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斯秘境

    在烛光中，他被我推倒在白色床单上，眼神晦暗，有一瞬间和四百年后的诺基亚的神态完全贴合。但他很快闭上了眼，这份贴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看看他横着倒着，腿在床外面，感觉很不舒服，就推推他命令道:“你不能横着，你给我竖着。”
    于是他又调整姿势竖着躺了，但他没有枕我之前枕过的枕头，脑袋落在枕头下面。我看了一会又感觉不对劲，就拽低了枕头再次命令道:“你要枕枕头。”
    他就抬高脑袋让我塞了个枕头下去，很安静的闭上了眼。我注视他一会儿，觉得这样没问题了，就转头去看油灯，小小的光点照亮屋子。我想了想应该熄灯，就试着站起来去吹灯，但还不等我站起来，听到我动静的医生就先一步爬起来，赶在我动作之前用手指把灯芯捏灭了。
    屋里黑下来，刚熄灯我眼睛还没适应，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却好像能看见，我坐在床边感知到他重新爬上床的震/动。趁他还没睡，我赶紧吐槽:“你用手捏灯芯不烫吗！”
    “不烫。习惯了。”他答。
    我又问:“你枕枕头了吗？”
    “枕了。”令人意外的老实……我还以为他只会冷淡的“嗯”一声呢。
    在问完这两个问题后，我就闭上嘴巴保持安静。沉默一段时间后，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能通过窗外透进来微弱的月光看清屋内了，就见他直挺挺躺在床上，也不乱动也不打呼，像一具尸体。
    我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所以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态，犹豫了一会儿，我很小声地问:“你睡着了吗？”
    “我醒着。”
    “那你快睡着。”我命令他。
    “好。”
    过了十来分钟，我见他还是直挺挺的躺尸样，忍不住又开口了，用比刚才还小的声音悄悄问:“你现在睡着了吗？”
    “睡着了。”
    “……”
    当我傻吗！睡着的人怎么可能会说话！我沉默一会儿，准备钓鱼执法，再问一句，如果他回答我，我就骂他是大傻逼。
    “你真的睡着了吗？”
    没有人回答我，我一句大傻逼憋在嘴里没说出来。又等了几分钟，见他真的没动静了，我就探过身去看，想检查他是不是睡着了。结果爬到他身边，就发现他正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
    “……”
    被我发现了，他反应很快的闭上了眼，速度快到让我差点怀疑看到他睁眼只是错觉。
    “你为什么不睡觉？”我问。
    “睡不着。”
    “为什么会睡不着呢？”我难得的非要刨根究底。
    “……”他没回答我。
    头一次他在我问问题的时候不回答，我觉得他可能是被我烦到了，于是安静下来，退回了床边。在我退回身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你可能会走。”
    “被奇怪的男人缠上，你可能会想自己一个人离开。”
    坦诚的惊人！……他竟然是怕我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跑了。
    “我不会走。”我说话时没有迟疑。
    他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萝莉控、变态、神经病……但那时我也没跑啊，所以现在我又怎么可能会跑。
    大概是我的回答太毫不犹豫，他侧头看向了我。
    怕他担心，我坐在床边伸出了手给他说:“给你手手，但不许咬。你可以牵着，就不怕我跑了。”
    他并没有接，他重新看向天花板说:“你可以自由的离开，我不抓你。”
    从过去到未来，他的确不曾束缚我的脚步。他没有仗着自己的强大把我圈养起来，而是由我去任何地方，他在身后默默跟着，跟丢了就不停的找。
    他在最初就给予了我自由和尊重。
    “你好麻烦呐。”我叹了口气，收回了手，但并没有离他远去，而是把脚放上了床，从床边挤过去，也躺了下来。他看见我凑过来，撑起了上身坐了起来，愕然:“你……”
    “我陪你睡呀。”我并没有靠近他，而是保持一点距离，缩起了手脚，团成不太占地方一团。因为要弓背，我背后摔伤的地方被牵扯得痛了一下，但我没有做声。
    过了几分钟，迟迟没有感受到他重新躺下来的震/动，我回过头去看，就见他贴着墙靠着，像被逼到了角落的老鼠，而我就是那只堵他路的大猫。
    这他妈形象全毁！
    “你别怕。我就靠在旁边，这样我如果起来想跑，你就会感觉到震/动，醒过来。”我望着他，在角落的黑暗中我其实不太能分辨他的神情，因为他太黑了……但我能看到他的动作。
    他就像单独被调了0.5倍速，躺回去的过程故意延迟到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但我没有逃跑，我正过头不去看他。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躺下后，他信誓旦旦的说。
    “哦。”我宁愿他不这么信誓旦旦，他说自打脸的话已经是常态了，他越担保我反而越慌。
    就这样，屋内陷入了难言的沉默。我怕我回头他警觉，就没回头，只安静蜷着。原本我以为我刚睡醒没多久肯定不会困，结果蜷着没多久，我又打哈欠了，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睡着了。
    说着要守夜，但我一会都熬不住，醒来时已是黎明时分了。睡前保持的姿/势早已改变，从面向书桌的方向侧到了背对书桌的方向，占地也变大了。睁开眼睛后，我没看到他在床上，坐起来后也没在屋子里看到他。
    看来我之前那套理论是错的，睡在旁边并不能在另一个人起身离开时感受到震/动醒来，我就睡得太死了，没感受到他是什么时候走掉的。
    从床上爬起来，我的后背还有些痛，于是只好弓着腰，像个老婆婆一样搀着东西往门口走，一边走还一边喊人:“医生。医生。”
    来到没有锁的木门前，我差点被匆匆赶到的医生撞倒。他一只手拿着一个正在滴水的木盆，看到我就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在哪儿。”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我突然就不太好意思告诉他，我不是在找他，是在找厕所，我叫他只是想问厕所在哪。我决定先憋一会儿，等下憋不住了再若无其事的问。
    他果然没发现我的伪装，还搬了椅子到屋子外面让我坐着看他在露天石头灶台上做早餐。他的白袍袖口挽起，医生袍突然有了点厨师袍的味道，之前他没有骗我，他是真的会做饭，会煎蛋和炒青豆。可惜他并没有太多的调料，只有装在陶罐里的盐，盐还因为受潮结成了块，用的时候要用木片在陶罐里刮一下。
    看着他很自然地摆弄厨具，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觉得诺基亚不是这样的，他是吃空气就能活的神人，但我的心里又有个声音在反驳:诺基亚怎么不能是这样的？
    再桀骜不驯的人也是要吃饭的，人类时期的他也有在认真生活。
    岩山的最高点，是整个蒙特斯秘境最早迎接阳光的地方，我坐在椅子上，能看见山下的阴影以医生的小屋为基点，慢慢退散下去，好像这里才是光明的起始处。
    医生忙忙碌碌的从屋子里拿出盘子和刀叉，没有功夫关注日出的景象。
    但我却能想象，他每天早上推开门，看到由自己的诊所蔓延向全世界的白昼，内心一定是愉快且自豪的。
    从一个人的住处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他离群索居，但却住在能看清整个蒙特斯秘境的地方。
    他没有拥有多少东西，但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山下每个人都认识他，和他打招呼他都会好好回应。他会救助陌生人，很容易被攻略，也很容易相信别人。
    黑龙阿库诺洛基亚，最初的他，比任何人都温柔。
    想到这里，我问端着早餐给我的医生:“你真的要跟我离开吗？”
    他都没有问我的名字就想跟我走了，简直太好骗了，我感觉我都能把他拐卖掉。现在我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后来不但厌恶龙族也厌恶人类了，他可能真的被人骗过不止一次。
    实际有没有很惨我不知道，但我脑补得挺惨的，望着他的目光都透着怜悯。
    被这样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无措的抬着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说话声很迟疑:“我会跟你走的，不用担心，我会带上钱。”
    哇。看上去更好骗了。
    “你就这么走没关系吗？你的家人呢？”我问。
    “我……”他放下了手，“我没有家人。事实上，我应该算西之大陆的人，但我记事起就在蒙特斯长大。”
    “抱歉。”我还以为，动漫里黑龙叫嚣着龙杀死了他的家人，那他一定是有血脉至亲存在，比如有弟弟或妹妹，只不过可能出远门去了，没想到他竟然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生活。
    “不用道歉，虽然没有家人，但可以说每个蒙特斯·斯库雷塔的居民都算我的亲人。没有他们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所以我决定成为一名医生，去保护所有人。”他在念到“蒙特斯·斯库雷塔”这个词时是很温柔的，无措消失了，他放松下来，看向晨光中的岩山小镇:“不过我现在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它，我需要力量，强大的力量……”
    “这段时间一直有难民从西之大陆逃过来，我会努力救助他们，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撑不住死去。我能做的太少了，治愈魔法也只能做到减缓疼痛的程度。每当看到有人在我的魔法治疗下渐渐失去呼吸，我就能感受到自己的弱小。”
    “如果弱小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到。”
    “我不想再看到大家在我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了。身为医生却不能拯救别人，都是因为我不够强大的错。”
    “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去蒙特斯以外的地方看看，获得更高的魔力。本来想等阿库诺洛基亚回来跟他打声招呼再出发，但现在的话，只能让其他人转告了。”
    “你走了大家都会担心的吧？”我想到他在镇上的好人缘，就觉得一定会有很多人挽留他。
    没想到面对我的这个问题，他反倒信心满满，毫不迟疑的说:“不。大家会祝福我。”他说的不像是要出门旅行，倒像是要结婚一样。
    这个比喻越想越奇怪，让我有种自己是卑鄙的外乡人，来这没两天就把村花拐走了的错觉。把我自己都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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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快乐！为了让大家在合家团聚的时刻体会到阿库诺洛基亚家破人亡的痛苦，决定三更！喜欢[综]神奇景点在哪里！请大家收藏：(663d.com)[综]神奇景点在哪里！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