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柒：日升

    凌霄宝殿。
    “陛下，二位道友已经回山，托老道替他们向陛下告别。”道德天尊，或者说太上老君对玉皇大帝说道。
    “劳烦他们二位了。”玉皇大帝点点头，“老君，朕还要麻烦你两件事情。”
    “陛下请讲。”
    “一，替朕把这件事情告知其他神域，老君你地位最后让他们对此警惕了，再提到堕落行者，想必会起到警示作用。”玉皇大帝顿了顿，“二，帮朕把‘众生土壤’交给女娲娘娘保管。”
    说着，一颗泛着土黄色光芒的神石便从玉皇大帝手中飞向太上老君手中。
    “臣这就去。”老君行了个礼，玉皇大帝回了个礼，前者便走出凌霄宝殿。
    玉皇大帝把身子靠在椅子上，忽然从后方伸出一只手拧他的耳朵：“好啊你，还敢不经过老娘同意去自杀！你知不知道你是神域之长？”
    “哎哎哎轻点轻点，你可是西王母啊，你这样会有损形象的！”
    “还敢顶嘴！”
    “不敢不敢，下次我一定征求你的意见，一定——”
    “还敢有下次？！”
    “不敢不敢，哎哎哎疼疼疼！”
    ……
    李靖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微低着头想着什么。
    吒儿受伤了，我得给她做一顿好的犒劳犒劳她啊，说起来，最近这几天我也没吃上什么好东西，上次在杨戬家的那顿宴会可真不错……
    “嘿，李将军，想什么呢？”老君的声音在李靖耳旁响起，李靖赶紧抬起头，看向那个仙风道骨的道德天尊。
    “吒儿受伤了，想着怎么给她补补。”李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今天的菜谱，“老君你这是？”
    “陛下托老道去其他神域通知一下情况，现在暗潮汹涌啊。”太上老君捋着长须，眯了眯眼，笑道，“李将军是想给孩子补一补还是想给自己补一补呢？”
    “老君，又拿李某说笑。”李靖露出了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心里已经有了晚上菜单的草稿，“老君今晚有空，来李某家里吃一顿吧。”
    “不了，老道说笑而已，李将军别介意。”太上老君开怀地笑了笑，随后神色一正，“通报其他神域很重要，老道必须尽快。”
    李靖的神色也严肃起来：“那李某向告辞了。”
    “老道亦然。”太上老君同李靖告别，匆忙离开。
    李靖回头看了看老君的背影。
    不对，还是别用这个菜了……李靖暗自点了点头。
    凌霄宝殿中，玉皇大帝揉了揉耳朵，刚刚忍着痛送走了青龙等四方回援的仙神，又看见嫦娥和羿结伴走开。
    “拜见陛下！”两人一同跪下。
    “爱卿请起。”玉帝说，心想这怎么这么像“一拜天地”……
    “爱卿为何事而来？”玉帝问嫦娥，因为她显然不想让羿说话的样子。
    “回陛下，臣有一事相求！”嫦娥说，羿刚要开口，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全无之前的温柔。
    “爱卿说。”玉帝忍着笑意，说道。
    “陛下能不能让羿留在神域？”嫦娥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他说他必须回到凡间，我看他就是在下界有了相好！陛下您可要评评理啊！”
    羿一脸无奈地用请求的眼神看向玉帝。
    玉帝和西王母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满是疑惑。
    这是什么场面，朕还从来没有调解过情感问题……玉帝被这夫妻俩整的一怔一怔的，忽然想起了伏羲的话，沉吟道：“爱卿休哭闹，朕记得羿确实在凡间有一物看守。”
    嫦娥一愣，带着泪眼看着玉帝。
    西王母有些疑惑地看向玉帝。
    羿震惊地看向玉帝。
    嗯，别问朕，朕也是刚知道的……玉帝忽然觉得气氛有一点尴尬，打算轻轻咳嗽一声来缓解一下。
    “确实如此。”一道温和之中透着威严的声音响起，女娲缓缓走进凌霄宝殿。
    嫦娥的表情似乎有些舒张，但又变得有些忧伤。
    “嫦娥，”女娲轻声说，“先出去一下好吗？”
    “是。”嫦娥微微颔首，走出凌霄宝殿。
    羿目送着嫦娥走出凌霄宝殿，嘴唇微启，却什么也没有说出。
    “羿，”女娲轻声问道，“他把伏皇琴交给你包管了，是吗？”
    “是。”羿点了点头，“伏皇琴……只能在凡间保管。”
    女娲点了点头，无声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羿，你可以去找嫦娥了。”
    “谢娘娘。”
    羿走出凌霄宝殿，嫦娥正背对着他，看着远方。
    “嫦娥。”羿来到她身后，轻声说，“对不……”
    “对不起。”嫦娥转过头，脸上还挂着两道干涸的泪痕，“是我太……”
    “别哭。”羿轻轻地吻嫦娥的额头，“我又不会不回来。当你看见太阳的时侯，你就能看见我。”
    “月光会代替我陪伴在你身边。”嫦娥狡黠的一笑，忽然搂住羿的腰，把唇狠狠地贴在羿的嘴上。
    清辉和暖光缥缈的散落在此间。
    许久，两人缓缓分开，眼中映照着彼此的眉眼。
    “我还有一件事要处理。”羿轻声说。
    “去吧。”嫦娥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是她选择相信羿。
    另一边。
    李靖家中，金乌正坐在哪吒床边看护着哪吒。
    “你个笨鸟，救我的时侯都不知道小心点。”虽然哪吒虚弱的不能动，但还是可以说话的。
    金乌刚要说话，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金乌前去打开门，二郎神杨戬跟着他走了进去。
    “嘿，哪吒你养的怎么样了？”杨戬把一些吃的放在桌子上，转头，看见了哪吒床边的椅子，看了看金乌，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哪吒，嘴角缓缓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咳咳。”哪吒和金乌都注意到了杨戬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约而同地轻咳两声，双双把头背过去，脸颊微红。
    “杨戬你笑什么笑，宴会上的仇我还没报呢，等我好了就去找你算账！这次我不烧你的狗了，我直接烧你！”哪吒赶紧说道。
    “好啊好啊，你好好养着吧。”杨戬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金乌兄可是很好的……”
    “咳咳。”金乌打断了杨戬的撮合，“先，先别说了。”
    杨戬忍着笑意点了点头。忽然，李靖推开门走了进来，刚想要问哪吒感觉怎么样，忽然看见哪吒的床边摆了一把椅子，随后，他的目光落到金乌身上，又看见了杨戬含义丰富的笑容。
    李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化，勾勒成一个老父亲的愠怒，但是他转念一想，金乌这小子好像非常靠谱，懂得保护哪吒，和哪吒两情相悦，不像杨戬那个臭小子根本就不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当个女人看。这么想着，李靖脸上的表情又逐渐变化成一个老父亲的喜悦。旋即他又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就这么被人给泡走了，又流露出了一个老父亲的失落，不过他一想到金乌似乎只身一人，可以搬过来住，又流露出了一个老父亲的狡黠。
    金乌——不，不只是金乌，还有哪吒和杨戬——看着李靖的表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连变化，不禁开始脑补李靖复杂丰富的内心戏。
    金乌微微开口，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是这个时候李靖就像看到免费的大餐一样扑了过来，抓着金乌的手问候他：“小伙子你在战斗中的表现很优异啊，我觉得你非常有气质啊，多谢你来照顾哪吒啊，要不要今晚在我家里留下来吃一顿饭啊……”
    金乌心里觉得这样不太好，刚要婉拒，李靖又开始说哪吒可喜欢你了啊，觉得你特别可爱还有担当之类的话，把金乌和哪吒两人都弄得脸红。
    “金乌。”杨戬轻声说，竟然失礼地打断了李靖。李靖和金乌一同看过去，杨戬脸上的笑容已然收起，看向门边。
    金乌看去，终于明白了杨戬为何如此反应。
    “金乌。”羿站在门口，“我答应你的。”
    金乌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
    女娲的神殿中。
    女娲背对着亘古之盘，手里握着那块泛着土黄色光芒的神石。她长久地凝视着“众生土壤”，一滴眼泪顺着女娲的脸颊淌下，滴落在神石上。
    “我知道了。”女娲深情地凝视着“众生土壤”，眼角的泪不住地淌下，“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
    另一处。
    羿和金乌分站两方，彼此沉默，凝视着对方。
    羿把身后背着的两只手拿出，左手手心向上，轻轻放于身前，示意金乌。虽然是他上门找的，但是挑战者还是金乌。
    金乌缓步靠近羿，后者只是矗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金乌。忽然，金乌出手了，他挺手为刀，下盘立刻前移，直刺大羿心口！羿应机而动，左手立刻弹起，用手指夹住了金乌的手刀。金乌立刻抽手，右手食指中指并列，指向羿的咽喉，羿抬起右臂，将其上架，随后羿反手抓住金乌的右臂，左手直刺金乌咽喉。金乌猛然下腰，随机下盘发力，踢向大羿，羿立刻抽手回身，向后退去，两人拉开距离。
    羿张开右手，烈焰渐渐凝聚成一把长弓的形状，金乌的身上也有阳炎缓缓燃烧。热身已经结束，真正的较量即将开始。
    金乌先发制人，恍惚一闪，已有一记手刀直冲大羿面门。羿猛地抬起长弓，刀刃一般切向金乌的手臂，却被阳炎挡下。羿用长弓卸掉了金乌的力，随后回身拉弦，一发阳炎射出。金乌身后猛地显出巨大的羽翼，只见他身子一转，羽翼裹住阳炎，将其卸掉。下一个刹那，金乌已是来到了羿的身前，双翼一振，烈焰扑面而来。羿左手猛地握拳，一股小型的烈火迸裂，将其抵住。随后，数发阳炎组成的箭矢从烈火中飞出。金乌腾空而起，阳炎护体，将其悉数抵挡。
    金乌向下俯冲，一记劈腿劈向大羿，羿再一次用长弓卸力。金乌丝毫不给羿喘息的时间，落地之后连连猛攻，长拳手刀齐上，羿连连后退，不断用长弓卸力，随后从手中迸发出一股阳炎，拉开距离。金乌毫不懈怠，张开羽翼向羿冲去，在空中翻腾着躲避羿的箭矢。他来到羿的面前，一记阳炎迸发而出，羿在那一瞬间发出数枚箭矢，抵挡住金乌的猛攻，随后，在结果中冲出一股阳炎。金乌微微一怔，双手呈爪状在面前一撕，用阳炎将阳炎散开。
    忽然，羿已然持长弓奔来，金乌毫不犹豫，一记长拳打向大羿，羿忽然下盘发力，身子一矮，同时将身体一转，锋利去刀刃的长弓划过金乌的侧腹。但金乌旋即转身，手刀平切在羿的肩膀上，同时被羿用一股阳炎击倒。金乌立刻化指为枪，直刺羿的心口。但羿更快，金乌的手臂还未伸出一半距离，他已是踩住金乌，长弓拉满，指向金乌心口。
    “你赢了。”金乌无奈一笑，放下手。羿收起长弓，放开金乌，在他旁边坐下。
    “几千年过去了，我还是赢不了你。”金乌也坐了起来，和羿一同望着远方，竟宛若一对好友。
    “如果是全力实战，你刚才定会以伤换伤，你的身体比我强横的多，胜负依然是未卜之数。”羿淡淡的说道。
    沉默许久，金乌说道：“说说他们的事情吧，你当初为什么说我和他们不一样。”
    “你大概想通了，不是吗？要不然，咱们两个之中已经死掉一个了。”羿的声音中还是不见一丝波澜。
    金乌又沉默了一会，说：“了解全部事情的是你。”
    羿微微颔首，说道：“他们是为了你。”
    “为了我？”金乌有些疑惑。
    “想知道我为什么能拥有阳炎之力吗？一个凡人怎么会掌握神性？”羿接着说，“这是伏皇的安排。”
    “伏皇？伏皇羲？”金乌的声音中微微透露出一丝惊讶。
    “对。”羿轻声说道，“未知文明第二次入侵后期，伏皇发现了一个阴谋，他没有告诉我，他只说，那股力量需要阳炎之力来破解，但是你们十兄弟还小，伏皇也性命垂危，他把伏皇琴交给了我，让我执掌阳炎之力。而那股力量盯上了你们，用自己的力量污染你们十兄弟，但是他还是失策了。”羿顿了顿，“你的九个哥哥，他们在被污染的时候包裹着你，他们替你抵挡住了所有的污染，为此承受加倍的痛苦。”
    金乌微微一怔，羿并没有就此停止，而是接着说道：
    “但即便这样，情况也超出了我的预料，你们来到凡间，我本不想出手，但是……”羿又顿了顿，“我不能容忍生灵涂炭。”
    金乌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你做的对。因为我，他们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生命与声名。”
    “他们是爱你的。”羿只是说了这一句，就再也没有说话。因为他看见金乌眼角的闪光。他只是静静地陪着金乌坐在这里，也只有他这个陪金乌经历过这些事情的凶手坐在这里能给予金乌少许的安慰。
    几天后。
    又是大雨。
    瓢泼的大雨从空中坠落，滴落在树枝上，树叶上，让它们换换低垂，直到承受不住，引得雨滴落下。
    “欧泊那个家伙可真是能吃。”羿，或者说徐忆古拨开树枝，来到那片地上，用手轻轻地将遮掩的树枝树叶拿来，然后身上腾起一股阳炎，把他的身体与周围的土地蒸干。
    “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吧？”羿换换蹲下，把手放在那个符号上，轻轻地，轻轻地，就像在对一个分别多年的老友一样，他说道。
    许久，羿微微一笑，站起身，把那处土地恢复原样。在这雨夜中离开，重归于那个徐忆古的世界。
    高空的乌云俯视着这里，如果它有眼睛，或许能够辨认出这连绵的山脉的经络正散发着淡淡的、太阳一样的红光，它们整齐的排列着，仿佛古琴的七弦。
    许久后，羿缓缓地推开家门，把浸湿的衣服脱下，胡乱摆在厕所里，然后冲了一个热水澡。他换上汉服，拿起一壶酒，坐在床边。
    他抬起头，目光透过窗，雨已经停了，他将酒小酌，月亮却在他的视线中愈发清晰。
    是啊，眼泪流的越多，烈酒喝的越多，那月亮却越来越清晰了。
    因为，她就是那月光啊，她的身影，又怎能不清晰呢？
    羿将酒小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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