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龙崖

    次日醒来，头痛欲裂，我抱着诺基亚的手哀嚎:“诺基亚!我脑袋痛!”
    “你喝了酒。”他认真的说，我总感觉他的潜台词是“活该”。
    “我脑袋痛!”其实不移动脑袋还好，稍微动一动，脑浆好像都在翻滚，头像被压扁了一样。
    “酒量太差。”他还批评我。
    “我脑袋痛嘛！”我伸手摸了眼皮，发现眼皮有点肿，眼珠子滚烫。“我生病了……快去叫太医……”
    “……”
    他沉默一会儿，竟然真的出门找了个维京人来看我。那个祭司婆婆看到我就问，生病了？先喝点酒暖和暖和身子。
    好嘛……这就很维京……
    幸运的是，诺基亚不是那种“治不好她就拉下去砍了”的暴君，他意外的对有“医者”称号的人挺有礼貌。我想这大概是曾经同行之间的彼此尊重。
    “诺基亚，我脑袋痛!”祭司婆婆走了，我又开始做复读机，我想诺基亚以前多少也算医生吧，应该也会治个头疼脑热什么的……
    但事实是:不，他不会……
    他以前的行医执照大概全靠治愈魔法糊弄过去的，我哼哼唧唧念啊念，他只知道用手撸我脑袋，直到又把我撸睡着了，我在梦里还在担心，他这么薅下去，不会把我薅秃吧？
    大秃脑门的莱恩!
    吓!
    睡没一会儿，我就被这个念头吓醒了，吓醒之后，我头不痛了，伸了个懒腰就爬起来觅食。诺基亚观察了一会我寻寻觅觅的动作后问我:“你在干什么？”
    “找吃的。”我直接略过了刷牙洗脸的步骤，融入部落氛围，做一个邋遢的臭小鬼。
    “这个你可以吃。”他听到我的回复后，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巨大的蛋来，隔着一段距离抛给我。还好我反应速度够快，双手去接，才没让蛋摔了。
    这只蛋就像鸵鸟蛋一样大，而且死沉的。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鸵鸟蛋，于是问他:“这是什么蛋？”
    “龙。”
    “啊？”我发出痴呆的声音。大脑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阿库诺洛基亚不是公、男、雄龙吗？他会下蛋的吗？！
    “是龙的蛋。”他以为我是没听清，还重复了一遍。
    不、不是……我想问的是，这是你的蛋吗？
    还好在我将这个死亡问题问出口前，他就先一步解释了蛋的由来——“我嗅到龙的气味，在那边发现的。”
    他指的那边是马棚方向的草垛，我捧着蛋身后跟着诺基亚去案件发生地转了一圈，没发现龙的爪印之类的线索，这颗蛋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
    如果真的有龙在那里生了一个蛋，不可能诺基亚只找到蛋没逮到当事龙，这是不正常的事……所以说……这颗蛋果然还是他生的!
    误解了我苦大仇深的表情含义，他抬起手想撸我脑袋，怕被薅秃，我灵巧地躲开了他的手，然后回头瞪他。
    “只有一只。”他竟然以为我是想多挖几个出来。
    见我表情没有变化，他知道自己理解错了，换了个思路说:“不和你抢，你自己吃。”
    他有进步了，竟然知道换个理解方式……但这根本不是吃不吃的问题啊！
    “诺基亚……”我双手把蛋捧高，沉重的问他:“……龙是单性繁殖的吗？”我觉得我已经超水平发挥了，竟然能说出“单性繁殖”这种高级词汇来。
    他怔了一下回答我:“不是……龙的幼子由母龙带大……雄性没有抚养责任。”
    “你骗我。纳兹小哥他们就是公龙带大的。”我一下子被他带歪了题，忘了自己开始想说什么了。
    听到新生代灭龙魔导士的名字，诺基亚表情变得很不善，语气不屑地说:“他们是人类，不是幼龙。”
    现在你倒是分得清了，之前还直接管纳兹叫火龙呢，打脸都不痛的嘛？
    眼瞅着话题越来越偏，我赶紧悬崖勒马，试图引回正题。
    “诺基亚……你……有……有蛋吗？”
    我想问的是，这个蛋是你生的吗？但考虑到他爱面子，我选择尽量用委婉的方式提问。
    “哈？”他皱眉露出错愕的表情，声音都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我赶紧把手收回来，把蛋护在胸前，怕他恼羞成怒把它直接摔了。我觉得他非常像干的出这种事的人。
    他好半天没说话，表情几经变幻，可能是想凶我，但硬是忍住了，脸皮都有些抽搐。最终他有些憋屈的别过头，开口说:
    “我……既不是龙，也不是人，我不需要延续与继承。生理方面的问题不足以束缚我的脚步，留存子嗣对我来说也没有好处……所以你可以安心。”
    他在说什么啊？他的意思是没有子嗣……所以这就是他把蛋给我吃的原因吗？
    好残忍哦……
    我和他面面相觑，半晌，我抗议道:“我不吃它。”
    他没有意见，但我警惕地离他远了一点，总觉得他会趁我不注意把蛋砸掉，因为诺基亚这人套进“恶毒后妈”的人设一点都不违和的!
    就在我打算抱着龙蛋回长屋火塘旁边裹着被子包起来孵的时候，马棚背后绕过了一个眼熟的女人——瓦尔卡。她正低着头弓着腰在各个角落里翻找，她的动作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也顺着她的动作视线在旮旯墙角望来望去。
    忽然，她一个猛抬头，视线与我相对，然后向下落在了我抱着的龙蛋上。她深吸一口气，身体前倾，像是想来抢，但这样的冲动只维持了一瞬间。她很快顿住了动作，像投降一样缓慢举起了双手后退，视线飞快地在我的脸和我抱着的蛋上来回转移。
    这一系列动作太异常了，我下意识就举起怀里的龙蛋问:“你在找这个？”
    “不!”
    她被我举起龙蛋的动作吓了一跳，我也被她的大喊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激灵，差点就真摔了。她见我没有砸蛋，紧张地吞咽着口水说:“放下它……小心……”
    我回头看了一眼诺基亚，确认他在，任何谈判都不可能吃亏，我这才依言慢慢地放下龙蛋，让它斜歪在地上。瓦尔卡见蛋安全无事，这才尝试着走近查看。
    “这是你的蛋吗？”虽然明知瓦尔卡是人，但我还是忍不住问。
    “不，这是云中跃的蛋，云中跃捡来的。”瓦尔卡蹲在地上拿起了那颗蛋，专注且小心地对着光查看蛋内的胚胎。
    “云中跃？是那条斩风龙的名字吗？”联想到和瓦尔卡有关的龙，我只能想到那条倒霉的斩风龙。
    瓦尔卡瞟了我一眼，才说:“是它。”
    原来真的不是诺基亚的蛋啊，我误会他了……
    “你要偷偷养它吗？”我看她的架势，就是打算背着所有人把蛋里的龙孵出来的样子。
    “你先跟我来。”她用早就准备好的布兜将蛋包起来，看起来不打算站在随时有人可能来的马棚前谈话。
    瓦尔卡保持着鬼鬼祟祟的步伐，领着我和诺基亚进了一个屋子，直到关上门，她紧张到一直弓着的背才直起来。我东张西望打量屋内的陈设，墙上摆着牛角头盔和铠甲，桌上放着斧头，婴儿床上刻着龙头。
    “这是你家？”我觉得我说的肯定八九不离十。
    瓦尔卡把龙蛋放进了婴儿床里，我凑上去一看，发现小嗝嗝也躺在里面睡觉，他抱着龙蛋，瓦尔卡把小被子给龙蛋也分了一半。做完这些，她才回答我说:“是我家。史图依克晚上才会回来。”
    “你想就这样养它吗？”我觉得比起我，瓦尔卡更适合孵化这颗蛋，她刚刚看着小嗝嗝和龙蛋的眼神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我想和史图依克谈谈。我有预感，这颗蛋是一个契机，它可以让他们意识到龙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瓦尔卡压低声音说:“他们畏惧成年的龙，成年的龙也畏惧他们，但幼年的龙不一样，只要让他们看到，幼龙和人类的孩子一样，他们就会懂了。”
    “荒谬!!你这个女人……龙可不是你的玩物!”
    在我和瓦尔卡说话的时候，一直像个背景板的诺基亚突然出声了，我回过头去看，发现他已经龇起了牙，举起了爪子，目标正是那颗龙蛋。
    “别动它!”赶在他落下爪子前，我的手也龙化成爪，两只手捉住了他的手。这个时候我突然有点庆幸他是独臂，不然另一只手绝对会绕过我把龙蛋捏碎。
    黑色能量缭绕在他的爪子上，被我擒住后，他就卸了力，没有反抗地垂下了手。我不高兴地看着他的眼睛，他不甘心地回视过来。
    看看情况再砸啊，太莽了!
    朝他皱了下鼻子表达不满，还不等我开口说点什么，瓦尔卡突然大大地抽了口气。我回头看见她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还以为龙蛋被诺基亚的灭龙魔法隔空伤到了，赶紧凑过去看。
    没有伤到，这个蛋它只是自己裂开了。
    可能是感应到上位龙王的威压，出于求生本能，蛋里的小龙提前破壳了。从蛋里探出头的龙眼睛上的白膜还没褪去，它张开嘴想朝诺基亚的方向咆哮，然而没发出声音来，张开的嘴里也没有牙。
    如果不是它背后有翅膀，它简直就像一条黑色的蝾螈。
    “诺基亚诺基亚!它没有牙!”我兴奋地拽着他的手叫，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幼小的龙，感觉哪怕人类的小孩也能轻易将它掐死。
    他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哦～啜啜啜～”瓦尔卡没有追究诺基亚向龙蛋下手的事，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这条刚出生的小龙。她朝它伸出了手，眼睛还看不见的小龙嗅了嗅她的手，试着咬了一下手指，没咬动，就用头蹭了一下她。
    蹭完瓦尔卡，小龙打了个哈欠，嗅了嗅旁边的婴儿，没有什么攻击的举动，在原地打了个圈圈，趴睡了下来。
    “它没有牙……真可爱。”被咬了一下的瓦尔卡收回了手，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
    “就叫它无牙好了，没牙仔～”
    在雕刻着龙首的婴儿床里，人类的婴儿小嗝嗝双手攥成拳侧睡着，黑色的小龙绕着尾巴团成一圈。他们的相处自然而和谐，就像不同种族的亲兄弟。
    我忽然觉得，人类和龙和平相处这件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
    不止是瓦尔卡，连我也有一种预感——维京人和龙的历史将在这一刻被改写，牢刻在石头上的血腥往事将会被一股温柔的力量粉碎。
    那将是新时代的开篇。
    “诺基亚你看!”我心中满溢着一种分享之情，但却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触动。
    “无聊。”他转身拉着我就走，我还忍不住回头一直看那张婴儿床，在我眼中，它好像在发出温馨的暖光。等出了屋子，我回望诺基亚，才猛然发现，他竟然没有想继续掐死那条幼龙。
    他竟然放过了它……是不是意味着，他也隐隐期待人和龙和平相处的那一天到来呢？
    阿库诺洛基亚……哪怕是他，也对这样的世界抱有一丝希望啊……
    “诺基亚……”我想对他说点什么，但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却说不出口了。心里有种深切的酸涩蔓延开来，我忽然有点难过。
    假如我也像动漫里开了挂的主角一样就好了，我直接建立起一个人和龙和平共存的世界，把这样的世界放在他眼前，这样他就能卸下心里背负着的重担，感到轻松了吧？
    然而现实我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事，我没有那样开天辟地的伟能。
    他用屠杀终结了龙的时代，我却不能给他创造一个充满曙光的世界。
    “对不起。”我感到愧疚，因为我的无能为力。
    “不用，是我不想杀它。”他还以为我是在为拦住他的事道歉。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没办法为诺基亚创造一个龙和人和平相处的世界，我感到很抱歉。”我低下了头，看向他拉着我的爪子，狰狞又温暖，“诺基亚你其实希望看到那样的世界吧……”
    他脚步转向我，短促地嗤笑了一声，但却没有否认我的说法，而是沉声说:“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小女孩。”
    他竟然没叫我的名字，还这样说话，我下意识抬头看向他，就发现他傲慢地笑着说:“这种事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做到的，创造需要无数人共同努力，单一的人能做到的只是破坏。”
    “我之所以选择了破坏，是因为我只能做到破坏。但破坏的极致也仅仅是破坏而已……”
    他竟然是很清楚自己走在一条怎样的道路上的。
    “所以，不要天真了，英雄从不是一个人。”
    他会自信满满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却在心里默默反驳他:你明明也是孤独的英雄。
    结束这段对话后，他背对我走在前面，把后背毫无防备地展现给我，我空出一只手，加快脚步上前抓住了一把他炸起的头发。
    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我轻轻的告诉他:“我也想摸摸你的头。”
    用我的方式，安慰你。喜欢[综]神奇景点在哪里！请大家收藏：(663d.com)[综]神奇景点在哪里！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