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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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115
In such a cold winter like this, nothing but a lover can fix everything.
在如此寒冬,除了爱人外,没有别的可以治愈这所有的一切。
——
2019年12月31日,07:12.
维也纳依然在下雪。
虽然昨晚的天气预报给出了截然相反的预测,但向来,人类试图预判大自然就好像评论员尝试推测足球比赛的局势——不对,甚至是比那更难、更不自量力一百倍的事。
雪从夜深的路灯落到清晨的冬阳下,落得很大很大,却仍然没有落完,将天上地下染得一片茫茫纯白,分辨不清。
特奥一踏出酒店大门便发现自己穿得太少了。纵使有运动员的身体素质在,还是感觉冷。特别是雪落到脸上,融化成水珠,风再吹过就更冷,一时间竟不住地微微颤抖。
但他没说什么,只把手掌相贴,搓了两下,又哈了口气。
蒂博瞥他一眼,又瞥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把他的手抓过来,握紧了,伸进自己的口袋里。
其实这能有什么用?但好奇怪,特奥真的不冷了。
连他这么怕冷的人,都不冷了。
不过仍然,在风雪天散步纯粹是自讨感冒吃的愚蠢行为。职业素养让他们在路边随意找了家营业的小咖啡馆,等待雪停。
原木色调的小店里不过他们和店主三个人。也是,这样呵气成冰的大雪天,除了他们两个傻子,便再没有人会想离开自己暖意融融的被窝了。而且,还是这么早就起床出门。
其实他们昨晚睡得不早,睡眠时间统共只有六个小时左右。但显然他们抱着同样的想法设下了闹钟: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在睡觉上,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珍惜,最好能够再掰得更碎一点,数着0.01秒、0.02秒地过完这一天。
坐下后,蒂博先点了大杯美式,还是热的美式。
再好的咖啡师也无法把这个taste-like-shit变成米其林。特奥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跟着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
这大概是所有咖啡里最甜的一种了。这下不可思议的变成了弗拉芒人。他也看着他,揶揄地笑问:“又怕苦又怕冷,你真的是个小孩子么?你是不是还怕痛?”
“你才是小孩子!”特奥幼稚地回嘴道。
OK,我是就我是,蒂博心平气和地想,大人不和小孩儿一般见识。他拿出手机,准备看一眼天气预报,再搜索一些还没去过的景点的信息。
然而特奥见此,却半是打趣、半又带着货真价实的好奇问:“你不会真有个ig小号吧?Love.”
蒂博立刻在心中叹了老大一口气。天可怜见,他当时真的只是手滑了!!他疯了才会发那些!可是见鬼的,哪有人会信?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扯淡。于是这两天他都快被各路好友调侃疯了。但是皇马的每一个WhatsApp群组却都很安静,仿佛一无所知,他俩只能配合地一起安静。
“……是的。”最后,门将决定逗一下男友,他极力忍着笑,谨慎地压低声音说:“是的,我有一个。你猜什么?我把那些照片和视频都放上去了。对不起宝贝。但我已经马上把它设成私密账户了,没人发现它。”
特奥只愣了片刻,便带着一脸“你尽管编我不信”的表情挑一下眉。可是蒂博也不为所动,保持着那副稍稍羞愧和不好意思的神情,如愿地看见男孩的脸色渐渐变了。
“Jesus Christ!!”他压低声音吼道:“你他妈为什么不干脆开个OnlyFans(贩卖R级照片视频的软件)算了?!”
蒂博不得不使劲掐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不能笑,“对不起,love,我只是……呃,你懂的……”
十分不幸,百密一疏,他还是在编理由时卡壳了——毕竟这根本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嘛!
“你在、你、你编的,是不是??”特奥立刻捕捉到这个不对劲的漏洞,气得瞬间站起身,叉着腰踱了两圈步,话都说不顺了,“好啊你,蒂——你、你这个大骗子!!”
弗拉芒人没有想到他真的会信,心里已经快要笑疯了,但他可不敢再激怒宝贝男朋友了,只好小心翼翼地拉着他一边袖子,不住地小声道歉。然而特奥压根不理他。
“噢噢,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店主端着两杯咖啡从台后走出来,目露震惊地看着他们。
“不不不,没有!”
两人赶紧异口同声地喊道。
即便如此,显然店主仍一点都不放心这对疑似闹矛盾的情侣,也许是生怕他们把自己的店拆了,不时投一眼,注意着他们。
然而此刻,雪小了,却仍然飘扬着。他们没法走。
“都怪你!!!尴尬死我了……”特奥低声地埋怨。
蒂博自知理亏地闭嘴喝着热美式,右手悄悄抚上特奥的后颈,轻轻安抚地捏一下,顺着抚摸。
似乎在把他的手推开和忍受被当成猫之间犹豫了一秒,特奥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慢慢地喝了一口甜丝丝的焦糖玛奇朵。
“Babe,”过一会,蒂博忽然小声唤他,凑到他耳边,“你想不想去那片草地?”
特奥知道他在说什么。在那部电影,在那片草地,在那晚,Céline和Jesse令漫天星月和婆娑树影害羞。
他抿一下唇,耳根红了,迟疑着问:“会……有监控吧?”
蒂博微微一愣,笑意在他的棕眸里闪现,“噢这个,没什么可担心的,你看我们的身材都很好——”
“Hey! Stop your dirty talk!”
“好的,好的。”蒂博举手投降,“但是我非常冤枉,Your Majesty,我必须自我辩解一句:我可一点都没有提及过性,是你自己想歪的。”
“……”特奥无言以对地看着他,红晕已经飘到了脸颊。
“但是你给了我们一个绝妙的提议,bae,今天这个天气,我们难道不应该在酒店性|爱马拉松吗?”蒂博的语气很难说认真,但又无法理解出玩笑意味。
“齐内丁会杀了你。”特奥笃定道。尽管他整个人都快红得沸腾了。
“Oops, 不幸。”这句则显然是反讽了。
特奥没第一时间回话,抿唇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还想和你去更多地方。”
“……那就去吧,去吧,我们一起。”蒂博吻了他一下,和他十指紧扣,隔着雾蒙蒙的玻璃望一眼街道。
雪悄然无声地停了。
——
09:26.
天气预报扳回一局,天空果真不再落雪。
他们按照导航指示转了两趟地铁,来到那片草地。
不幸的是,那里已经是私人领地,无法进入。他们倍感失望,但也只好转身离开,在附近随便逛逛。
这一片属于近郊,在大雪之后人烟稀少,行走在街道上,恍惚会以为偌大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个静静同行的人,两个彼此深爱的人。
走得累了,他们便在路边覆盖着白雪的草坪上坐下休息一下。
厚厚的松软的雪立刻被他们的体重压得陷下一块,而他们也跟着沉下去,像是被雪淹没了。
这奇妙的下坠感和梦幻感让他们不由笑成一团,倒在雪上,又压下更多的雪,引发更响的笑声,最后他们干脆极其幼稚地在雪地里拥抱着滚了两圈,等停下时,发间、帽檐、眉毛、眼睫上全都沾着细碎的雪花,与亮晶晶的水珠。
蒂博搂着特奥的腰,躺在被压实的雪上,被体温融化的雪水浸湿了点毛线帽。
“冷不冷?”
特奥含笑摇摇头,蒂博于是握了下他的手,温暖,他的确不冷。
“你现在看起来满头白发,像一个old man。”特奥忽然煞有介事地看着他黑发里夹着的雪说。
蒂博一点也不生气,看着他笑,慢条斯理地说:“和你相比,我当然是,小孩子。”
“我不是!”
“那我也不是。”
特奥一噎,实在受不了这过于低智的对话了,一边撑着雪地坐直起来,一边不情不愿地认输:“行,好,你不是。”
当然啦,部分原因也是他再次意识到,在不讲理的流氓逻辑比拼上,他永远赢不了男友。
但蒂博却又追来紧抱他,问:“Would you give this old man a kiss?Kid.”(给这个老人一个吻好么?小朋友。)
特奥笑了起来,灼热的呼吸和唇一起去到他的嘴边,“And the kid said yes.”(这个小朋友说,好的)
——
12:07.
太阳渐渐从厚厚的云层中露了一点脸,风势减小,气温稍微转暖,但是天色仍然惨白惨白的。
“啊哈,这就是天气预报说的‘以晴为主’。”特奥向玻璃窗外看看,讽刺道。
蒂博难掩微笑地摸过他的手,在掌心捏了两下,“好啦,至少有太阳了。Scooters上的雪应该化了。”
特奥勉强表示认可,吃完最后一口午餐,凑过去和蒂博一块搜索起到最近的地铁站的路线。
他们刚刚一通漫无目的地胡走,最后谁也不知道究竟绕到了哪里,只知道离出发点反正是越来越远了,而scooters上的积雪极厚。两人又饿又累地茫然地面面相觑,决定先吃午饭再去找地铁站。
于是他们走进了路边这家连锁餐厅——下雪的节礼日,也只有这样的店还会开着了。万幸味道还算不错。
而谷歌地图说,您距离目的地5.2公里,约20分钟车程。
两人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我们……走了这么远吗?”蒂博怀疑地问。
“看起来是的。”特奥耸耸肩,拉起他,“只好快走啦,love.”
出去一看,scooters上的雪的确融化了……薄薄一层,他们把余下的扫掉,沿导航路线出发。
在他们骑过一栋居民楼旁边时,忽而有柔和、哀婉、悠扬的大提琴乐声轻轻流淌着,从铁质格窗里传来。
两人不自觉地慢下速度,把车停在石板路边,静静聆听。
水面如镜,天鹅优雅纤长的脖颈垂下,洁白羽翼轻轻拨动,令平静湖面荡出波光粼粼,而后,高傲的生灵展翅飞离。乐声在一串跃动的、清亮的钢琴琶音中消散在冬日午后的清冽空气里。
宁静维持了一会儿,蒂博轻声问:“这是《天鹅》,是吗?”
特奥点点头,他很喜欢这首乐曲,他也很喜欢天鹅,优美、忠贞。他轻轻地遗憾地说:“我们应该跳舞的。”
蒂博看向他,微笑,“现在跳也不迟。”
特奥微愣,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他们一同伸出手向对方邀舞,只是都下意识摆出了男方的姿势,特奥见此,立刻从善如流地换了一边手,搭上蒂博的肩。
前进、并步、后退、旋转……
砖红瓦墙、枯败树叶、皑皑白雪、天光云影……
太阳不再半遮半掩,从云朵后探出来,好奇注视着这对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相拥着慢慢地跳着舞的情人。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舞步停了。蒂博看着面前那双湖绿色的眼睛,微微失神,心里萦绕起一种模糊的希望,自己却没意识到。
风烈烈地刮过,一片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唇上。
也许特奥意识到了。他扬起下颌,尝到了维也纳的雪花的味道。
——
21:19.
房间一旦沾染情|欲,温度便再也无法下降。
低低的、高昂的,水声、喘息、呻|吟、碰撞……无法停止。
足够缓慢、足够温柔,但同时也足够凶猛、足够疯狂。每一个举动都像在说着:
请拥抱我,请占有我,请与我沉沦;
请永不停歇,请忘记时间,请不要醒来。
最后他们筋疲力尽地不得不停止时,没人知道过去了多久。天空早已沉入漆黑夜幕,星月无言。
特奥很困很困,但他不敢睡着,他用一只手紧紧握住蒂博的一根手指,不愿松开。
蒂博也没有动。
他趴在他的爱人身边,用空闲的手,留恋地描摹他的脸庞,从光洁的额,到锋利的眉,到微翕的眼,到高挺的鼻,最后画到那张他吻过无数次的唇。
也许过了一整晚,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又只是一分钟,特奥越发昏昏沉沉地躺着,几乎无法挣脱睡意的牢笼。
但恐怕他是真的睡着了,因此当蒂博将手指从他的手中轻柔地、缓慢地收回去时,他无法动弹。
恍惚间,他听见蒂博极轻地唤他的名字,然后说:
“Goodbye, babe.”
他的脚步声融化在地毯里,几乎听不到一星半点,房间里是那样安静,特奥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蒂博的呼吸声,然后它们汇合成一条悠长地、缓慢地、曲折地流动着的小溪。
伴随着一声门轻轻合拢的声音,传来蒂博最后的轻声告别。
“Theo, au revoir...”
他说,用着特奥的母语,法语,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
特奥沉溺于这寂静得近乎萌发死意的夜晚,却突然想起在RSCA时做过的那一次采访。
当时,主持人问他,比如你喜欢The 1975的哪首歌呢?可以说说原因吗?
于是他想了下,说:
“Robbers...one of my favorites actually, cos every time I listen to it, I feel like I am in love with an unknown lover, and we’ll be running riot. Kinda odd isn’t it?”
(Robbers…这其实是我最爱的其中之一,因为每次我听到这首歌,我都感到我爱上了一个未知的爱人,我们将肆意妄为、纵情狂欢。有点奇怪不是么?)
“No, that should be better described as kinda romantic, kinda desperate, and surely, kinda riotous, however.”主持人笑着说。
(不,这应该被形容为有点浪漫、有点不顾一切,但是当然啦,有点纵情与暴|乱。)
浪漫,不顾一切,纵情和暴|乱。
在15岁的他心里,这的的确确该是对爱情诠释最好的三个形容词。
但当他真的迎来了爱情,19岁的他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这么平静。
平静得波澜不惊,平静得无疾而终,平静得像是写在水面,平静得像是维也纳的雪。
他睡着了,梦见一个一袭正装,穿着如天气预报员般的自己,站在屏幕上显示的地图前,用播音腔平静地反反复复念着:
西班牙的阳光熄灭了,即将迎来英国的雨。
西班牙的阳光熄灭了,即将迎来英国的雨……
这次的天气预报会准吗?
※※※※※※※※※※※※※※※※※※※※
第二阶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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