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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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栗浓的半面脸颊肿的好像发面馒头,静静坐在角落中。
    什么被打被骂,都不算什么事。
    她自入军以来,遇见的乱七八糟事情实在不少。她当初入军之时,人家本来死活不肯收,说是大宇律法当中明令不许女子参军,违者斩。
    栗浓当时很是不忿,觉得大宇有这种条令,亡国不远。
    后来她展现了一下近身搏斗、舞大刀、三箭齐发、射铜钱等等一系列展示,除了不会骑马,简直就是个全能型人才。晋阳太守实在惜才方留在了她。而后晋阳太守做了一系列措施,比如她独自睡在马车车厢,不住营帐等等,为了保护她。
    是。不让女子参军,是为了保护女子。
    她都不明白了,打仗呢,这种今天活明天死的危急时刻,怎么还有人满脑袋龌龊?
    有与她关系尚算不错的人过来安慰她。
    他们挺明白的,他们一群打了败仗、输了城池的败兵,生死都在人家手里,没有办法为她讨回公道。
    栗浓倒不太在乎,她满心都在想席若泽的事情。从她看到口粮的那一刻起,她就恍然想明白了当初的事情。
    席若泽说自己要去幽州,他说,他有一个叔父在幽州。他请她合作,互相帮忙,可实际上,他是骗人的。
    他去幽州,就是去造反的。
    他骗她、利用她,自始至终。
    而她在无意间帮了这个混蛋好大的忙。
    栗浓默然无语。
    想的太明白了,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时忽然有个人掀帘进来,看衣着是个文职的小官,他直接向栗浓走来,躬身笑道:“冒犯的娘子那个登徒子已经叫李元帅亲自下令处置了,娘子还请消消气,小的来带娘子去上些药。”
    栗浓看了他一眼,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她站起身来,对方没有给她松绑,小心翼翼引着她去了。
    二人来到一处营帐前。小文官向里头高声道:“祭酒,人带来了。”
    随后,侍从掀开毡帘,栗浓步入帐中,大帐正中央挂了一张鹿皮,鹿皮下是一张坐榻,席若泽正窝在上面对她笑:“好久不见。顾将军近来身体好吗?”
    他穿一件墨蓝的长布袍,头戴纶巾,这身衣裳很不适合他,不仅没有书卷气,还显得很寒酸。
    栗浓冷冷地看着他,没搭理。
    席若泽拍了拍跟前榻上的狐皮软垫,招呼她:“你快过来啊,顾娘子,我给你上药。”
    栗浓懒得去深究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顾临川关系的。她懒得在席若泽身上浪费自己的表情心情,更不想费脑子。
    她只是冷冷地反驳:“我不姓顾。”
    席若泽一听这话,不禁冷笑一声。
    他倚在靠背上,细细打量她。
    忽略掉她高肿的脸颊,她依旧寒酸狼狈。
    她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藤甲,完全扛不住刀剑;藤甲下一层薄薄的棉衣,完全挡不住寒风。
    席若泽真的有点疑惑,顾临川家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来过这种日子?
    这难道就是她们贵族特别的爱好,特别的消遣?顺遂奢侈的生活,就这么无趣?
    席若泽脑海里想过再见她的情境。
    他战败被俘,蓬头垢面地被押进囚车里,驶过丰殷城的朱雀大街,而她穿着十六幅的联珠花纹石榴裙,鬓边簪着一簇重瓣红杜鹃,立在路边,静默地看着他。
    这个画面在他脑子里出现过无数遍,他甚至能够描摹出她看他的眼神。
    可这个幻想又的确古怪的很,席若泽造反,是妄想有从龙之功,彻底改变命运,他想要成功,作为他绝对敌对势力的顾临川必然要落魄才行。可在他的这一重幻想中,栗浓仍旧高高在上,热烈如火,不染纤尘,而他沦为阶下囚,一败涂地。
    为什么自己想到的再见画面不是自己春风得意马蹄疾,对方零落成泥碾作尘?
    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栗浓仿若一朵五瓣梅花,他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她落入污泥中的样子。
    恰如此刻。
    恰如此刻,她潦倒得不能再潦倒,可她的腰杆仍旧挺的很直,像一杆苍苍翠竹。
    像火焰、像梅花、像翠竹,他只要一看见她,就觉得相形见绌。什么云泥之别,让他自卑。
    席若泽笑了笑:“这次又是为什么从家里跑出来?”他眼里没有丝毫笑意:“是来玩打仗的游戏吗?”
    他其实是想要质问她的。他厌恶她游戏人间的态度,他活得那么艰难,那么九死一生,然而所有同生共死,于她而言不过是刺激感官的游戏。
    她定住眼睛凝视他,她的眼睛有一点三眼白,微微抬眼时,显得眼神更凶,颇似野狼鹰隼。
    然而她只是不耐烦,没有发脾气,颇为无所谓地道:“你救我,肯定不是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因为有利可图。你想要我做什么,不妨直说。”
    席若泽轻轻旋开了药罐上的封布,朝她摆了摆手,栗浓抬步过来,坐到席若泽面前的狐皮垫子上,任由席若泽用右手托住她的下巴,取了药汁涂在她肿胀的脸上。
    他端的是专心致志,待到上完药后,收了药,才面无表情道:“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你只需乖乖听我的话,事成之后,我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栗浓嗤笑一声:“您说的话,可信吗?”
    “不可信。”席若泽摊了摊手:“但娘子你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栗浓:“……”
    “大约就在这三五日,我会娶你。”
    一直淡然散漫的栗浓登时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动作大到带翻了半桌子药罐药瓶,满屋脆响里,栗浓骂道:“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席若泽:“……”
    席若泽笑了一笑,没有做丝毫解释,笑容可掬地威胁道:“既然我找上了你,你就给我乖乖听话,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应该也听过前秦毛皇后的故事,知道她的下场。”
    栗浓脾气更刹不住:“你个王八羔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哦,看来她知道毛皇后的下场。
    很厉害的皇后,能上战场的女将军,可惜最后战败,极尽屈辱地被裸刑处死。
    席若泽满意地说下去:“你若是敢坏我的事,我就把你扒光了带到两军阵前,当着顾临川的面活剐了你。你猜,顾临川会是什么表情?”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人啊!
    但凡他换个别的威胁方法,都威胁不到栗浓。
    就这么变态的法子,他都想的出来?最可怕的是,栗浓还很清楚,他真能干出来。
    栗浓咬着牙,席若泽心情颇好地俯过身来,笑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栗浓:“* *。”
    “骂得好。”席若泽为她鼓掌。
    栗浓:“……我不会嫁给你!”
    “你没得选。”
    栗浓被气得倒仰,硬掐着自己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席若泽这种人,娶她肯定不是为了娶她,而是另有所图。但是席若泽究竟是什么目的?
    她终于理清了一点头绪,横横地对他道:“你娶不了我。我是晋阳军中一员,晋阳军虽败不降,你们还要去邀买人心,你可以杀我,却绝不可以侮辱我,不然,名声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啊……是这么回事吗?”席若泽低头假装思索了一阵,‘嚯’地站起身,将她也拎下来,道:“那我就去劝降晋阳军吧。”
    栗浓这才有点慌了神:“你别做梦了!晋阳军是不可能投降的!”
    但已没奈何,席若泽夸张地摇了摇头:“我也知道很难,可我必须一试。谁让我求娶娘子之心,不可动摇呢?”
    他真诚又脆弱地眼睛痴痴地往过来,栗浓禁不住浑身一抖。
    这样一个人。拥有这样眼睛的人,竟然满是虚假,他的每一句话,全是假的,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如当初,他在疏兹城,所思所想是来幽州造反,说的做的表面看着离题万里,可谁晓得竟然是伏线千里,紧扣题意。
    那现在呢,他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席若泽没有去战俘营,而是去了一处小广场,所有晋阳军都已整齐聚集在此。广场中央是个小台子,适合发表演讲。
    栗浓一开始还在云里雾里,怎么席若泽一动劝降的念头,这边就已备好了一切?他是神仙不成?
    她猛然脑子开窍,恍然明白过来,席若泽不是临时起意,他早已安排好了这场劝降演讲,就在她去上药的同一时刻,准备、集合工作都已完成。
    他早就算好了每一步,甚至算到了她会说什么话,就此设下了严密的计划,有条不紊地推进。
    她处在他的算计中,她的每一步都是在他的引导下做出来的,最终她作为一个环节,将计划顺利推到下一阶段。
    可怕。
    头皮发麻。
    席若泽阔步踏上演讲台,栗浓回到战俘当中。
    她注视着他,开始好奇,席若泽接下来会做什么。
    席若泽行事,石破天惊。
    都说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他深谙此道,是这么开头的:“若按照大宇朝定的谋反一罪,周武王姬发,算不算是谋反?”
    这话问的,就连栗浓都愣了一瞬。
    周武王姬发,灭殷商,位列三大明君之一。若说谋反吧,姬发肯定算,可周朝基业八百年,人家开国老祖宗,怎算是叛贼?难不成……界定对方是否谋反的依据,是看对方最后会不会赢?
    将士们被问住了。
    好在有人反应了过来:“殷商无道,武王替□□道,取而代之,怎么能说是谋反?尔等狼子野心之辈,也配与武王相较?”
    完了。栗浓反应过来,绝望捂脸。他们就这么一举钻入了席若泽的圈套当中。
    席若泽开始了他精彩的诡辩:“将军说的对极,殷商无道,武王替□□道,可如今的大宇,可有道?”
    “巧立名目,苛捐杂税、徭役苦工,繁重到逼的百姓不得不逃亡自残的,是哪位?”
    “诸位将军的军饷,可有按时发放?”
    “诸位浴血杀敌,可能平步青云?”
    没人答话。
    终于有位战士站出来:“你们发动战争,以致生灵涂炭,十室九空,现在有什么脸说这等话!”他这话说的暗怒汹涌,颇有一种被战乱逼上战场,深恶战争的沉痛。这话最可煽动人心,一下大家的恨意又被唤起。
    “我幽州男儿,俱是自愿参战。强征兵丁,以致骨肉离散的,不是李帅,是宋皇。”
    晋阳兵道:“我们抵抗,是为了保护家园故土!否则你们就会打到我们家门口,抢走我家的粮食,我家的牛,还有我的媳妇妹妹娘!”
    哇,这话就更有煽动性了。
    席若泽答:“李帅入晋阳城后,百姓无米为炊,李帅大发粮草助百姓过冬。未曾滥杀无辜,军兵秋毫无犯。”
    啊,这。
    “烧杀抢掠,只有吞勒獠子才干得出来。”他道:“王朝自有气数,君主也自有气运,我们意欲推翻大宇是真,可造反不过是大宇给我们安的罪名。究竟狼子野心还是替□□道,民心向背,难道诸位将军看不出来吗?”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有人道:“可我们死了那么多的兄弟!”
    这反驳太弱了。
    “你们执意保护一个气数将尽的朝廷,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你们仔细想一想,如果你们不曾抵抗,顺从天意,扶新主即位,可还会死这么多的人吗?”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为什么那么有道理?
    栗浓望着两千将士迷茫的脸,眼皮一直跳。席若泽这番话最厉害的是层层下套,一步步用自己对味逻辑顶掉正确的思维,什么“不抵抗就不会有死亡”……根本是不要脸。
    忠君爱民对于将士们而言是很虚幻的东西,一直带领他们的人是晋阳太守,他们与其说忠君,不如说是忠于太守,太守再灌输给他们忠君思想。
    可事到如今,好像这个思想不是那么对味了。
    旁的都还在其次,但诸位将领一想起自己被克扣的粮饷,心里实在忍不住恼怒起来。
    君既然不仁,民何必忠?
    席若泽一锤定音:“诸位忠,但愚忠。大宇不值得诸位如此。”他一直微笑着:“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诸位都是忠心赤胆的英豪,却一直被蒙蔽,助纣为虐,弃暗投明,不在此刻,更待何时?”
    完了。
    身边的人沉默一瞬,随之积极地对骂互驳,说起家乡的桃花、桃花下的姑娘、自己断掉的胳膊,母亲瞎掉的眼睛,被克扣的钱粮、死掉的兄弟……
    栗浓明白,这就完了。
    席若泽的眼神扫过来,在密密麻麻的人头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二人有一个长久的对视。
    席若泽难以形容栗浓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愤怒,而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平淡。
    栗浓读懂了席若泽的眼神,他在说:怕了吧怕了吧?老老实实地待着,别给我整事儿。
    他是极端可怕的人,能借刀杀死自家三百口亲人,能抢无辜书生的救命钱,也真能□□凌迟她,只要他想,他真的可以灭掉大宇。
    这么个祸害,是被她救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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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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