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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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惊时佯装受伤:“娘子怎么了?都不乐意和惊时说话了。”
    栗浓暴躁非常,正要开炸,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
    “惊时,我为什么感觉,你在套我的话?”
    惊时笑道:“怕娘子闷,多开几句玩笑罢了,是我贫嘴。但是娘子说我套话,可真冤枉。”
    惊时微笑着抬头去看栗浓的表情,却发现栗浓微微收着下巴,一脸审视地盯着他,他心里咯噔一下,好熟悉的压迫感。
    栗浓心里大噪复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脑里飞快一转,开口道:“你知道我与他成婚的事情?”
    “晋阳太守手底下有一位女将,晋阳失守后,这位女将被李维捷的军事祭酒强占。在我军袭营的时候,这位女将和军事祭酒的近卫趁乱私奔。不到一个月,‘孙立’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不东州征兵的登记册上,”惊时耸一耸肩:“知道您就是孙立小将军,倒推之前的事情,并不难。”
    栗浓思索了片刻,她是在大战得胜、李维捷身亡的那个节点被迫死亡的,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人在暗中查访她,也就是说,惊时寻找她的行动是从战争结束后才开始的。
    从战争结束到萧家遇见,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人海茫茫,孙立和栗浓八竿子也打不着,惊时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找到她的?
    除非,有人指引他。
    谁还知道自己的行踪呢?
    只有席若泽。
    也就是说,席若泽没有死在乱军互杀里,而是成功被顾临川俘获,并在审问中供出了她的去向,惊时获得了不东州这个大方向,才能快速筛查疑似是她的所有人,最终锁定到孙立身上。
    席若泽供出她的去向,目的是什么呢?
    栗浓没有深想,她晓得,这并不算是又一次出卖,在席若泽的认知里,他始终觉得她回家比待在外面要好得多。他有他的考量。
    那么,既然他被顾临川俘获,顾临川应该会按流程把他送到京师,投进天牢。
    现在已经到了秋天,谋逆罪……有可能不死吗?
    啧,她这是在想什么?他咎由自取。
    栗浓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眼睛一垂,全都不理,只是轻轻问了一句:“他现在在京城,对吗?”
    惊时的语气终于沾染上了一点不耐烦:“他是谁?您是我们襄国公府武烈公的女儿,从小因为体弱养在佛寺里。您不认得他。”
    她咬了咬牙。
    她是应该和他撇清关系,可是……可是栗浓莫名心情不佳,便顶针带刺地回怼了一句:“妻子丈夫都做了,怎么能说不认识?大难临头,也没有这样的飞法。”
    惊时似笑非笑说了一句:“娘子休说胡话。没有经过官媒;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算什么丈夫呢?”
    当初惊时把她和席若泽的一段事挖出来,自己都惊呆了,什么女子参军、被贼人玷污、与近卫私奔,哪一条不是骇人听闻的咄咄怪事,顾临川都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席若泽那贼子向顾临川信誓旦旦保证:“我与令侄女结合,实属救她性命的无奈之举,但请放心,千金仍是完璧之身。至于私奔之说,是我放她离去后为堵众人悠悠之口编造的。我与她,清清白白,望您明鉴。”
    这席若泽说的话简直气人,清不清白,顾临川一个做叔父的怎么明鉴?完璧之身还说的那么大声?简直是在顾临川雷区上跳舞。
    席若泽当时还很不要命地说了一句:“元帅不很在乎令侄女的生死,倒很在乎她的清白。”
    顾临川只想拔剑剁了他,惊时也坚定认为,席若泽说这话是为自己遮掩,毕竟按当时情况,栗浓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他要真做了什么,无异于强/奸,顾临川不把他剐成一万八千片那都不正常。
    如果不是萧绘生,席若泽真就被活剐了。
    萧绘生道:“他与栗浓定然是清白的,但凡他有一点不尊重的地方,他都没命活到今天。”
    看看!到头来,还是知女莫若父!
    但是,就算□□上是清清白白的,细品席若泽说话的语气神态用词,也能从当中咂摸出一些别的味道来,比如,为什么席若泽要为栗浓付出那么多,一点不求回报呢?
    耐人寻味。
    高门里的女孩,都像是透明的冰花,又高洁又尊贵,纯粹又易碎,极易被摧毁。惊时与栗浓有过一点点接触,晓得她虽然不是蜜罐里浸出来的贵小姐,骨子里却绝不流俗,更算不上坚韧。
    国公府的娘子被那样狼子野心之徒觊觎着,想想都让人恶心。
    惊时正色道:“那样腌臜的小人,娘子非要与他扯上关系吗?”
    这话其实已然过界,不是惊时该说的话,可他只当栗浓被席若泽骗了,又怕萧绘生的推断其实不对,栗浓或许早已身心俱陷……他简直不敢细想下去,只有冷着脸提点她。
    腌臜?
    栗浓素来吃软不吃硬,只能顺毛捋,一逆着就炸,被他这一句话拱出来了脾气,就要拗这个劲:“你们中原人不是最敬鬼神吗?拜过天地也不算?反正左不过要嫁人,我已然嫁给了他,我后半辈子就认定他了,怎么样?”
    惊时沉默良久。
    栗浓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情难以平复,她清楚自己说的过分了,但是‘腌臜’这个词嘛,她不觉得和席若泽相配。
    她甚至有点难过,她想,席若泽本人没有太坏,可人人都说他坏,都瞧他不起,或许他是这样变坏的。
    惊时静静看了她半晌,笑了一声:“实在得罪了。我不知道,我们娘子已经守寡了三个月。”
    栗浓脸上的血色尽褪,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惊时脸上挤出哀痛之色:“他死了。”
    栗浓坐在床榻上。
    惊时见她没有哭,收拾了她用过的碗盘,欲退出去。
    他刚行至门边,忽听栗浓问了一句:“顾临川杀了他吗?”
    惊时道:“自尽。”
    惊时退出来,合上了门,他在门外屏息等了一会儿,里头仍旧无声无息。
    棒打鸳鸯是这样的感觉啦,总会有点内疚的。
    惊时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一回头,撞见顾临川。
    顾临川的眼光状似无意地从他手里的餐盘上一扫而过,呵,挑食挑成这样。
    惊时无暇顾及这点不打紧的,直接俯到顾临川耳边,道:“娘子问起我席若泽的事情。属下说,他已自尽。”
    顾临川最不想提起这一码破事,一提就头疼,他合了合眼,问:“她怎么样?”
    “没有哭。”
    惊时默道:没有哭,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顾临川却没有想太多,他与萧绘生交谈过,他二人都不认为栗浓会对席若泽产生什么要命的感情,萧绘生从性格层面分析,顾临川从眼光层面分析,难得达成一致。
    所以,惊时说‘没有哭’,顾临川只当席若泽之死对她而言是水过鸭背,并无触动。
    惊时与栗浓相处这么久,对她有些了解,她最大的特点是喜怒形于色,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没有一点遮掩。
    她近来没有什么大变化,眼睛没有肿,也没有失魂落魄,与人说话都算正常,惊时说笑话,她也会笑嘻嘻的。
    只是一些微末地方很不同了,比如,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很多东西都有兴趣,以前一条大鱼都能吸引她,叫她高兴好一阵子,现在遇见新娘子出嫁她也显然兴致缺缺。
    除此以外,她在饮食方面越发挑剔。她从前不喜欢菜蔬,尤其不喜欢秋葵和菠菜,惊时为她尽量规避掉这几样后,她却又有了新的不吃的东西,每餐饭都是这样,就好像是什么古怪的仪式感。
    再到后来,她几乎只吃掉肉,连主食都懒得动。
    旁的都算了,吃饭这件事上顾临川已经忍了很久。从前两个人还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的时候,顾临川就注意到过她挑食的问题,不过应该是因为萧绘生管的她比较严,所以在当着人吃饭的时候,她好歹也会拣两筷子自己不喜欢的吃吃,糊弄过去。
    可后来闹得僵了,她自己另起炉灶,便越来越过分。
    顾临川没有和栗浓交流过,不晓得她食欲变差是有着什么旁的原因,只当她还在为侏儒的事情发泄脾气。
    这么点事没完没了是吧?
    不是,你发脾气就发脾气呗,不吃饭是干什么?
    顾临川兀自生闷气,仍旧不敢约束她,这么点小事,却很伤和气,还是不要管了吧?
    他对她简直称得上曲意逢迎。
    他总想,再忍忍吧,快要到家了,到了家不再是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她要是不喜欢他,两个人十天半个月也可能见不上一次面。不和他置气,和顾嘉树好好游玩游玩,心情舒畅,兴许一切慢慢便好起来了。
    可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除了自己特别憋屈外,似乎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眼看再过两日就可抵达京城,顾临川心情更加郁结,心里犹如坠了一块铅石,怎么也轻快不起来。
    “真是怪了,怎么还有人把馕饼中的肉挑出来吃净了,饼连一口都不吃的呢?”客舍伙计一面嘟囔一面捧着餐盘下楼,顾临川眉梢一抖,叫住了他。
    伙计到了他跟前,他打眼一看,今天准备的是羊肉馕饼、白粥还有一点碧绿的腌笋,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把饼破了个口子吃光了里头的羊肉,这堆东西简直是进去时候什么样出来还是什么样。
    顾临川道:“给我吧。”
    伙计自然不会不给,但也并不明白他想干什么,这位贵人怎么看也不是喜欢吃剩饭的主。
    他正纳罕着,只见那贵人托着餐盘,沉着脸大步向栗浓的房门走去,“哐啷”一声踹开了门。
    栗浓正躺在矮榻上发愣,听见‘哐啷’一声巨响,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只见顾临川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把餐盘甩在她面前的矮桌上,沉声道:“吃干净。”
    ‘吃干净’这三字,怎么那么像喂狗?
    栗浓冷硬地回他一句:“我吃饱了。”
    顾临川咬牙冷笑:“吃饱了?你是猫吗?吃这么一点就饱了?”
    他明面上不管她,可暗地里采取了措施。她只吃肉食,便减少肉食供给,吃肉吃不饱,当然要吃点别的。可她仍旧不吃,给多少肉吃多少肉,其余的一点不动。
    今日更过分,馅饼都不好好吃,只吃馅儿?
    栗浓不看他,只道:“我不喜欢吃,您一定要逼我吗?”
    顾临川气笑了:“胃常常绞痛,吃一点东西就想呕吐,走两步路便喘不过气,怎么睡也睡不醒。你不要照照镜子吗?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影响到我的食欲了。”
    栗浓现在肚子就是硬邦邦的,不消化、痛、想吐,顾临川说中了,栗浓就不那么想再无理取闹了,但毕竟面对的是顾临川,她又不想服软,硬是憋出来一句:“谁要你管。”
    “你心里对我有气有恨,当然不要我管。我告诉你,我就讨厌你这样不听话的丑小孩,”顾临川冷笑一声:“我才不是管你,我就是逼你,今天你不把这些吃光,以后也不必再吃饭了。”
    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对她好是应当的,可他现在完全因为心中愧疚束手束脚,难道这么纵容她是对的?任她任性,作出病来,再拿药吊着命?
    不成!
    她之前做过什么事情顾临川都是知道的,英勇、无畏、有仇必报,可她一见了他,又任性又顽劣,仅仅是为了报复他吗?
    顾临川这句威胁很不到位,他分明知道搬出萧绘生来会更有效,但他不肯。
    栗浓古怪地抬眼看着他,仰面直视长辈是非常无礼的,顾临川腮帮子微微鼓着,应该是因为咬牙,眼神凶得很,是因为她顶撞他而这么生气吗?
    不对,是因为关心。
    栗浓不傻。
    她轻轻叹一口气,顾临川之前怎么对她,她都觉得虚假,直到此刻……像了,有那么点像叔父了。
    算了,投桃报李,投桃报李,既然他一片好意,那就给他个笑脸吧。
    “我现在胃很痛。晚上我会好好吃饭的。”她忽然聪明了很多,一抬头:“可以吗?叔父。”
    顾临川:“……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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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发晚了,写得也有点匆忙,最近期末考,可能不能按时发,也可能不能保证每天都发,希望朋友们可以谅解。喜欢狗男主永远不和我同一战线请大家收藏:(663d.com)狗男主永远不和我同一战线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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