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CH.109
12月23日，20:51。
齐达内快速与数据分析师对过上半场双方的控球率、跑动距离、射门数等数据，以及己方球员体能状况，又和贝托尼等教练组成员据此讨论完战术，走到更衣室中间。
球员们陆续结束了补充水分和更换球衣。中场休息还有十余分钟。
气氛不沉重，但也不轻松。
上半场，他们是场面占优的那一方，可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容忽视。费德现在还趴在被理疗师按着呢。遑论他们的确是想在上半场拼下至少一粒进球，却无论如何没有做到。
运气是一个因素，但是把责任全部甩给运气是幼稚和不自信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的锋线得分能力不够强，无论是阿扎尔还是本泽马，都不是“射门员”，而更喜欢当副手。他们需要能稳稳地把球送进网的人。
不过在齐达内这里，只能等待引援来解决的问题，全部都不是真正的问题。
一个人的能力不够，就靠配合。1+1>2的配合。
说起来，还是巴萨被掐死进攻却并不着急让他更奇怪。他们的后手应该在荷兰人身上，但他可没有那么大的、足以改变比赛的能量，何况齐达内并不相信个人英雄主义，所以那策略究竟是什么呢？
他方才尝试推了几种方案，但都觉得并不合理。
罢了，见招拆招。
他抬起手，移动战术板上的彩色磁铁，而后用一贯的语调说：
“上半场我们的高位压迫做得非常好，我很满意，没进球只是暂时的，我相信我们的运气会在下半场。现在，我再来强调一遍一会儿我们的战术变化和变阵……”
——
皇马减轻高位压迫的强度了。
德容扫了眼费德里科和卡塞米罗，尽管刚刚皇马失败的进攻已经告一段落，他们依然距离自己有一定距离，而不像之前那样紧贴紧逼。他便再次确定了这个想法。
这当然是件好事。之前五十多分钟里，皇马的高位逼抢激进却有效，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更别提完成主帅交代的任务。
但当压迫松开小小的缺口，反抗便必然要趁虚而入，冲破禁锢了。
此时，特尔施特根接到回传后出球，给到朗格莱。左中卫观察一番，迅速锁定了阵中被放空的德容。
费德里科判断自己与荷兰人的距离后，立刻选择侧身迈步，堵住这条传球路线。
然而朗格莱的传球脚法了得，他没有因此胡乱开大脚，一次突然又迅猛的贴地传球，竟然穿裆了皇马中场！
德容马上转身，见到克罗斯正在向自己奔来。这回德国人的速度倒是蛮快，但他的身后，不出意外地，有大片空档。
来了。
荷兰人英俊的面容上，笑意闪现。
他不急不缓，先观察梅西的位置，发现他被瓦拉内防守着，微感遗憾。
算了，那就让我先单干一把好了。
德容右脚拉球，忽然换过身体重心，作势变向过人。
克罗斯果然上抢，但是他也果然没料到这是一个假动作！依然是右脚，只不过是脚尖，德容向前一捅，让球贴着克罗斯的小腿飞到了他的背后。
而后，他一个爆发力十足的突然启动，过掉定在了原地的德国人。
轻松。
他再度看梅西的位置，发现瓦拉内没有失掉位置，仍然跟防阿根廷人，他面上又有微笑掠过。
Oops，只好继续单干咯。
这一秒，足够克罗斯反应过来，回身追来。德容并不理会，一个加速从德国人的防区毫无留恋地离开。
现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三个人：拉莫斯、卡塞米罗和F·巴尔韦德。他们从三个方向堵他的传球路线，包抄围剿他一个人，真是很给面子。
德容沉静地用双眼快速地观察，大脑同步分析，又是一秒，他找到了突破口——
看起来，你是真的跑不动咯……巴尔韦德？
念了一遍这个姓氏，德容兴味地咧嘴笑了下，眼神转向右前方的比达尔，刻意地示意他向里侧继续前插。
费德里科果然看见了，也果然动了，他紧盯着德容脚下的动作，向右退了一步，靠近替补上场的巴萨右后卫。
就在这一瞬间，德容左脚外脚背一磕，球却飞向左侧的苏亚雷斯！他自己则飞身直入费德里科背后的空档，接下队友无处理直接回敲给他的球！
二过……三配合。多妙啊。
荷兰人笑着，无人盯防之下，他停得舒服极了。
体能拖了费德里科的后腿，他的爆发滞后，跟不上德容，只能目送他插到禁区边缘，起脚兜射！
蒂博立刻倒地扑救，力拒这一脚过正的射门。
不过，巴尔韦德仍满意地拍了两下手，对德容露出微笑。
准备好接招了吗，齐内丁？
——
12月25日，21:18。
下半场第16分钟，第四裁判举牌，执行皇马的第一次换人。
15号F·巴尔韦德下场，33号莱特姆上场。
特奥俯身触摸一下草皮，和气喘吁吁的好友简单击掌。而后，他小跑到左路，站到左边前卫的位置，但稍微靠后，类似来到肋部。
与此同时，克罗斯换到右路，同样稍靠后，并站得离边线更远。阿扎尔和贝尔也一起向后移动，使得整体站位像是一支箭头。
不过，仍是433的阵型。
巴尔韦德挑了下眉。在德国人和乌拉圭人接连几次被他们的荷兰男孩突破之后，皇马上了一个……更年轻的。
他知道这个比利时人能踢中后卫和后腰，但是他的防守能力有更强吗？
特奥当然会点头。——怎么说他也踢了那么多年的拖后中卫好吗？防守比不过费德也太侮辱人了。
但是教练让他上场，可不是为了来防守德容的。
皮球再度流转起来，第63分钟，他拿到第一次场上触球。
只是此刻，他的回撤幅度很大，和前场稍微脱节。长传不是不可以，却不合教练的安排。
特奥于是没有选择长传，他果断向前带了几步，背身抵住用肩膀扛他的罗贝托，尽力护球，而后瞄准时机，转身一脚突然的斜传，将球从巴萨中场双腿之间捅给了回撤的阿扎尔！
穿裆传球！
他的队长拿球，面对比达尔。
今天的智利人也许会和默尼耶有相当多的共同话题，因为他上场才不到十分钟，就已经被阿扎尔刷了一次过人了……
但这次，阿扎尔没有自己突破。
看见往回跑动接应的本泽马，比利时人用一次短而轻快的传球接回做，与中锋配合着穿越了巴萨的整个中场！
本泽马再立刻横敲给贝尔。同样是短传。
右边锋虽然在本场踢成了半个右后卫，但要是真有人觉得他不是来进球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禁区前沿，贝尔凌空抽射！
他带上一些外脚背，使旋转更剧烈、弧线更难预料，而角度压得正正好好。
难以阻挡。
特尔施特根倒地扑救了，可惜尝试是徒劳的。
但是，场上场下所有皇马人的疯狂还没开始，边裁举起的旗子随着忽然袭来的大风飘扬。紧接着，主裁吹哨，示意越位在先，进球无效。
巴尔韦德的心脏不可控地猛烈跳动着，被冷汗浸湿的衬衫无法抵挡寒冷。他几乎想怀疑自己的眼睛——皇马在短传渗透？在我们面前传控？我们居然还让他们打成了？
其实刚刚，皇马没有完全放弃高位压迫，只是在跑动之余加入了更多短传。这就使得他们既很像曼城，又似利物浦。
随着现代战术的演进，高位压迫被越来越多球队青睐，只是在不同教练手下，同样的战术也有各自的特点。比如瓜迪奥拉喜欢球队用精准的技术、灵活的换位、美妙的传球掌控攻势；而克洛普的体系中，球员不惜体力的跑动才是基础。
至于齐达内？
通常来说，许多评论员都喜欢将法国人的战术称之为“综合性”，博采众家之长。意指他将几个教练的特点融合，能攻能守，能屈能伸，将实用主义发挥到了极致。
呃其实就是……没有什么明确的体系。
今天，也不例外。
齐达内选择结合克洛普和瓜迪奥拉——他们既要跑，也要传！
尤其在己方球员的体力不够充沛，但又还有余裕，传球能力也不错时，这样的高位压迫相当有效。
一时间，皇马的攻势卷土重来。
第67分钟，皇马的界外球由卡瓦哈尔直接掷给贝尔。威尔士人带球摆脱阿尔巴，出给克罗斯。
下一秒，克罗斯和特奥前压，贝尔和阿扎尔回撤。四人连续的外围短传左右扯动着巴萨的防线。
危险的漏洞暴露出来，克罗斯突施冷箭，直塞门前！
只可惜本泽马晚了一步。于是特尔施特根站出来成功拯救了球队，他直接没收了这脚传球！
门神抱着球直起身，面色沉如水，目光和金发的荷兰小子对上，微微向他点头示意。
接下来，是他们巴萨的球门球了。
——
21:40，第83分钟。
特奥吸了口气，夜风清冽，青草和泥土的气味轻淡。
他向后退，等待蒂博开球门球。
罗德里戈在他身侧。巴西人刚刚换下贝尔登场，位置却不是右边锋，而是左边前卫。而特奥相应内收，和卡塞米罗站成双后腰。
球尚未发出，特奥闭了一下眼，眼前却立刻出现了德容原地转身，在他重心偏转的瞬间，突破到他的背后空档，随即将球横向塞给法蒂的画面。
接下来，又是再之前的那次，德容人球分过……
停止。特奥又紧紧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刚才德容又一次过掉他时，那一抹似有讥讽之意的笑容仍然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但他的确极快地调整好了心情。
蒂博开出球门球，找到门迪，再被法国人简单横敲给拉莫斯。
也许运气真的不够好，双方的进攻屡战屡败，以至于将近全场结束的现在、球员早已进入了第二段疲劳期的现在，场上比分仍是0:0。
皇马的高位压迫已经几乎不复存在，连续几次被动挨打后，他们开始贯彻第二套方案：频繁倒脚，短传渗透。
此刻，快速传导的皮球被卡塞米罗送到特奥的身前，他稳稳地停下这球。
德容跟了过来。他们在这路目前对位过两次，而荷兰人2:0他。
尽管如此，他不打算冒险突他。除了极个别情况，特奥不会让个人情绪干扰自己在球场上的决断。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主教练的嘱咐：“传球要简单、快速、短距离……”
巴萨中场没有立刻近身抢球，虽然他踢过中后卫、踢过拖后后腰，但事实是，他不太擅长这个。他选择卡住位置。
这是挺冷静的，就是不太管用。特奥心想着，已经看见了回撤拿球的阿扎尔，而罗德里戈也前压了。
就是现在！特奥双眼瞟一下边线，向左拉球，肩膀下沉，然后左脚一扣。
他要变向过我！德容马上转身，再次卡住身位，右脚已经伸出，准备抢断。
然而，特奥却是要传球！他脚步轻轻一拨球，而后脚背一挑！
阿扎尔边线接球，比达尔立刻上抢，但比利时人又一次出人意料的灵巧的脚后跟做球，回给特奥。他的国家队队友已经抹过了失去平衡的荷兰人，内切中路。
但德容的爆发力惊人得强，借着特奥停球的一秒，再次追来挡在了他身前。
特奥稍感厌烦地看着他，他的脑海里又一次闪过了那个带着嘲意的笑。但此刻，那张清俊的面孔上却不见笑意，相反，紧缩的眉宣告主人的烦忧和不悦。
齐达内中场时的第二句叮嘱跟着响起：“多插上，如果可以，也多突破。但不要冒进，你知道这个分寸的……”
是的，他知道。特奥沉下心，突然也冲德容笑了一下。
看着上帝的份上，他可完全没有嘲讽的意思。他只是忽而明白了要怎么过他。
毕竟刚才德容用插他背后空档的方式连续耍了他两次……
而现在，德容的背后空档不是也蛮大的吗？
他可不是没脾气的人。
其实比爆发力，他可比荷兰人强。
特奥用左脚外脚背把球推向德容的左边，在对方下意识地侧身半转过身时，抓住时机，高速从反方向绕过他，在他的背后接球！
然后，皮球被不停顿地推给罗德里戈，再被快速给到肋部的阿扎尔。借由两脚丝滑的传递，罗贝托和拉基蒂奇先后被完全过掉。
特奥斜插过来，和队长换位。二人再一个行云流水的传接配合，朗格莱被引开。
现在，只剩下皮克。
再一次，近在咫尺……
阿扎尔无暇担忧悲剧的重演，因为他的眼里只有进球。他微微压下重心，左右脚连续高速地踩球，忽然将身体甩向右侧，轻快地假晃一下，作势突破！
皮克被戏耍得彻底。
他的重心全失，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摔倒的，他只看得见，皮球是如何被轻巧挑起到无法企及的高度，越过特尔施特根的头顶，坠进球门的……
网布微微凸起、回落，皮球微微滚动、停止。
0:1.
诺坎普里，红蓝色的海洋出现了长久、长久的凝滞。于是西班牙人只听到埃尔南德斯吹响哨子，宣判进球有效的声音在萦绕着。
不……他跪伏在地上，捂住脸。不。
阿扎尔跑过他的身侧，轻轻地注视他一眼。其实皮克没做错什么，只是他的年纪的确太老了，他的体重在转身时同样不是个优势。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进球了！
第一粒国家德比进球！
阿扎尔带着灿烂又调皮的大笑，张开双臂，迎向白衣飒飒的客队球迷，在底线前激情地滑跪！
他的队友全都拥过来了。哦不，有点危险，他得赶紧站起来，他不想再被叠人山一次了。——等等，是哪个傻帽在亲他？他知道自己他妈的糊了他一脸口水吗？这真的太恶心了！不对，怎么又有人亲他？
Stop, stop! 他赶紧随便拽了个谁，把脸在那人胳膊上胡乱蹭一下，然后大笑着挣脱出去。
——
21:51，第94分钟。
特奥快速地抬起左手，用袖子拭去滑到眼角的汗。
进球之后，他们又如上半场那样展开了激进的高位压迫，拼尽一切地拦住了巴萨狂轰乱炸的反击。
虽然贝尔离场后，克罗斯一人对阿尔巴的施压不足，但依靠特奥和卡塞米罗满中场飞奔的搭档防守，巴萨的三个锋线杀手与他们的中场的链接依然被掐断了。
梅西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回撤拿球，而这又割裂了他和苏亚雷斯。
尽管如此，巴萨依然制造过一次杀机，主导者依然是德容，他又一次用高速的突然向前推进戳穿了皇马双后腰的防区。最后禁区混乱里，瓦拉内将球解围。
而现在，补时还有最后1分钟。
只要守住……
胜利就是他们的。
特奥喘了口气，小跑着跟住德容，又侧眼瞥一下他。他们的对位次数已经有7次了，这可只是三十多分钟而已，而比分是4:3，主队在前。
总得来说，就是他拦不住德容，德容也拦不住他。很公平。
这时，特尔施特根出球了，本泽马机警的跟随干扰了德国人的动作，迫使他有些草率地向右路给球。
这不是他的一般选择。连安德烈也会想要放弃吗？
德容突然感到愤怒，他咬一下牙，如一只灵猫般轻捷地启动，瞄着落点冲去，把皮球控制在脚下。
背后，那个比利时人又他妈的贴过来了。
Fuck，真他妈的难缠，他的转身和加速空间都被堵死了。
德容又咬了一下牙，他试探性地拨一下球，可特奥没有上当，还加上了手上隐蔽但力量不小的干扰动作。德容直接骂了一句荷兰语粗口，强行扭过身体，小腿却传来不妙的痛感。
Fuuuuuck！他恐怕有点拉伤了。
但是，他绝不会认输。
向后微撤步，他再次拨球并跟上一个假的变向动作。
特奥依然没有吃晃，他连一点表情都没有给，仿佛他完全没有听见或听懂那句“Rot op, klootzak.（滚开，傻逼）”
此时此刻，德容反而感到被挑衅，他猫一点腰，强行带球，试图往皇马中卫右侧弱势脚的方向过。
终于，特奥动了。
就用右腿，他一个迈步，向球狠狠飞起一脚，将它直踹入天！
下一秒，哨响，全场结束。
这场节礼日国家德比，皇马在诺坎普有惊无险地拿下宝贵的三分！
这意味着，他们在积分榜上彻底甩开了巴萨！皇马球员们团团拥抱着大肆庆祝起来，进球的阿扎尔又在人堆里被一个或几个不知名人士亲了几口。
而德容一直躺在地上，部分是因为极度疲惫，部分是因为输球，部分是因为刚刚与特奥的对位——特奥既冲着球去，也先碰到了球，但仍然，因为距离太近了，他被铲倒在地——部分还因为，他的确拉伤了。
腿很痛，心里也很痛。
幼稚。幼稚。幼稚！我就不该和莱特姆纠缠，我应该传球！！该死的他怎么会这么烦人……
荷兰人看着沉沉黑夜，半天说不出话，喉头哽着泪意。
特奥折回来，居高临下地对他微笑，而后俯身冲他伸出手，“Wie is klootzak？（谁是傻逼）”
德容勃然变色，拍开他的手，撑一下地，踉跄地站起来。行动不便，他没法揍人，只能狠狠瞪特奥一眼。
中卫耸耸肩，“好吧，看来你是不想换球衣咯？那……”
“什么？？谁说我不想？”德容立刻说：“拿来！”
特奥再次耸肩，利落地脱下球衣，抓过那件巴萨21号，转身走人。
他背后的大屏幕上，比分定格：
巴塞罗那0:1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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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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