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到了吗”的宣传，盛京许多人都知道了“一家店和宋家火锅纠纷案子”今日庭审的消息，吃罢早饭后，陆陆续续有人来了京兆尹监膳司正门，闲来无事等着开门审理案子。
    因为是审理未有先例的“食品专利”的案子，监膳司的曹少尹一大早就候在了办事处，今天虽是他主审案子，但是京兆尹的叶大人和受了皇命的秦王殿下要在一旁旁听。今日的案子是公开审理的，他手心满是汗，因为这次案子虽小，却关系良多。
    他本是一介碌碌无名的小官，原本就做好一辈子蜗居京兆尹做一个文书官吏罢了，可是他却有了因缘际会，在大人们的尔虞我诈之中得了利升了官。
    不管这次案子有多少人给他递关系，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也好，宋家给的贿赂也罢，他都模棱两可地打了哈哈，他没有站队，而是做出了一个选择。
    能让他做到这个位置的人，自然也能让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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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云景看着满屋子乱转的李老二觉得好笑，她说道：“行了李叔，你该开店开店，该干活干活，这么紧张干嘛。”
    李老二一头的汗，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掌柜的，你这样子不成啊，我听说宋家的那个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我们的案子能胜诉吗？哎哟让我急的，要是输了咋办，咱们火锅店正红火呢。”
    宋云景抬头估摸着时辰，觉得差不多的，她说道：“别担心，要是你们这样今个还是别开店了，我怕你们菜里不放盐。”
    “这不成。”李老二终于正色道，他一边喊着钱多多冯大刀准备开店，一边说道，“我们店一天不开就溜走多少白花花的银子？罢了罢了，我觉着掌柜的你不是会吃亏的人，我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
    “这样想就对了嘛。”宋云景笑眯眯地喊着今日沐休不上课的的小九和小石头去官衙里，“走吧，小九，小石头，去长长见识。”
    一向不把事情放在眼里的钱多多也担忧道：“师父，我也不去吗？我可以为洛山行作证啊。”
    冯大刀也是同样的神色，想必也想着为宋家酒楼研制火锅作证。
    宋云景却摇头：“不用了，省的人说我们自己人作伪证。你们也别担忧，自然是有人巴巴着给我们作证的。”
    宋云景摆摆手，领着两个小孩背着手就慢悠悠地往外走。
    她根本不担心这次胜券在握的庭审，叶泛寒早就为她准备了讼师，审理的程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她怎么会输呢？如果输了证明叶泛寒推出的这个法案有问题。就算是叶泛寒颠倒黑白，也是要她赢得。
    当然，不用颠倒黑白，她就可以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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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少尹坐于堂上，侧位坐着虽着官服却依旧显得吊儿郎当的叶泛寒，他正歪着头和一旁的卫晋说着什么，卫晋时不时点着头，仍然是少言寡语的样子。
    记录案子的文书官坐在一旁，笔墨伺候的齐全得很，他正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这记录的文书之后是要呈给皇上观阅的，细节都要记得清清楚楚。
    一切都准备就绪，曹少尹一声令下：“开门！”
    朱门缓缓开启，门外已然挤着好多交头接耳的百姓，朱门两侧威武雄壮的狮子旁边也被人站了去，竟然将监膳司的门堵得水泄不通。
    曹少尹更紧张了些，他不曾想到这个不算眼中的案子竟然受了百姓如此大的关注。
    很快，宋云景施施然从候着的旁屋走进大堂，她看着高悬的“明镜高悬”的牌匾，下跪行礼。
    与此同时进来的宋倾颜也下跪行礼。
    “台下何人？”曹少尹惊堂木一拍，这案子正事拉开序幕。
    “东街一家火锅店掌柜宋云景。”宋云景说道。“曾是宋家小姐宋倾颜奶娘刘氏的独女，后因为一些缘由和宋家及奶娘刘氏断绝关系。”
    一袭白衣的宋倾颜没有想到宋云景会率先说明此事，她心一跳，自己原来的筹码少了一些。
    一旁的师爷将宋云景早就递上去的身份证明呈到曹少尹眼前。曹少尹点点头，表示无误。
    曹少尹翻了翻当时宋云景和宋姐断绝关系时写的文书，点了点头。
    唱和的人丝毫不差地将堂上的消息传到百姓耳边，候着的百姓基本都是一家店的常客，他们没想到宋云景竟是这个身份，一时议论纷纷。
    “汝又是何人？”曹少尹又问。
    “宋家独女，宋家酒楼如今大厨房掌事宋倾颜。”宋倾颜附身行礼，白衣称的她是楚楚可怜。
    曹少尹又拍惊堂木，说道：“宋云景，汝是报案人，所报者何事？汝可以一一道来。”
    宋云景说道：“六月初三，宋家酒楼推出一道新菜，名为火锅。六月初六，我与徒弟二人到宋家酒楼尝鲜，发现宋家酒楼推出的新菜正是我的拿手菜之一。今年三月底，我曾因故在宋家酒楼大厨房掌事宋倾颜面前做过火锅，所以我上告宋家酒楼掌事宋倾颜剽窃我的手艺谋取私利。”
    “可有证据？”曹少尹说道。
    宋云景徐徐道来：“火锅做法登记文书一卷，人证三名，是为洛山别院厨房烧好丫鬟一名，洛山别院小聚证人一名，宋家酒楼后厨原厨子一名。”
    还未到呈上证据的时候，曹少尹摸着胡子点点头，问宋倾颜道：“汝可有话说？”
    宋倾颜眼眶微红，道：“大人容我细细道来，我宋家酒楼一向聚集各地名厨，天南海北的厨子各有各的手艺，某日，一厨子对温鼎这种无滋味烫菜的法子提出质疑，觉着若是烫菜不是平白开水，加些滋味或许更好，此乃该厨子元宵节之后所提，当时皆有人证，此为一。
    “我宋家酒楼在盛京名声显赫，今上也称为盛京‘第一好去处’，何必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一个才开业没多久的小店，我们流水抵了她全年，我们宋家酒楼图什么呢？此有宋家酒楼今年上半年流水与一家店全部店面流水对比，此为二。”
    “再说，花有千种红，说到底也是红，厨艺有千种，万道不离其宗，以前东家做的面和西家做的汤还是一个滋味，难不成都是抄？厨艺都是贯通的，共同之处也叫抄？也叫偷学？私以为大错特错。我们宋家酒楼一向秉着为每一位食客做出好菜的初心，研制更新更好吃的菜，却不想被一个晚开店的污蔑，如若此种风气蔚然成风，岂不是伤了更多厨艺爱好者的心？我们宋家酒楼研制火锅的日日夜夜，从无味的温鼎到有滋有味的火锅，我们都有详细的记录说明，此为三。”
    宋倾颜大概表演的还不尽兴，她擦了擦眼角说道：“大人，青天可鉴，我们宋家酒楼是多年的老字号了，何必为了一时利益损了多年的好名声？在‘盛京饮食安全法’颁布以前，一家店掌柜早早登记了火锅的专利，是为何？小女子敢问究竟是谁在官府中有人情关系？还是谁早就准备好了脏水就等着泼到我们宋家头上？”
    宋倾颜说完，就忍不住斜睨了宋云景一眼，她人前还是无辜娇弱的小白花，可是到了宋云景面前就忍不住张扬的露出白牙，你不是说我抄袭吗？那我就说你和京兆尹的官员私通，狼狈为奸给宋家泼脏水。
    叶泛寒不是想让盛京的食肆更清明吗？我偏偏不让，我就要扰乱这池水，我得不了好，谁也别想得。
    宋倾颜微微一笑，低头顺势掩住了眸中的冷色。
    唱和的人把消息传到了门外，百姓们不由地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坚定不移宋云景一家店的老饕们，他们义正言辞地坚定不移相信着“小宋掌柜厨艺好我们人人可证，我都吃了宋家酒楼的火锅和一店火锅店，对比高下立见，谁抄了谁的就不用说”“小宋掌柜厨艺好，人品也好，我相信小宋掌柜”等等言论，比比皆是。
    当然有听了宋倾颜的话转变立场的的人不由地质疑道：“就像宋小姐说的，她们宋家依然这么厉害，每日利润多的吓死人，何必偷学别人的？”“宋家酒楼厨子多如牛毛，厨艺个个拎出来都是大家，厨艺本就是共通的，这话没错啊，大厨自然可以研制出想要的菜。”“就是，火锅不就是加了味道的温鼎，要我做我也可以。”等等佐证自己言论的话语，也是不少。
    堂上，听了宋倾颜的话，宋云景也不慌不忙，她虽然已经知道宋倾颜不是省油的灯，却未曾想过宋倾颜是这么不知廉耻。
    厨艺共通？怎么不说你和我的脑电波是共同的呢？
    曹少尹被这两个女人滴水不露的话弄得头疼，他不由得瞄了一眼侧位坐着的两位大神，他的顶头上司脸上早就没了以往脸上常挂着的笑，一脸冷意的盯着宋倾颜，曹少尹未曾见过叶泛寒如此，心一惊，差一点把手中的惊堂木扔下。
    而另一个原本就是活阎王的卫晋脸色却没有那么难看，他正低头和身后的侍卫说着什么，那侍卫听了看了堂上宋云景一眼，应了声就往堂后去了。
    曹少尹觉得今日头发就要掉两把，他视死如归地赶着进程
    ，说道：“既然二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么我们就靠证据说话，来人，呈上证据和证人！”
    “二位说的火锅本官也听了，大概争议是由从三月底的洛山别院之行而起，那么二位就细细说来洛山别院之事。”
    宋云景上前一步，说道：“洛山别院之行就是普通的朋友小聚，友人提出添些趣味做一场厨艺比赛，时有厨师数人，包括在下颌宋倾颜小姐，所有厨师都在一处大厨房，此有人证洛山别院大厨房烧火丫鬟绿儿为证。”
    绿儿上前，下跪。
    “你是何人？”曹少尹问道。
    “奴婢洛山别院大厨房烧火丫鬟绿儿，当日正是小宋掌柜的烧火丫鬟，可证明小宋掌柜所言皆实，无有虚假。”
    “一个烧火丫鬟罢了，只能证明我们当日在一处比赛，又能证明什么呢？”宋倾颜说道。“大人，我也有证人，证明元宵之后我们宋家酒楼便开始了研制温鼎变火锅的法子。”
    一个看似憨厚老实的男人徐徐上前，下跪行礼：“我是宋家酒楼后厨厨子李大脑袋，元宵过后，因着在家过年吃了一冬不着滋味的温鼎，我就琢磨着要是温鼎里加了调料和香料那应该会好吃，就报了掌事，登记了要研制‘有味道的温鼎’的预案。”
    宋倾颜笑着补充道：“我们宋家酒楼家大业大，每一个人有什么想法都会登记在案，然后拨给一定人手和资金来研制新菜。此处有文书为证。”
    师爷抱着一卷文书上前，呈给了曹少尹，曹少尹看过，皱起了眉，文书确定无误，他点了点头。
    宋云景见状瞟了宋倾颜一眼，宋倾颜虽然表面是委屈的样子，可是眼角处流露出的得意不由地让人厌恶，她皱起了眉继续说道：“大人，我的证人话还未说话，绿儿，请你把那日厨房所见一一道来。”
    绿儿点点头，又说道：“那日我是小宋掌柜的烧火丫头，因为比赛的题目是用最多的菜品做一道最美味的菜，可是小宋掌柜一直在熬锅底，也没准备菜食，我就有点好奇，一直再偷摸摸地看，不仅我在看，我也看到宋倾颜小姐身边的丫鬟芬儿也在时不时地看着小宋掌柜的做法。”
    她咬着唇看了宋倾颜一眼，低头继续说道：“后来，有人上门来找我，说给我一大笔钱让我把小宋掌柜做汤底的步骤给一一说明，我有的记不清楚了，那人也说没关系，记多少是多少，我看着有银子拿，就把我记得的步骤说了，后来越想越不对，我就留了个心眼，后来联系那人，说我又想起一些，那人高兴地又给我一些银子。之后我偷偷地跟在那人身后回去，发现那人进了宋家酒楼的后门。”
    宋倾颜不由地在心底骂行事的人蠢货，让人拿了把柄。不过，还好她早有准备，她看了一眼绿儿，之间绿儿正巧看她的目光，她们两人对视一下，绿儿面上一慌，立刻低下了头。
    如果细细看去，很容易就发现，绿儿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宋云景乘胜追击，再接再厉，她说道：“大人，我有当日洛山别院尝过火锅的人证。”
    “宣。”曹少尹抹了把头上的汗，说道。
    宋云景往后看去，她好不容易请了这一尊大佛来帮她作证，一身纨绔气息的卫平钦施施然进来，曹少尹一看，没想到这证人是三皇子，不由地站起来行礼。
    卫平钦摆摆手，他向着卫晋拱手行礼之后说道：“本殿是小宋掌柜的证人，那日在洛山别院本殿吃了小宋掌柜做的火锅，味道十分鲜美，之前闻所未闻。而近日在宋家酒楼中再次吃过，两种火锅味道十分相似，几乎没什么差别，但是论美味程度，还是小宋掌柜的更胜一筹。”
    唱和的人再次如实地把消息传到了门外，此时举棋不定的百姓们又站起了不同的队伍。
    “你听听，连三皇子都说小宋掌柜的手艺好，可见宋家酒楼只偷学了小宋掌柜的一个皮毛，肯定是宋家酒楼偷学了。”
    “你这话也不全对，要偷学怎么不学个完全？何必差些滋味？我看宋家酒楼是自己研制出来的菜，正好和小宋掌柜的火锅碰了头，不过宋家酒楼做的没人家好吃罢了。”
    堂上，曹少尹看着宋倾颜问道：“如此，宋家酒楼有何辩解？”
    宋倾颜说道：“有宋家酒楼几个月来研制火锅的全部过程的文书两卷。”
    “呈上来。”曹少尹说道。
    等着的师爷又把证据成了上去，因为文书较多，曹少尹一一看去，也是费了不少时候。
    这时候，宋倾颜抹了抹眼角，泫然欲泣的样子仿佛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莫名其妙地对绿儿说道：“绿儿，我们萍水相逢，可是那日我在洛山别院看见你躲在角落里哭泣，好心问你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对我说的？”
    绿儿浑身一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她磕磕巴巴地说不出来完整的话：“我……我……”
    “你说你老母亲得了重病，可是你没有钱给目前治病。”宋倾颜同情地说道，她叹了口气，无比悲悯，“你说你身为子女只能看着母亲病痛在身，恨不得以身替之。当时我觉得你是个孝顺的人，就给你了一些银子，可是属实？”
    绿儿终于忍不住，她转身过来，冲着宋倾颜，以头抢地大声痛哭，说着：“宋小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因着事情突发，不仅仅是曹少尹和外面的百姓齐齐的惊愕，就连宋云景也不知所措地愣住了。她心猛地一跳，这绿儿是当时自告奋勇帮她作证的，说是不愿意看到真相被蒙蔽，可是如果绿儿……
    没等宋云景如何想，绿儿却痛哭流涕地说明了所谓“真相”：“对不起，宋小姐，是我狼心狗肺，实在是我没有办法了，宋云景她拿着我母亲的命来威胁我，让我做假证，根本没有人来问我火锅的做法，根本没有人啊！”
    门外，得了唱和人传话的百姓们一片哗然，所有人难以置信，一些站在宋倾颜那边的人洋洋得意，说道：“我就说了嘛，宋家酒楼怎么会自降身价去偷学一个不知名小店的厨艺？痴人说梦罢了，还是公道自在人心，这宋云景实在可恶，颠倒黑白，没有人心啊！”
    一些支持宋云景的人也哑口无言，他们虽在感情上相信宋云景，可是实打实的证据却表明宋倾颜的无辜，他们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宋云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她心慌得很，再次回到书中，重来一次，还有系统的依仗，让她不由地骄傲自负起来，一直顺风顺水的她从未想过如果这次庭审出了什么差错她该如何挽回。
    她咬着唇，用疼痛来警醒自己，突然地，她察觉到一抹清冷的视线，她看向视线所来之处。
    是卫晋。
    她看着卫晋浸了冰的眸子，突然一瞬间被安抚下来，她冷静下来。
    卫晋却含有地缓和了脸上常带着的面无表情，一时间如同春日初生，冬日坚冰与冷雪渐渐融化，渐露生机；又如同春风初起，沉眠了一冬的泥土和枝条悄然苏醒，徐来绿意。
    他冲着宋云景轻轻的笑了，带着安抚的意味，仿若无声地说着，有我在，不要怕。
    宋云景心加快的跳了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一些此时不应该有的异动，她终于恢复了平常安之若素的样子。
    她勾起唇角，看着绿儿，问道：“绿儿，你能再说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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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罪，来晚了【哐哐哐叩头】
    明天继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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