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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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来别无事是个好地方。
    眼下临近中秋节,吕少阳和栗浓都有一手好厨艺,不过吕少阳擅长做糕饼甜食,栗浓最爱烤肉炖汤,术业有专攻,彼此好相处。
    吕少阳一日日钻到厨房里研究新式月饼,栗浓最不懂糕点,索性袖手不旁观,完全不帮忙。
    顾嘉树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宋与年的书房全都是些道家书籍,他对黄老之说实在不大感兴趣,便出来立在院中透透气,却见栗浓在廊下摆的摇椅上睡着了。
    他凑过去细看,栗浓歪着头倒在摇椅里,摇椅晃晃悠悠,她却睡的微微张开了嘴,很香。
    顾嘉树在她耳边拍了个响亮的巴掌,栗浓惊醒过来,慢腾腾地迷茫地看着他。
    顾嘉树道:“还睡!”
    栗浓迷蒙了一会儿,张口骂他:“你有毛病?”
    顾嘉树不禁笑了:“现在什么时节了,你还在这里睡觉,不怕着凉吗?”
    栗浓伸了个懒腰,笑道:“我身体多强健?疫病都染不上,害怕什么?”
    顾嘉树很不喜欢她拿这件事出来开玩笑,但栗浓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端起桌上凉透的乳酪喝了一口。
    顾嘉树只有也漫不经心道:“你身体强健,可我体虚,弱到我爹恨不得带我大冬天扎猛子,光着膀子扎马步……现在咱俩形影不离,你不怕,好歹照顾照顾我吧?姐姐?”
    栗浓偏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却没有答应他,又把头偏过去,静静地审视这间小院。
    顾嘉树察觉到她的心思,笑道:“姐姐喜欢这里,生了久居的心思吧?其实也简单,做了漳王妃,可不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栗浓:“可闭嘴吧。”
    宋与年人在漳王府中养病,天天惦记着无事居的花鸟鱼虫,一会儿说菊花将要开了,要小心打理;一会儿说池塘里鱼没人喂要饿死了;一会儿说,吕少阳爱做饭,郭伯江爱捣乱,两个人要是在厨房打起来,烧了房子怎么办……
    先不说他闲来别无事里还有几个婢女婆子,不说多么伶俐利索,虽然干出来过大冬天不生火,一群人裹着被子玩一宿双陆的混事,但好歹也不是死人,不可能放任花谢了鱼死了房烧了而不管。
    可宋与年就是不放心。
    劳累顾嘉树两头跑,日日向他报告花开了几朵谢了几支;鱼儿胖了瘦了;郭吕二人最新战况。
    宋与年听得认真,还会询问花骨朵的情况、花心有没有生虫;有没有公鱼母鱼产仔……顾嘉树咬牙胡诌给他听,他大为安慰,饭都能多吃两碗。
    按理说宋与年还能操心这些微末小事,应该是伤无大碍,可事实并非如此。
    破了相断了腿。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有损毁,则为不孝。体有残缺者,备受歧视,王储选拔也有仪容一项,宋与年破相断腿,直接被剥夺了参赛资格。
    不过,对宋与年而言,该算一桩好事。作为一个人来说,破相断腿成为残废当然不好;但作为一个皇子来说,他妈的,管他呢!腿而已,脸而已,难道有命重要?
    顾嘉树显然也觉得再无继位可能对宋与年反倒更好,事实也正是如此,宋与年的日子舒坦了很多,也敢大口吃肉了,夜里也能睡着觉了,连头发都不掉了。
    可栗浓这几日越发不爱笑了,也对,烦心事实在太多,刚刚新交了宋与年这个朋友,宋与年便伤成那样;会清的病用了新药,成效如何还不明了。更何况,会清生病也有栗浓的间接责任。
    顾嘉树低了低头,贫嘴道:“我听闻前两天郭伯江女儿百日你特地去了一趟?还特地打了长命锁去?我可听说了,那锁足有手掌那么厚,哪里是金锁,根本是片金匾!爹爹把全府的好东西都搬去给姐姐了,姐姐却不给我金锁,单给别人,我眼红了!”
    栗浓见他撒泼打滚的样子,只是轻轻笑了一笑,配合地说了一句:“你又不是小孩子。”
    顾嘉树耍赖:“我就是小孩子,姐姐也把我当乳臭未干的小儿吧,”他伸出两只手来,胳膊伸到最长:“姐姐也送我金锁吧,我要这……这么大的!”
    栗浓很是配合他,惊异地瞪大了眼睛:“那么大的金锁!我可不能白给你,要你拿宝贝来换。”
    顾嘉树笑了,他们两个实在幼稚得过分:“什么宝贝?”
    栗浓道:“现在还没有,要夜里才有。”
    顾嘉树便明白,她说的是月亮,摇头叹道:“不行不行,月亮是好,上头的嫦娥仙玉兔精月桂树都很好,合该都一并拿来送给姐姐,可坏事的是,上头还有一个只晓得砍树的笨男子,怎么配得上我的姐姐?”
    栗浓败下阵来,她的嘴与顾嘉树比,实在不够甜。
    栗浓捂住脸笑了好一阵,顾嘉树都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那么好笑,终于栗浓止住了笑,她浑然换了一副神色,她看着顾嘉树,自首一般对顾嘉树坦诚道:“你刚刚在书房的时候,我不是一直在这里睡觉的。我和郭伯江出去了一趟。”
    顾嘉树心慢慢揪起来:“去了哪里?”
    栗浓道:“去埋一吟了。”
    一吟发狂,致使宋与年受伤,宫里那位没管过他的亲爹也发了火,上上下下不老少人都遭了殃,那兵器行的店家闹了个破家荡产,而一吟,也被下令斩了。
    郭伯江得了宋与年的命令,去埋一吟的尸骨。这事本来落不到他头上,可宫里人要做,不知要处理得多么草率,是漳王心有不忍,命他好好葬了一吟。
    这个蠢王爷,恐怕又自己在心里过了无数遍自己和一吟的欢乐时光,美好记忆。
    马尸被大匹的白布裹着,装入麻袋当中,郭伯江把麻袋推到板车上,看着麻袋,觉得这麻袋有些太小,一吟在他记忆中是匹很高大的马,他给一吟喂粮草时,一吟乌黑的大眼总是向下看着他。
    他这才感到一点悲凉。
    难为漳王费心,还给一吟找了块风水宝地。
    他正要拉车,忽然一道阴影覆在他手上,那个不长眼的挡他的光!他一抬头,看到了栗浓。
    栗浓道:“郭大哥。”
    郭伯江心里一动,道:“你来送一吟一程?”
    栗浓道:“是,可以吗?”
    郭伯江爽朗一笑,便把她带去了。
    到了地方,郭伯江将一吟从麻袋中倒出来,倾在事先挖好的坑边,一吟的头与身子分离,郭伯江记着漳王殿下的嘱咐,叹了一口气,掏出针线,将一吟的头身缝合,好歹要有个全尸。
    他打过仗的人见惯血腥,这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他一边缝,一边碎碎道:“兄弟啊,你也是倒霉。”
    他个大老爷们儿,哪会针线活,这又是给相处了那么久的一吟缝尸,只能专心致志,尽力做的好一些。
    她看着他惨不忍睹的针法,道:“我来吧。”
    这实在血污腌臜,郭伯江以为她不肯碰。
    栗浓接过针来,她在襄国公府中好歹学了一阵子,缝了起来,倒很利落。
    郭伯江道:“真他娘倒霉,偏偏那天一吟不舒服,就正好有人在大街上放鞭炮,否则一吟也不至于被吓到!”
    栗浓找到马鞍下的位置,轻轻拨开一吟背脊上的毛发,那里有一个小孔似的伤,直插入背骨。她又轻轻将毛发拨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不多时,缝毕。郭伯江将一吟的尸身裹好,推到坑洞当中,握着铲子最后看了一吟一眼,咬了咬牙,挥铲掩埋。
    栗浓沉默着立在他身旁。
    栗浓冷静地对顾嘉树道:“没有错,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
    “你不早就知道是有人蓄意的吗?这种事情,猜也猜得到吧?你非要插手这件事情做什么?”
    顾嘉树豁然起身,情绪格外激动。
    栗浓脸不动,抬起眼睛看着他,好似身子僵住了,就只是那么看着他。栗浓道:“我想知道漳王的事情是不是和我有关。”
    “能跟你有什么关系!”
    “崔夫人和我说过,我是灾星。”
    顾嘉树:“……这你也信?”
    “她说,当初我刚生出来的的时候,因为我前面的姐姐早夭了,所以我……你大伯,特地找人给我算命,算命的说,我的命硬的很,谁接近我谁倒霉,轻则诸事不顺,重则小命难保。最先便要克死爹娘。我原本不相信的,但是,细细一想,我身边亲近的人,似乎过的都不好。”
    这话说的多可笑,她不信鬼神,相信我命由我,但是,连番打击让她不断动摇。
    父母双亡,养父家里一地鸡毛,会清因为她重病不起,阿栋死了母亲妹妹,席若泽连命都没了。就连宋与年,只认识一天的朋友,都是这种收场,甚至连一吟也没逃过去。
    让她如何不信?
    眼看她这副样子,顾嘉树从前不认得栗浓,不知道她的许多遭遇,更不知道她从前是怎么一个鲜艳明媚、自信活泼的姑娘,他只看她红了的眼眶,就收了脾气。
    他很清楚,是崔夫人毁了她,崔夫人几乎彻底毁了她。
    他耐心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信那个疯子的话?嗯?你有没有听进心里去?她这话谁不会说啊,已知我大伯和伯母没了,再说是你克的,完全就是马后炮!当年打吞勒打得多惨呐,多少战士阵亡,平民被杀,饿殍遍地,难道那些死了父母亲人的人,都命硬不成?”
    顾嘉树又道:“再说了,我与你是血亲,又何其亲近,怎么我一点事都没有?”
    栗浓低声地反驳道:“我看你的命格是‘曲直入格’,你的命好,本就该仁寿双全,百毒不侵。”
    顾嘉树瞪大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还真去看了命格的书!你你你……你不会真信吧?一天天看着怪正经的,私底下怎么跳大神那一套你都信!回去我就告诉我爹,把你的杂书都烧了!”
    “除了你以外,我身边的人的确……”
    “世事无常!我,活生生在这站着的我,可能明天,又可能下一刻就死了。或许是坠马,或许是溺水,或许是非常荒诞的,天上忽然掉下来一块石头把我砸死了,都有可能,对不对?”顾嘉树黑亮的眼睛看着她,栗浓从他眼睛里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他道:“你不能把自己当成是一切悲剧的诱因,你不能把老天无眼当做自己活该,你不能把坏人作恶当成自己犯错!”
    栗浓呆呆地看着顾嘉树,不晓得是在看顾嘉树还是在看他眼里完全不像自己的自己。
    栗浓深深感觉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任尔东西南北风的自己。原先那么多的冲击,那么多次命悬一线,那么多凶残的敌人,都没有打倒过她,反而让她迎头而上;但是现在,她似乎被人从里面敲碎了,都不用倒下,仿佛会直接碎成一堆残骸。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如今,事到如今,‘我’在哪里?
    顾嘉树柔声道:“不要再管这件事了,答应我,不许再查漳王案了,好吗?”
    对。
    在这里似乎寻找一个答案,找出一个真相是不对的。
    而她拼命地挖呀挖呀,也确实挖不出真相来。
    宋与年的事情不许再查,真相难明;会清的事情她刨根问底,结果发现根源在自己;她母亲的事情仍旧不知道任何头绪,崔夫人留下的一匣子纸的折痕对应不上,似乎被人抽去了许多页,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当年故事是何面目了。
    原先她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现在好似已经变成了她离疯癫只有一步之遥。
    栗浓胸口剧烈地起伏,她深深地吐纳了两大口气,心情似乎慢慢平复,却又好像化作更深的暗流在身体里涌动。
    顾嘉树无法,轻轻按住她肩膀,俯下身来轻声道:“我带姐姐去秋游,去秋猎,好不好?居士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我们及时行乐,好不好?”
    他连问了两个好不好,几乎是在哀求。
    栗浓顺从地倒在顾嘉树肩头,她呼吸剧烈到浑身颤抖,鼻尖通红,却非常乖巧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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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夫人这一道坎与其他女儿遇见的磨难的不同之处就是崔夫人完全是在杀人诛心。
    女儿实际上在她编织的一个个恐怖血腥的死法时就被打破了坚强的外壳,然后她趁热打铁,让女儿相信自己是一切悲剧的根源。女儿是一个非常自省的人,这对她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
    原先她还可以支撑,可当她知道会清得病是因为她之后,对崔夫人的话便深信不疑了。
    女儿陷入不断的自我折磨中,这种痛苦渐渐蚕食了她的快乐、自信,等等等等 。
    她也想告诉自己,崔夫人不过胡说八道,但是她终究当局者迷。喜欢狗男主永远不和我同一战线请大家收藏:(663d.com)狗男主永远不和我同一战线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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