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凯斯鲁金

    我不想理这他了，看向窗外，商业街一片凋零，靠近两边店铺的地方，地上全是碎玻璃，乱七八糟的东西散了一地。我还看见一匹很长的布被从服装店里拽出来，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横贯了街道。
    车子开出商业街，路过电视台大厦，大厦门口，一群人正在朝大厦丢燃/烧瓶。警车开过来的时候，所有人手上的动作都顿住了，人们自觉远离警车，像是和警车所代表的东西划清界限一般。
    “你们在干什么！”见警车还有一定的威慑力，警察大叔停了车，打开窗，朝窗外吼道，希望借此喝退众人。
    “我们要电视台给我们个说法！为什么要播那样的内容让我们知道！比克大魔王要统治世界就让他统治去好啦！都怪电视台，竟然播出这种东西！”拿着燃/烧瓶的一个黑发中年人说。
    “就是！看了电视后，我家妞妞都在家里哭呢！”一个举着旗子的肥胖妇女义正言辞的说，她声音尖锐，似乎是觉得自己是占理的那方。
    “不用理他！比克大魔王都说了，警察都被废止了，他管不了我们的。”有人躲在人群后面煽风点火。
    人们反应过来后，收起了迟疑，继续将燃/烧瓶扔上高空的墙壁。其实这样的行为伤不到电视台大厦分毫，但大家依旧激动地朝大厦丢着武器。
    “啪！”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扔的瓶子打破了玻璃，燃/烧瓶炸开，火焰点燃了里面的窗帘，火光冒起，烟雾从砸破了的窗口飘散出来。
    看到自己人的攻击终于取得了成效，下面的人欢呼起来，我看见这群人里还有牵着小孩的妇女，在大家笑起来的时候，小孩也不明所以的跟着笑起来，像是在参加一场庆典。
    看到这一幕，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想起了晨光中坍塌的玛斯鲁塔，那个时候，吉恩格鲁村的大家众志成城，自认为打败了红缎带军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必须承认，站在这里围攻电视台大厦的大部分人，看见自己的攻击得到成效后，露出的笑容，和那个时候的我们，真的非常相像。
    两幅类似的画面对比在眼前，给我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我鼻子发酸，感觉特别难受。
    “警察大叔，你等一下。”我实在忍不了就这样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走掉。于是打开了车门，绕过车头，走向人群。
    “喂？”警察大叔怔了一下，他不明白，一路上遇见□□那么多回，我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为什么偏偏在这里过不去了。
    “大家！”我用最大的音量去喊，声音覆盖全场，过大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张开双臂，使自己的存在更惹人注意。“听我说！”我费力的喊道。
    加油！我能行！
    大家看过来的眼神有疑惑有空洞有不感兴趣，甚至有着敌意的的目光。站在警车前面，我的心跳加快了速度。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像当初坐在轮椅上跟在村民们后面一样，和大家一起众志成城，一起去打倒不可战胜的敌人。而不是现在这样，在众人的对立面说话。
    在我的设想里，从来没有眼前这一幕。我还以为，和以前一样，遇到恶势力，大家一起上就好了，我还是和曾经一样，站在人群里，做参与战斗的一份子。
    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
    “我们现在的行为是错的！”我没有说“你们”，而是把自己放入了集体之中，我从未把自己和大家分开谈论。
    “我们现在不应该去怪电视台！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也是人，也会迫不得已，他们也是在比克大魔王的胁迫下才播放视频的。我们真正的敌人是比克大魔王！电视台提醒了我们比克大魔王的野心，我们不更应该敌视比克大魔王吗！”
    坐在轮椅上的时候，我只能坐着。现在我能站起来了，我就必须站起来发出自己的声音。
    在我认真的目光中，拿着燃/烧瓶的一个穿白色背心的老头挖了挖鼻孔，眼神飘忽的说:“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一边玩去。”
    “就是，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比克大魔王才是罪魁祸首吗？比克大魔王那么厉害，我们怎么敢对付他，他可是一根手指就能把城市炸毁啊！”河马人插着腰理直气壮的说。
    “而且，我们本来就对电视台很不满了，为什么不能砸它？”带着小孩的妇女说。
    “我喜欢的那个节目每次下班回到家只能看半集了，你知道我多想看完整的一集吗！”穿着西装，挺着啤酒肚的香肠嘴中年男人委屈巴巴的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有人啥也没说，表情也没变一下，就继续扔起了燃/烧瓶。
    燃/烧瓶砸在墙上爆出火花，扔进大厦里的燃/烧瓶其实没起多大作用，火没烧起来多久就被墙顶的防火系统自动浇灭了。但众人热情不减，脸上挂着笑容朝大厦做着无功用的攻击。
    我扫视过去，那些笑容不再像玛斯鲁塔下的村民们了，而是像滑稽的小丑。于是我闭上嘴巴，站在原地不动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终于明白了，这些人，根本没有什么目的，单纯只是在宣泄而已。他们想要破坏点什么，去宣泄恐惧，去宣泄压力。就好像即将到来的不是邪恶的世界，而是理想乡，他们都在为此而庆祝一般。
    “莱恩桑。”警察大叔推开车门，向我走来。
    我回头看向他说:“走吧，不要浪费时间了。”抓这些人也没用，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打开车门，坐回警车里，心里闷闷的。车子启动了，我看着窗外。那群人里甚至有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人，他们混迹在其中，看到警车要离开了，有人丢来一个燃/烧瓶。目的倒不是攻击，只是想吓人，少年大概是把这种行为当成了恶作剧。
    燃/烧瓶在车胎后面炸开，火花四溅，我一直看着火焰燃起到熄灭，心里有一瞬间很想叫警察大叔停车，让我下车去揍他们一顿。
    警车远离了电视台大厦，我咬着牙，忍住叫停车的想法。单纯的揍人不可能把他们打醒，相反，那会让我沦为像他们一样靠暴力发泄的人。
    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缚住了我的手脚，我感觉很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心灵上的这种疲惫让我面对接下来的事情的时候都显得心不在焉，没精打采的。
    “大叔，警察总局还有多远啊？”
    “拐过这条街就是。”他回答道，我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能结束这段累人的旅途。
    和警察大叔说的一样，拐过这条街我们就看到了警署总部大楼，大楼旁边一栋建筑正冒着红棕色的滚滚浓烟。警署门口，警车和黑色的押送车围成一圈，一大群人正在扔燃/烧瓶，用机/枪扫射，攻击警署。
    全副武装的武警也正躲在警车围成的掩体之后，发射/炮/弹予以还击。难怪我们一路上都没有看见警察出动镇压暴动，原来他们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警车的玻璃被子/弹打破，燃/烧瓶丢进车内，车内柔软易燃的海绵座椅被点燃，车子开始燃烧起来。一辆车子被烧着，连着的几辆车也跟着烧起来。
    这个时候，我们的警车也到了，因为我们的警车所代表的阵营，我们理所当然的也遭到了攻击。
    在此之前，我从未尝试过暂停这么多人的时间，还有点担心是否能成功。但当手交叉的一瞬间，暴动的一边就被暂停了。燃/烧瓶保持悬在空中的状态，人们保持着狰狞的姿势，手指扣在步/枪的扳机上。
    混乱的局势在一瞬间被终止，警察一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子/弹打出去，半天没有回击，射击的力度就减缓下来，最后零零落落的枪/击也带着迟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摁下车窗的升降玻璃，我探出头朝外喊:“大家先灭火！”
    在我的提醒下，原本懵逼反应不过来的武警一方开始回过神了。燃烧的警车被灭火器的泡沫扑灭，武警排着队冲出去，把对面的暴民手中的枪/械收缴，把人扣住。
    等终于能够结束魔法的时候，我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这位小姐，我是首都警部的负责人……”矮胖小胡子警官过来到我面前开始说话，大意是让我为了人民的安全献出自己的力量，协助警方前往首都监狱，押送犯人制止暴动。
    “好的。”我配合的说。
    对方欣喜地笑起来，握住我的手，激动的说:“谢谢！非常感谢！首都人民都会感谢您的出手相助的！”
    “那个，有一件事。我有个朋友，名字叫苏诺，之前为国王献花的时候，发生了爆/炸，我很担心她，您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她在哪里？”
    “没问题，约翰已经和我说了，援救队的人已经出发了，如果有发现，我会告知你的。”矮胖的小胡子警官一口答应下来。
    到达首都监狱，监狱的大门已经炸开了。等车子停下的时候，就看见监狱内部已经被攻陷了，一群人正涌向监狱外围。
    双手交叉不动，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所有没穿警服的人都被暂停住行动。跟在我们这辆押送车之后的几辆车上都下来了人，他们配合默契的收缴对面的武器，一路往监狱内跑去，前去增援。
    我没跟去内部作战，等收押了外面这群人之后，监狱里面的战斗也结束了。一个戴眼镜的栗色头发的高个警官走向我，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服拿着枪械的武警。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他忽然板正地给我鞠了一个躬，幸好我背靠着车，不然他这个举动绝对会吓得我失礼地后退好几步的。
    “不用，谢？”我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莱恩小姐，之后可能有些事情还需要您的帮助，如果您肯继续帮助我们的话，全首都人民都会感谢您的出手相助。我相信等比克大魔王被消灭，首都秩序得以恢复之后，国王大人会给予您应得的荣誉。”
    “啊，这，这也是应该的。人民本来就应该配合警方工作才对。”我的手捏着斗篷破破烂烂的衣摆，这样的小动作很好的缓解了我的紧张。
    我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暂时应该没事了，于是说:“那个，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个休息的地方？我坐了将近六小时的车了，现在特别累。现在看起来城市里旅店应该不会开门，所以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找个地方？”
    栗发的警官愣了一下，然后让叫阿山的武警带我去了监狱里的休息室。
    监狱的休息室窗外可以看见半毁的城市，此时已是傍晚了，但云层太厚，没有落下的夕阳，只有隐隐约约的绯色霞光在远处的天际之上。
    比克大魔王……我觉得，比起他的破坏力，他轻易就挑起了人类恶性的一面，这一点更为可怕。
    就连我都开始茫然了。
    打倒了比克，人类的恶性就真的会消失吗？
    很可能是不会的，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把世界黑暗的一面暴露在阳光下而已，就算秩序恢复，一切黑暗的事物只不过是隐藏了起来，并没有消失。
    这样一想，疲倦就如同海潮般涌上心头，心情变得分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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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