至是五六成，我们宋家酒楼的厨子都能想办法做出个差不多的菜，可是那方子上只有三两句话，这让人怎么做？”
    一旁的宋倾颜早就低下了头，她只觉得恨意要把自己淹没，如果没有宋云景！如果没有宋云景！
    陈三水恶毒地瞪了一眼宋倾颜，继续说道：“后来，我们楼里来了个新掌事，就是这位宋倾颜小姐，她说她曾吃过那叫做火锅的，也能形容出一二滋味，还找了什么别院里的丫鬟把那残方完善了一些，之后就叫我们尽快把这道火锅菜做出来，如果做出来的人大有赏赐。”
    唱和的人把消息一五一十的传到了门外百姓的耳边，这下原先憋屈的老饕们可是要炸了，他们嚷着什么“抄袭！剽窃，偷学人家手艺不承认！”“宋家酒楼无耻，偷人手艺不承认！”
    而堂上，陈三水还在说道：“后来小人千方百计把残方完善了，做出了火锅，那日宋掌事大喜，赏了我们一众人，但是小人偶然在掌事房门听到掌事和她的丫鬟芬儿说着什么‘这下宋云景该想不到我们做出了她的火锅吧’。小人见势不对，就只当是没有听见。”
    他深深叩首，说道：“大人，小人只是一介厨子，勉强糊口的手艺人，管事命令下来的事情不能不做，可是小人也备受煎熬，知道是偷了别人的手艺。可恨的是宋家酒楼过河拆桥，为了掩盖事情真相竟然把小人我赶出楼里，小人没了生计，更是艰难度日。大人，你一定要为小人讨回公道啊！”
    陈三水的话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他扮演起了无辜的大善人，把脏水都泼到了宋倾颜和宋家酒楼身上。
    宋倾颜颤抖着手，想要反驳陈三水，可是这时，笔墨鉴定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拱手道：“大人，经小人鉴定，此份文书时间属实。”他旁边人呢呈上来的正是宋云景递交的文书档案。
    “而这一份，倒是新墨，时间最久不超过五月中旬。”他指了指宋倾颜地上来的文书，说道。
    “不可能！”宋倾颜一脸难以置信，她色厉内荏地说道，“这明明是我们在年前就登记在案的，你这人是不是技艺不精？弄出了差错？”
    这话对于一个手艺人来说莫不是巨大的侮辱，笔墨鉴定使立刻跪在地上，指天发誓道：“小人是盛京远近闻名的笔墨鉴定使，我家三代以来便是从事如此工作，何至于小姐如此虹口白牙的污蔑？如果小姐不信，大可让整个盛京所有的同行过来查明，若小人所说又所误差，小人愿意永不踏入此行业。”
    这话掷地有声，此时也不再有人敢怀疑这人的手艺，宋倾颜更是想被打了脸一般，虽然是直挺挺站着，可却看似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里。
    曹少尹双目一瞪像是钟馗，手握惊堂木一拍似响了惊雷，他怒喝道：“如此铁证如山，被告宋倾颜，尔等可认罪？”
    宋倾颜此时终于是站不住了，她腿一软，实打实的往地上栽去。
    不过这时宋云景也不扶她了，乐得作壁上观，美滋滋。
    —
    这一番大获全胜，不仅判得宋家酒楼将十日里所售火锅的收益赔偿给一家店，并停止售卖一切关于火锅的东西，而且勒令宋家酒楼负责人向宋云景公开道歉，并张榜告示三天。
    宋倾颜灰溜溜地回到了宋家，她虽然是一路上乘着轿，可是总觉得路上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都在嘲讽她不如宋云景。
    没等宋倾颜回到家中摔她的瓷器，就被宋老爷派人叫到了书房里。
    宋家的书房自然是气派十足，宋倾颜很小就和出入宋家的书房，因为宋夫人悍妻，宋家的小妾从未生下一男半女，那么嫡出的宋倾颜自小就担了重望，很小时候就做了继承人培养。
    此时的书房却不如以往，宋老爷沉着脸站着，一向宠爱女儿的宋夫人也是握着手绢爱莫能助地站在一边。
    宋倾颜一进书房，便跪在地上，她委屈地说道：“父亲，女儿错了。”
    宋老爷看见她这个样子就不由得想起今日他在茶楼和友人喝茶时庭审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他的窘迫，他越想越气，直接把一个青花瓷杯摔在地上，他骂道：“孽女，老夫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宋倾颜泪流满面，说道：“父亲，女儿也是为了宋家的荣耀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当时也报予父亲知晓了，我……”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吗？”宋老爷终于忍不住一脚踹过来，他说道，“你要是偷学人家的法子，就做得干干净净，留了那么多的马脚，这是我教给你的吗？亏我对年对你悉心教导，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
    宋倾颜哀恸，她抱着宋老爷的腿要说什么可是却被宋老爷一脚踹开。
    “你敢这样对我女儿！”宋夫人忍无可忍抱住宋倾颜，她半跪在地上，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啊，我身下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我可怜的女儿啊！”
    宋倾颜躲在宋夫人怀里忍不住小声哭泣。
    而宋老爷却是在气头上，他忍不住嘲讽道：“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真的亲生女儿正在东街喜气洋洋呢，真是人比人，还是自家血脉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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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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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