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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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你醒啦!”
    栗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身粗布衣衫,农妇打扮得妇人,正热切地看着自己。
    她打量自己身处之地,她正躺在一条长长的土炕上,土炕被烧的热烘烘的,烘得她浑身酸软。
    这是,怎么回事?栗浓忍着头痛回忆起来,旌及要走了口粮,自己与旌及分道扬镳后,一路赶往不东州。结果冻饿交加,十分疲惫,便在一块有小柳树的闲田里歇了歇脚,再然后,她好像迷迷糊糊睡着了。
    “来!喝点水!”大婶热情地用粗瓷黑碗给她端来一碗热水。
    栗浓喝完一碗水,嗓子舒服了一点,立刻下炕,抱拳道:“多谢婶子救命之恩。”
    “这是干啥!”大婶赶紧把她扶起来,招呼着让她往炕上躺着:“啥救不救命的,太言重了!”
    “若不是婶子您把我捡回来,我恐怕已经冻死了。怎么不是救命之恩?我来日一定会尽全力报答您的。”
    大婶摆手笑了笑,道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一头扎出去,去给她弄点吃的。
    栗浓打量这这件屋子,屋里整洁而朴素,一张大炕占了一半,出了炕以外,就只有一个木头大立柜,用的时间久了,没了木头本色,黑糊糊的;两个烛台扔在窗台一角,尖头用草纸裹了起来,上面老厚一层灰,应当好久没有用过了;糊窗的纸破过,用不同色的纸草草糊了一层挡上,上面还贴了一张有些褪色的窗花。
    节俭,或者说不富裕。
    让栗浓感到疑惑的是,炕上只有一半铺了褥子,另一半空着,反倒在炕脚躺着一个卷好的铺盖卷儿。
    栗浓才有了点猜测,便见有个小孩躲在门帘后偷看她,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大概六岁左右,梳两个小揪揪。栗浓对她一笑,招手把她叫了过来。她往自己袖子里摸了又摸,终于抖搂出一小块她攒着舍不得吃的糖来,她递给她:“吃吧。”
    小女孩欢喜又怕生,接过糖,仍躲到门帘后去了。
    栗浓觉得她可爱,便哄她:“你生得好生漂亮,头上的小髻,是你娘亲给你梳的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栗浓说:“你娘亲手真巧。你不吃糖吗?这糖可好吃了,姐姐帮你剥开好不好?”
    小女孩本来因为栗浓昏睡不醒,比较害怕栗浓,现在倒是感觉她很亲近,想了一想,蹭了过来。
    栗浓喂了她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春。”
    “我叫阿浓。阿春乐意叫我姐姐也好,叫阿浓也好。”
    阿春笑得眼眯起来,她估计在想,真是个奇怪的大人。
    栗浓捏捏她的脸,婶子就在这时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进来了,看到阿春和栗浓玩的挺好,她笑得也更开心了。
    她将稀粥递过来,大手一张,原来手中还握着一个鸡蛋,阿春一见鸡蛋,眼睛都亮了。
    婶子道:“嗐!都是打仗打的!只能将就吃些了!”又看了栗浓一眼,栗浓这大半年来,因为生病和挨饿,消瘦得已经不像样子;更因为脸上手上的冻疮,显得分外病弱。
    大婶叹了一口气:“这要不是打仗,婶子我能给你烙车轱辘那么大的饼吃!都是杀千刀的幽州人,打打打,打他娘的脑袋!”她又软和了口气,满眼同情地对栗浓道:“你是从哪里逃难来的?”
    “晋阳。”
    婶子低头想晋阳是哪旮旯。
    栗浓捧着粥碗,虽然已经饥肠辘辘,但忍了忍,没有喝,而是问道:“婶子,打仗打到现在,耽搁春耕了吗?”
    婶子一愣,眼神黯然。显然,耽误春耕了。耽误春耕,今年秋冬很可能没饭吃。
    栗浓叹了一口气,顺着问道:“婶子,我也走得迷糊了,不知道你们这是不东州的哪个州郡?”
    婶子说:“我们是孙家村,孙家村上面是榆城。”
    榆城。栗浓记得,榆城在不东州南部,奋勇抗争了三四个月,至今还没沦陷。
    栗浓道:“与其他地方比,榆城已经算幸运。听闻北面有被围了半年的地方,都已经杀人来吃肉了。”
    窗外传来几声狗叫,栗浓偏头听了两声,真好啊,还有狗叫。
    “有什么好的。”孙大婶黯然地摇摇头,长出一口气:“死了那么多人,弄得好好的小伙子个个缺胳膊少腿的。都是瞎折腾!”
    栗浓一怔。
    “我早都听人说了,叛军不会来村子里抢劫杀人、不会抢女子,也不会把人肠子挑出来。造反将军是咱们自己的将军,又不是什么异族人。咱们投了降,日子还不是一样过?就连榆城城守都投降了,那姓刘的不过是个乡豪,还真把自己当能人了!非要打仗,唉,非要打仗!赢也就罢了,看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个大婶,居然和被席若泽洗脑的晋阳军一个想法——不如投降。
    不过,从“姓刘的乡豪”和“看现在是什么样子”可以得出,现在榆城主事的,不是朝廷的城守,而是个乡豪;而且现在榆城的情况不太乐观。
    栗浓没说话,一口气喝完了粥,低头剥鸡蛋。
    阿春两只眼睛都长在了鸡蛋身上,栗浓问她:“吃蛋白还是蛋黄?还是……一人一半?”
    阿春的眼睛又一次亮了。
    孙大婶难得笑了一笑:“鸡蛋蘸酱,越吃越胖!”
    栗浓把鸡蛋让给大婶,大婶却不吃,转身出去喂鸡。
    栗浓本想再问问她榆城的状况,却听见她一面喂鸡一面恶狠狠骂人:“头上是谁当家,只要不缺一口吃的,还不都一样,折腾个什么劲儿,穷折腾迟早折腾没了!阿栋那个臭小子,成日胡闹,调皮捣蛋,非要去什么什么应征,真是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
    孙大婶怎么对战争这么反感?她绝对是大好人,把晕倒的她捡回来,还拿自己都舍不得的鸡蛋给她吃,心地善良。
    栗浓想到什么,看了一眼阿春,问道:“阿春,阿栋是谁?是你爹爹吗?”
    阿春舔着粘在牙上的蛋黄屑,摇头:“是哥哥,不是爹爹。爹爹去给阿春买花布做衣裳了,哥哥也要去。”
    “买花布”,应该是孙大婶骗阿春的。孙大婶那么激动,估计是因为,她丈夫上了战场,儿子也将要上战场。
    外头传进一阵非常欢快的狗叫,骂骂咧咧的大婶忽然停了,小声嘀咕什么。
    阿春小口吃着鸡蛋,瞥见门帘一动,便喊:“爹爹!”
    进门的是一个高瘦黝黑的少年,摸了一把阿春的头,一眼看到了栗浓,对她一笑,一口洁白牙齿:“诶?你醒了?”栗浓笑着点头。
    孙大婶嗔道:“这孩子,一听见门响就爹爹爹爹的,你爹回来还早着呢,就这么想你爹啊?”
    妹妹撇着嘴:“娘说爹爹马上回来,爹爹说给春儿买花布,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孙大婶只好道:“布还没买到,怎么回来?再说了,你爹那么能吃,他们回来了,哪还有你的鸡蛋吃?”
    “不是的!爹爹把鸡蛋给春儿吃!”
    孙大婶湿淋淋的手在下裳上来来回回蹭,最终不耐烦道:“你爹在外头好好的,你一直念叨什么?该回来的时候会回来的!问问问,问什么问!你问我,我问谁去?”
    阿栋无奈地皱眉:“娘,你怎么又说这话?爹打了胜仗,自然就回来!”
    孙大婶忽然双眼通红,发狂尖叫:“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去打仗的心!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那姓刘的是块什么料!你跟着他去送死吗!”
    阿栋烦不胜烦,掀帘而去。
    “一个个地都给我添堵!”
    阿春一瘪嘴开始嚎啕。
    孙大婶没有半分耐心:“别嚎了!不许嚎!死丫头哭什么,你爹死了吗!”
    目睹一切的栗浓只能选择沉默。
    孙大婶这才意识到还有栗浓的存在,赶紧揩了揩眼泪:“让你见笑了。”
    孙大婶也不在这里待了,大晚上的,开始折腾洗衣服。
    栗浓开口哄一直在哭的阿春:“我爹也去买花布了,他现在应该在幽州,很久很久没有和我通信了。”她吸了一口气,很是豁达:“等他把布给我捧回来了,我一定要和阿春比一比,谁爹爹带回来的花布更花。”
    阿春好歹不哭了。
    在这家,“战争”两个字,好像是完全禁止提起的两个字。
    栗浓想了想,榆城已经打了很久,阿栋却现在才要去当兵,那极有可能是榆城状况非常不咋地,才需要扩大征兵。
    她决定去问一问阿栋。
    阿栋正在院里喂狗,他养了一只大黄狗,长得很喜气,阿栋对她笑了一下,说:“我家大黄,是全村最会逮兔子的狗,昨天我想最后逮一次兔子,就带着大黄去了地里,然后就捡到了你。”
    提起大黄,他倒是心情不错。
    栗浓摸了一把大黄,应付两句,终于问道:“为什么是最后一次逮兔子?”
    阿栋撸大黄的手一顿,他说:“谁知道去了战场能不能活着回来。”
    栗浓不动声色地打量阿栋一番,阿栋虽然高大,却很稚气:“阿栋,你多大?”
    “十三岁。”
    栗浓道:“那我倒年长你两岁……奇怪,不是十五岁才许参军吗?”
    阿栋满不在意道:“男子汉大丈夫,慷慨赴国难,和年岁有什么关系?”
    “我呸!”孙大婶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还不是那姓刘的!杀了城守,又联合着周边四五个郡的城守跟他一块抗敌,小打小闹赢了几场,彻底把造反的惹恼了,听说弄了两万兵过来打榆城,乌泱泱一片,都是高头大马,还有什么车,什么梯的。这下可好了,旁边的罗郡、甘城都投降了,就剩咱们这么一个地方了!不知道要打成什么样子!”
    所以才疯狂征兵?
    栗浓焦急道:“那咱们呢?咱们有多少人?”
    “一伙子杂七杂八的杂兵,啥人都有,姓刘的家丁、逃亡的流民,还有一伙子土匪,加起来哪有三五千人!现在倒来害孩子们了!”
    五千杂兵对两万精兵+孤军奋战没有援军。
    栗浓提炼出来了这个有效信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孙大婶那么讨厌刘乡豪,他娘的五千对两万呐!我儿子要是两万那一边的也就算了,可我的大儿子是五千那边的!
    谁不急眼呐?不急眼的,那还是亲妈吗?
    阿栋彻底不耐烦,直接跟栗浓说了一句:“你别搭理我娘,她什么也不懂。”
    阿栋娘耳朵尖,即刻抄着棒槌过来揍他:“我确实不懂!我就不明白,送死的事情,你怎么就上赶着去呢!”
    于是从阿栋长篇大论反驳的话中,栗浓侧面了解了刘乡豪其人。
    这位刘乡豪,就是本地一个有地有钱的人,平时喜欢交朋友,出手阔绰。敌军打到不东州之后,他第一个响应,带着手下几十号人参了军,后来城守想要投降,他就杀了城守,自己带兵继续抵抗。
    榆城西边山上有一伙百人悍匪,刘乡豪想要招他们入伙,如虎添翼。此时有人建议,土匪大多是犯了事情的逃犯,家都在不东州境内,不如假扮成叛贼杀了他们家人,这样他们一怒之下,定然与叛贼势不两立,就会加入自己的队伍。
    众人皆以为妙。
    刘乡豪却认为不妥。杀人家家人还想要人家卖命,无异于欺骗,骗是骗不长久的。待到败露,白添了敌人。
    他决定擒贼先擒王,做足了功课,弄清楚了几个土匪头子上山造反的原因,亲自上山去拜见(这胆识),摆出足够的诚意,和土匪头子煮酒论英雄。最终这支土匪成功被招安。
    阿栋还说,刘乡豪待下宽严并济,带着全部家当整顿军队,买马买粮买装备。有一个将士母亲快要病死,刘乡豪没有钱了,就让自己的妻子卖了陪嫁的镯子给他娘治病。
    如此种种,非常得人心。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慕名投奔的人一茬接一茬,才能聚起来五千人。有一次刘乡豪带兵去帮助罗郡,班师之时,想要一睹他真容的少年挤的水泄不通,高喊‘神将降世’。他轻轻挥一挥手,那小孩们兴奋得就跟疯了一样。阿栋就在当中,还是带头的那一个。
    用阿栋娘的话说——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阿栋娘实在理解不了小孩的疯狂。
    栗浓却心道:刘乡豪所向披靡时,榆城的每个人,恐怕都为他喝彩过;可当大兵压境之后,他就成了招来灭顶的灾殃的臭肉。真正愿意追随他的,只有少年们。
    “你要是去了你就不要回来!”
    “我就是要去,死也要去!”
    栗浓丝毫不受阿栋和他娘争吵的打扰,沉下心来捋顺。
    这个乡豪,苦苦支撑了大半年,多次打败对方进攻,还帮过邻郡,听着还挺不错的,现在跌落神坛,更像个悲情英雄。
    但是栗浓总觉得他的行为方式有点熟悉……就挺像格外重视对外形象的席若泽似的。栗浓见过席若泽那戏精的演技,此刻再看刘乡豪,总怀疑他也是个戏精。
    她摇了摇头,不能那么阴暗,人家有可能就是那么的棒。史书上干大事的人,也大多数是这样,不能说人家做戏。好歹他对待土匪的法子很不错,很人道,很诚心。
    “那个,招兵结束了吗?能不能算我一个?”
    阿栋娘哭红的眼睛沉如死灰,和阿栋形成鲜明对比。喜欢狗男主永远不和我同一战线请大家收藏:(663d.com)狗男主永远不和我同一战线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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