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

    在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之后，我又打了电话场外求助靠谱的小林前辈，希望她能给我一些建议。
    电话接通，打去的好像不是时候，我听到那头大概是小林领导的人在呵斥她不要上班接电话。小林前辈给领导道了歉，才走到僻静的地方跟我说话。
    “抱歉，我不该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的。”我不安的用手指摩挲挂在脖子上的龙牙，它本来的形状肯定不是这样小巧的勾玉状，也不知道诺基亚是怎么把它打磨成这个样子的。
    “没事，其实重要的工作已经处理完了。你说吧，有什么事？”小林前辈很温和的安慰我，听起来根本没把刚才的呵斥放在心上。
    尽管心生愧疚，但她这样问了，我还是絮絮叨叨的说了我的想法。
    之前我承诺过，以后会是家人和伙伴，那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这样啊，你想做点什么当回礼。”小林条理清晰的总结出了我说了一大通话的主要目的。我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才想起来这是在打电话，她看不见我点头，于是赶紧“嗯”了一声。
    “嗯…像这种情况的话……”她沉吟了一下，然后用很普通的语气说:“我会帮托尔清洗身体作为报答。”
    哈？！
    “可行，莱恩你要不要试试？”那边的小林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出了不得了的发言。
    试…怎么试，要我邀请诺基亚去泡澡吗？你在教唆未成年什么东西啊！
    虽然我的表情已经垮了，毛也全炸起来了，但我还是相信小林前辈的节操的，试图为她挽尊:“你说的清洗身体，指得是洗脚吧……？”就像公益广告里面那样的，我端个盆，屁颠屁颠跑到坐在岩石上支棱着腿的诺基亚面前说:“妈妈洗脚……”
    啊不对，不要男妈妈，这个时候应该说:“爸呗洗脚……”
    就在我觉得这个主意说不定可行的时候，小林很淡定的否定了我的想法。“不，不止洗脚，是清洗全身。对了，你还没有做/过吧，周末你可以过来一趟，我和托尔演示给你看。”
    我屏住呼吸，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内心深处有一只土拨鼠站在高地上发出“啊～”的尖叫。
    小林你真是万恶之源。
    虽然如此说，但我周末还是过去了。顶着红到冒烟的脑袋去观摩劲爆姬情，回来却是万事俱空的死鱼眼。
    还以为会目睹大人世界的淫/乱肮脏……没想到小林前辈教导了我一套楼顶洗车（划掉），楼顶洗龙的技巧。清洗身体就是用水管冲洗龙的鳞片而已，没有任何不纯洁的地方。
    “呼。”我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内心也像被水冲洗干净了，再没有任何奇怪的联想。
    不过看托尔龙形态趴在地上满足的样子，清洗鳞片应该是很舒服的事情吧。这么一想也是，龙形态很难清洁干净，有人帮助把鳞片刷得蹭蹭亮，会感觉愉快是很正常的事。
    于是我一回去就信心满满的在胶囊屋里找大瓶的沐浴露和海绵刷。蹲守胶囊屋据点一天的黑龙不知什么时候化为了人形，就站在我身后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我捧着一大堆东西，一转身就看见他了，胳膊弯上的小黄鸭没站稳，咕噜一下掉在了他脚边。
    “你在干什么？”他捡起小黄鸭，没搁我捧着的东西上，直接顺手放在我脑袋上了。
    我情不自禁的翻眼睛往上看，同时没想太多的说:“给你清洗身体。”
    “……”
    好一阵沉默，等我落下视线，就看见他翻卷得很有气势的袍角，直接背对我出了门，走得还很快。
    牙白！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他不会是误会了吧！
    追着出去找了一圈，他不见了人影，我试着喊了两声，也没有回音。没有办法，我只好先回去睡觉了。
    结果就在半夜我睡觉的时候，一只龙爪抓着我的脸把我摇晃醒了。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他立在我的床前。
    在夜色的阴影里，他凶巴巴的眼睛格外深沉。我看他这么严肃，以为是要讲什么大事，立马从床上坐直，静待他的发言。
    “我洗过澡了。”他用“我已经杀了他”的语气陈述着。
    “啊……”我微微张开嘴，有点发木。感情你大半夜把我摇晃醒就是要告诉我你洗过澡了……神经病啊！
    空气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我捏着毛巾毯的角，低头看自己的脚搓来搓去，好半天才意识到他是在等我回话。那我该说什么啊？
    “你到哪去洗的啊？”我就强行尬聊。
    “湖。”回答言简意赅。
    在进行完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后，他终于放我去睡觉了，走的时候还有好好带上门。我一头雾水的透过窗看外面的他化为了龙形，把胶囊屋圈在身体中央，像一道坚实的壁垒，进行着夜间护卫。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反思良久才明白他的意思。肯定是因为我说要帮他清洗身体，他觉得是因为我在嫌弃他脏，所以才立马跑去清洁的。然后一整理完毕就跑过来晃醒我，告诉我他洗过澡了。
    阿库诺洛基亚竟然是这种人吗？！
    在猜测到他的意图后，我脸都没洗，就跑到楼下，敲了敲龙的甲片，把他眼睛敲开了，然后对他坦白:“昨天我说帮你清洗身体不是嫌你脏。是我想回报你送的礼物。”
    我把脖子上挂的龙牙项链拎出来，表示自己有重视他给的礼物。听到我这么说，黑龙的脑袋往后移，沉声问:“谁教你的？”
    “小林。”我说完突然觉得不妙，黑龙的耳羽都张开了，全身鳞甲狰狞，像是即将暴走的先兆。我当即立断抬起脚踩住他的爪子，在他低头看下来的时候急躁的说:“你不许动！听我说话！”
    “……你冒犯了龙的王……”
    听到他这样说，我立马收回了踩他爪子的脚，把手背到身后，自知理亏的说:“抱歉。”
    黑龙低头看着我，我抬起脸说:“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之前也发生了许多事，像你咬我的手啦、把我从天上扔下去啦、攻击我的朋友啦……”我一例例细数他的罪状，数到我自己都有些脸黑。
    简直罪无可恕啊这人，所以我是为啥要和他绑定来着？我是圣母吗？！
    而且不光是他这些事，他整个人就一点都不可爱。听不懂人话、锱铢必较、唯我独尊、嗜/血凶兽、鞭/尸狂魔、变/态跟踪狂……缺点一想一堆，优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一个。怎么说呢……动漫里是对的，他这样的家伙是该人道毁灭来着……
    但是……我感觉得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那就是，他向我求救了。
    一直说着“我会救你”这样的话，听起来却像是在说“救救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选中的人是我，但我知道，如果最后我都不愿意朝他伸出手，就没有人能救他了。
    向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伸出手是一件很难的事，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这么做。
    “还好你遇到的是我。”连我自己都心生感慨，觉得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我说不定都不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谁知道我究竟是被什么打动了，才脑子进水的说出了“你就是我的家人和伙伴了”这种话，搞得事情变大条了。
    抬起手来，透过右手残缺着食指和中指的缝隙，我看向龙的脸，龙的眼尾有亮蓝色的花纹，线条分明的羽翼上也有同样的蓝色，纯粹欣赏的角度，他是条超炫酷的龙。
    “我想和你和解。”我的本意是用手摸摸他的头，表示谅解。然而我伸出手，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毫无征兆的上前，“咔”地把我的手整个儿咬进了嘴里。
    ！！！！
    我都懵了，然而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就松开了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退回原地。我收回完好的手，被他的迷之操作吓得忘了想说的话。
    “没有不咬人的野兽，要防备我、畏惧我、远离我……我会破坏一切。”黑龙巨大的阴影笼罩住我。
    他不是在吓唬我，他说的是实话。
    我怔怔的收回手，迷茫的问:“那家人呢？”
    “一样。”龙张开嘴，露出利齿在笑。“阿库诺洛基亚……”
    “……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可能会因为我的劝阻而隐忍一时，但他终究是享受复仇与杀戮快感的怪物。以为他会因为一次两次的妥协而改变完全是在异想天开。
    弱小的缰绳无法牵制凶悍的恶兽，强行拽紧只会让缰绳崩断。我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我自身不能强大起来，我又怎么有拉住他的资格？弱小对强大谈拯救，是一件令人发笑的事。
    摊上这条龙，还真是件麻烦的事。
    “诺基亚。”我抬起头来，没有再喊他的全名，“我和你有共生契约吧。我死了你会怎样？”
    “死。”
    “你死了我也会死吗？”我这么问是想到妖尾原著，艾琳和贝尔塞利翁，贝尔塞利翁死了以后，艾琳却还活着。
    “不。”
    这根本是不公平的契约，对于强大的阿库诺洛基亚来说，这相当于致命的弱点。我就是这个弱点。
    “那我不会让你杀掉我的，我保证！”
    因为我负担的不再是自己的性命……在此之前，我对生命的长短并不在意，也没有变强的欲望。我同样是一只断了羁绊的风筝。
    “人类是满口谎言的虚伪之徒。”对于我的承诺，他直接开了嘲讽。“被烧毁、被吞噬、被轻易的单方面蹂/躏，渺小的虫子拿什么阻挡我的脚步。”
    虽然他的言语恶劣，但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感觉比听到“你不需要做任何事”这种话安心多了。
    “我可以的！”我再度伸出了手，不过方向是朝着天空，向他展示自己胳膊上的花纹。那是共生契约生效后产生的，和之前在手臂上的很像，但颜色不一样。我的花纹是橘色的，样子秀气很多。
    “我能成为灭龙魔导士。”我相当有信心的说，妖尾动漫给了我灵感，既然每个和龙有契约的人都能成为灭龙魔导士，那没道理我不行。之前没有想过是因为没有动力，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变强。
    听到我的话，黑龙“呼”地从嗓子里发出压抑着愤怒的咆哮，刀斧状的尾巴横向一扫，直接斩断了身后的树。
    “杀了你。”
    强劲的风压迎面扑来，我的头发被吹乱，他前肢的独爪擦着我的身体落下，含混着黑气的细小电流扫过，我感觉脸颊发凉。抬起手用无名指摸了一下，发现是血。
    脸颊上被擦伤了一道很细小的口子，我憋着气，瞬间产生了一种放生他的想法。
    自作自受的垃圾！谁他妈要理你啊！
    憋气憋了一会就憋不住了，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说:“那我也要杀了你！”
    来啊！放狠话啊！谁怕谁啊！大不了同归于尽！
    胆子突然就大了起来，一想到我有不平等契约在，我就底气很足。正好他爪子落在我身边，我当即就踹了他一脚。
    ……踹……踹狠了……脚脚痛……
    但现在是在严肃的对峙中，气势不能输。我抿着嘴，憋着气，把大拇指的痛强行忽略，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我会成为你的灭龙魔导士，如果你要破坏一切，毁灭一切，我会杀了你！”
    “从今天起，我就是黑龙的灭龙魔导士，莱恩！”
    说出这种话完全是凭一时意气，说的时候觉得自己帅爆了，说完我就开始心虚脸红。黑龙越是没反应，我越是在内心慌成尖叫鸡。
    如果能把我的内心具象化出来，那一定是开水壶鸣蒸汽、火山爆发、南非大裂谷和《呐喊》扭曲捂脸叫……
    在阿库诺洛基亚面前放这种狠话，就像是班门弄斧……我是憨批吗……
    许久，黑龙发出听不出情绪的一句“是…吗……”
    不是，三分钟还没过，我能撤回么。
    虽然内心很虚，然而我还是梗着脖子没撤回。在我的注视下，黑龙张开了獠牙靠近我的头，像是要一口把我的脑袋咬掉一样。我没忍住，在牙齿要碰到我的时候害怕的缩了一下脖子。
    但碰到我的不是龙的牙，而是他的头。庞大的黑龙化为了人形态，他低下身，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我抬起眼就看见他并不温柔的菜刀眼，他用一如既往的语气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刚刚还说要杀了我的人是谁啊！你间歇性失忆吗……
    脑门被轻轻碰了一下，一触即离。等他站直身体，我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却感觉那里异样的触觉久久不能散去。
    呆呆站在原地很久，我才终于反应过来，他竟然是默认了我的口出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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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