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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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栗浓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放大的熟悉的脸。
    “我听说,你被人骗了?”萧某人笑容灿烂,幸灾乐祸地问道。
    栗浓眨了眨眼睛,一巴掌打过去,萧绘生敏捷地躲开,呲哇乱叫:“老天爷,还有没有天理了!闺女打爹?!”
    哦,不是梦,她居然还没死。
    席若泽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会勒死她。
    栗浓环视四周,这地方倒不像个客栈,更像是人家里收拾出来的客房,萧绘生活生生站在眼前,算起来,他们有两个多月没见过了。
    但栗浓丝毫没有那种扑进他怀里痛诉离别之苦的冲动,萧绘生一面大叫大闹着,一面却递了温水过来。
    栗浓喝了两口水,才问道:“我是怎么到这来的?”
    萧绘生笑嘻嘻道:“是你叔父派去的两个小兄弟,把你给我送过来的。”
    ‘叔父’两个字一出口,栗浓的脸色变了一变,她心中只道,果然如此,那两个人是顾临川派来追捕她的。
    然而她嘴上对此避而不谈,眼睛一转盯紧了萧绘生,厉声问道:“两个月了,你死到哪里去了?我以为你去青城山做道士了!”
    萧绘生没有丝毫愧疚:“边关告急,我来捐躯。你知道了又要凑热闹。你同我说说,顾临川家的饭是有多难吃,逼的你待了一日就待不下去了?”
    栗浓避重就轻的本事高超:“边关,这里是哪里?”
    萧绘生话里的重点分明是‘为什么离开襄国公府。’
    当日萧绘生收到了顾临川寄来的书信,说是顾临川的妹妹快要病死了,想要见栗浓一面。
    顾临川是栗浓叔父,那么算下去,顾若舟当然是她姑母。萧绘生顾念亲情,不忍拒绝,又加之他将要前来疏兹协助霍升云,九死一生,凶险得很,他便生了将栗浓留在襄国公府的心思。
    他将栗浓带到丰殷好好玩了几日,从前因为顾临川不许,栗浓长这么大从来没去过丰殷,偏偏丰殷还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反而举世闻名,栗浓闹了多次,萧绘生从来不为所动。这次终于得了机会,栗浓吃遍了美食,看遍了美人,还肆意醉了几场,萧绘生寻思时机也差不多了,就把她带到襄国公府看马。
    顾临川戎马半生,举世难求的良驹他养了一马厩。栗浓不会骑马,却非常喜欢马,甚至会饲马。
    萧绘生就趁着她和马夫深入交流养马心得时,溜之大吉。
    萧绘生摸了摸她的头,答:“这是疏兹。”
    栗浓气笑了:“兜兜转转,你竟然就在这里?”她显然是欣喜的,她很信缘分,阴差阳错,她到了萧绘生所在的地方,却擦肩而过,又峰回路转。她一定觉得妙不可言。
    萧绘生见她瘦了许多,听惊时讲,他们是因为她当掉了玉臂环才发现了她的行踪的;惊时还说,说她‘遇人不淑’,这个成语用的不对,大意是指她结伴同行的伙伴脑子有问题。
    萧绘生因而问道:“喂,我说你被人骗了,怎么不答?”
    栗浓不大想提起席若泽,在她心底,倒不认为席若泽有那么坏,她还在斟酌他所说的三百人命一事,却本能地不去说他坏话,她摇摇头道:“只是有些误会,算不上骗。”
    萧绘生笑而不语。栗浓倒不傻,只是天真。她喜欢谁,便要喜欢一切,不好的也要给人开脱,她讨厌谁也是同理。
    她这样说了,萧绘生只好不再多嘴,他沉了一口气,道:“两个小兄弟已经等了你很久,你再多歇一天,过了明日,就和他们一起回家。”
    这一番话说完,栗浓瞪着眼睛愣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开始发脾气,摔了瓷杯:“我不去!”
    萧绘生在她床前静静坐着,见她摔杯子,夸张地挑了眉:“何至于生这么大气,你不想去,咱不去不就得了吗!”
    这一招反其道而行之打得栗浓猝不及防,栗浓一瞬间有点懵。
    倘若栗浓修行的道行稍微高一点,就应该一口答应:好嘞,不去。
    但在这件事上栗浓是绝对的当局者迷,她不可能做到和萧绘生你来我往交手十几个来回。
    她沉默了。萧绘生也不搭理她,自己倒水自己喝。
    她沉默的时间有点过久了。
    栗浓鲜少这么阴郁,她素来明快。萧绘生强忍着不去看她,又枯坐半晌,太阳都往西去了不少,萧绘生老骨头酸疼,才听到她问:“所以我的父母都死了。是真的。”
    栗浓说的这句话,是个陈述句,这点最令萧绘生心痛。
    顾临川久负盛名,一是因为强,二是因为惨。
    惨就惨在他的父亲与兄长都死在十三年前的战役里。而他的兄长,是栗浓的父亲。
    萧绘生答:“对。”
    他的回答极其简短,在栗浓听来像是封棺时锤子砸在钉子上的最后一下。
    栗浓猛地伸出手去拉下了床帐,她独坐在一方与世隔绝的小天地里,垂着头。
    她记得当日,她正在马厩看马,忽然一帮人涌出来,带她去换衣裳,那对臂环就是那个时候被套上的,沉甸甸的,像一对镣铐。她本能厌恶。
    一帮女人总是哭,说些糊里糊涂的话。她要找萧绘生,她们说萧绘生去了梁国公府吃酒,等她换过衣裳便过去。
    而后她被塞进马车。
    马车停了,许多婢仆来扶她,眼前是一间独占半坊的大宅邸。朱漆大门挂的匾上书着“梁国府”四字。门前栓着一匹高大的黑鬃薛延陀马,那马膘肥体壮毛色油亮,鬃毛理成三花,马颈下面系着鲜红的缨穗,鞯是拿一整块长白山的黑豹皮子制的,就连马腹的障泥都是绣满缠枝纹的锦缎。
    好马!她惊叹了一句,却更加迷茫。
    她立在这间深宅前,本能地感到恐惧。
    过了一扇又一扇门,越往深里走,空气越暖越凝滞,气味都诡异起来。绕过屏风,匡床之上躺着一个苍白的妇人,床前围着七八个少年少女和几个妇人。诸人齐齐来看她,病妇人最为激动,她向栗浓招手,口中叫到“好孩子”,她的神色似是喜极。
    栗浓向着她走过去,一踏入这门,她心里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情感,乃至眼眶发热。
    她隐隐地猜到了什么,十四年来未有过这种奢望,然此刻,她心里希冀甚至私自认定了,那人是她的娘亲,只活在她梦里的母亲。
    她立在她面前,不知如何表露情感,她不说不动,冷冷地看着她。那妇人抓过她的手,呜呜哭起来,道:“好孩子,姑姑终于盼来你了,姑姑一见你,病也要消了。”
    栗浓身子一僵,抗拒地后退一步,然而手还叫她握着,栗浓没有抽回来。
    顾若舟哭得心伤,攥得愈发紧,她病了太久,已经是强弩之末,她断断续续道:“如今看你长得这样好,你的娘也可心安了。”
    栗浓身子一抖,抓住她的手问:“我娘在哪里?”
    顾若舟明显一磕,看向了床边一个立着的妇人,栗浓顺着看去,那人衣饰简朴,肩平背张,是个病恹恹的美妇人,姿色优容仪态大方,神态温和得近乎卑切,早有一把大刀砍掉了她所有肆意张扬的可能。
    栗浓不懂,这是一个孀妇寡妻常见的神色。
    崔氏垂目看着顾若舟,顾若舟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她沉了沉心,半晌才抬起来眼看着栗浓,上前一步,冰凉的指尖顺着她的眉骨抚下去,动作亲昵,目光复杂,她的脖颈舒扬却说不出的僵直,她道:“我是你的嫡母。”
    这位就是栗浓亲生父亲顾行空守了十几年寡的遗孀崔氏。与栗浓那是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
    “嫡母?”她看了一圈,又看向榻上的顾若舟。
    顾若舟避开她的视线,只道:“已到如今。幸好你回来了,你有什么想同你……娘说的话,都和我说吧,要不了多久,我便可见到你娘了……”
    往后……往后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许多的人围上来哭肿了眼睛,讲述她的父亲死的如何壮烈,母亲死的多么凄惨。
    她不知道这帮人在哭什么,她本能地意识到萧绘生已经走了,萧绘生不在此地,萧绘生没有等她。
    她陡然暴怒。
    全都在胡说八道!
    萧绘生对她太好,她从没觉得自己还有旁的亲人。找寻父母,洞明身世?从未想过。谁人无父母呢,她的父母,不在她身边,他们好好活在另一个角落,过着快活的日子。她兴许与他们碰过面,只是不认得。
    谁会父母双亡!谁会死了娘!
    去你的顾家!
    她在梁国公府闹了一通,也将杯盏盘碗摔了粉碎,在梁国公府蹭饭的顾临川听闻了,令人将她押回襄国公府,她们又哄又骗,骗她乘车回府,栗浓假意顺从,离开守备森严的梁府,中途跳车而逃……至今。
    至今,还在自欺欺人。
    她早明白她们说的都是真话,只是不肯认罢了。如今萧绘生封死了棺材。
    其实这事,也不是很难接受。看开了,其实也就那样,多大点事。
    她的眼睫垂下来,盖住眼睛,显得眼睛都雾蒙蒙的。
    她没有将床帐挂起来,隔着两道帷幔,萧绘生听见她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感情:“她快死了对不对。”
    顾若舟命不久矣。
    萧绘生揉了揉眉心:“对。”
    “她快死了,才想见我,她没生病之前,都没想过要见我,对吗?”
    “为什么一直是你养着我?”
    萧绘生无意承担她的怒火,他道:“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找答案。”
    她倔强道:“我不想知道。”
    “好,”萧绘生伸手撩开了床帐,栗浓立刻把脸偏过去,萧绘生轻声道:“那我们就不去了。”
    他这次就不是欲擒故纵的博弈了,而是发自真心。既然她不想去,那就别去了。强迫她去做什么?
    萧绘生道:“我给顾临川去信,回了他。我再专门写封信骂他。你有什么想骂的话吗?一并告诉我,我替你骂。”
    栗浓心中震动,萧绘生对她微笑。
    萧绘生是如此偏爱她,简直不讲道理。
    如果有萧绘生的话,凭他什么事,都不可怕。没有什么不能过去的。
    她心中天人交战,挣扎了很久,最终败下阵来:“我去一趟吧。就当我可怜她。”
    萧绘生眉头紧皱:“不。不去。”
    栗浓仰起脸来看着他。
    萧绘生拿她没奈何:“你想好了?”
    栗浓嘴上恶狠狠地:“我等到她死,她一死,我就回来,与他们家再无瓜葛。”
    萧绘生缄默不言。栗浓是这样性情,她的心太软。当初他把她送回她姑母那里,就是想让她先看看病重的顾若舟,再循序渐进,将身世告诉她。顾若舟病得厉害,栗浓一见她可怜,定然顺着她,顺着顺着也就认了。却没想到,那群蠢蛋上来就告诉她,她爹妈都没了,一下子拨到了她最敏感的心弦,点燃了炮仗灭不了火,栗浓彻底失控了。
    唉,就是当时,有人能抱着她哄一哄,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他当时走得干脆利落,这俩月也是说不尽的后悔,本来周游四方,管这叫洒脱,可栗浓就是让他牵肠挂肚。栗浓的脾气,到哪里都要吃亏的!
    顾临川来的信里,的确说顾若舟日薄西山,萧绘生对深宅大院里淡薄的亲情向来很反感,他们狠起来,栗浓的命都难保。但奈何他也是个心软之人。这是顾若舟最后的心愿,总不好驳了她。
    听栗浓意思,去顾家一趟,日后再无瓜葛,也算是她给她自己一个交待。这问题总不能一直逃避,这样一来也好,日后再也不用为这事烦忧。
    “也好。”他抱住她,摸摸她的头发,道:“丧仪结束,立刻回来。你给我来信,我去接你。”喜欢狗男主永远不和我同一战线请大家收藏:(663d.com)狗男主永远不和我同一战线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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