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齐晋二六九年夏，荒宅

        【欧阳寮】
柳雨沫带着欧阳寮偷偷翻墙进入了荒宅，欧阳寮一开始是不肯的，结果柳雨沫二话不说就带着欧阳寮翻了进去。
“我们以前想进都进不来，我们以前在万甫刍那里学了点傍身术，结果轻功都越不过这荒宅的高墙。”柳雨沫回忆着，说到有趣的地方捂着嘴弯着眼睛笑起来。
她轻轻挽着欧阳寮的袖子，欧阳寮先是一怔，随后也任由柳雨沫这样牵着，他想，毕竟人家和自己是青梅竹马，关系好一小点，自是没问题。
可是人总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排他情绪，他总是想着那天柳雨沫哭得梨花带雨而自己只是无奈震惊，心里便有一道坎，暗示着和柳雨沫是同路人的自己已经不在了。
柳雨沫当然是好姑娘，温柔清澈、娴静纯良。欧阳寮不是木头，相处几天就很明白柳雨沫于那时候的欧阳寮来说到底是什么存在，但只要一想到阎子淮说自己只剩下三年阳寿，他就不敢与其他人有过多的感情羁绊。
或者说，他开始不知道如何再与别人平静地相处。
他也问过柳雨沫这个问题：“如果我三年之后会断头而死，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柳雨沫惊慌地回答：“不，你不会死的！和五年前的热毒疹一样，就算你病倒了，我也一定采药回来给你！”
欧阳寮看着柳雨沫那张担忧的脸，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随着柳雨沫走在荒宅的中央，他不记得自己曾期盼看到荒宅内院的景象，但如今虽然满目萧条，并无惊喜可言。或者说他本身已经忘记了期望，也就没有了失望，只是恍惚之间觉着这荒院寥落之气与那凤凰树岛如初一辙，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你怎么了？”柳雨沫问。
“鬼魄住的地方大约也是如此吧？”欧阳寮问。
“它们没有温度，也没有办法让他们所住的环境缓和起来。神仙住的地方四根清净、凡人住的地方八面烟火，鬼魂住的地方十方肃杀。”柳雨沫说完，期待赞许地看着欧阳寮。
欧阳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忽然又有了疑问：“神仙发放闲置田垦给凡人，凡人空下荒宅给鬼魂，那鬼魂把他们用不着的地给谁？”
“……给谁……”柳雨沫也被问住了，她扯着欧阳寮袖子的双手也怔住了：“……我不知道。”
欧阳寮感慨：“我想，是给那些死物。你瞧，就算这是荒宅内院，树木杂草依旧是活的，池塘里的水蒸发掉，又被雨水落满一池。但是阴曹地府里那些真正的死地，就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是死的，再也活不过来。”
柳雨沫瞪大了眼睛驳斥欧阳寮：“死物能活起来。我听说凤凰树岛之前就是一片枯竭的死地，是我的师父将它重新唤醒的，阎姐姐一直生活在那里、自封为城，凤凰树岛就不是死地了。”
欧阳寮笑了：“原来是这样，我也就去过一次凤凰树岛，不如你了解那里，自然观点有些狭隘了。”
他们来到了荒院后边的一座蒙灰的凉亭里，荽芜轻轻一吹，将那些灰尘吹落，凉亭顿时干净了不少：“以前总想来这些废旧的宅子里冒险，如今看清楚样貌之后却没有了那种期待了。”
“没错，确实是物是人非了。”欧阳寮也感慨。
“我们，也变了，是吗？”柳雨沫看着欧阳寮，感觉她询问的语气有些严肃，欧阳寮对她有隔阂她能感觉得到，她想，他们确实没办法再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刻了。
欧阳寮如果没有失忆，或许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阎子淮】
临渊的身体逐渐有了恢复，向懿带着黄泉剑灵临渊向欧阳寮请示想回凤凰树岛看看阎子淮，欧阳寮立马就答应了，还小心翼翼地试探问自己能不能也一同前去，阎子淮将黄泉剑留给他，他还没来得及说句感谢的话，阎子淮就不见了。
临渊点点头，手指一挥，一道力气敲在了欧阳寮的背脊上：“你是大鞅的太子，把背挺直一些。”
柳雨沫在外边敲了敲门，欧阳寮唤她进来，听到欧阳寮要去凤凰树岛，她几乎脱口而出：“我也要去！”
之前在街上碰到了阎子淮还有阎子淮后来突然无意识昏迷的事情柳雨沫并没有与欧阳寮说，这次她毫不犹豫想再去凤凰树岛，也是因为想看看阎子淮伤势如何，还有荽芜，上次还没有好好和荽芜叙旧的。
于是他们达成一致，一起上了麒麟山去找阎子淮了。
他们回到凤凰树岛，阎子淮已经大好，柳雨沫看到她同荽芜还有窦淮生一起坐在凤凰树下说说笑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虽然在一旁的向懿不知道阎子淮心情大好的真正原因，但是临渊知道，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凤凰树，好像与凤凰树对视。大病一场之后就消失不见的母亲江良月一直是阎子淮心里的一个疙瘩。看来现下母女已经心意相通，阎子淮的心结也给解开。
“临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临渊坐在轮椅上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我甚至感觉我可以站起来了。”
灵台仙人曾用三年以血养剑也没能弥补得当年桃毋的遗憾，临渊的双腿依旧没什么起色，阎子淮只好为临渊制作了一副代步轮椅，向懿没有来之前，阎子淮就推着她去屋后的稻花田散步，向懿来了之后，这份重任就交付给了向懿。
“柳雨沫恢复了记忆，她去皇宫找了欧阳寮，皇上皇后公主都很开心，恢复了柳雨沫的郡主身份。”临渊报喜。
柳雨沫是阎子淮的师妹，又是阎子淮的恩人，听到她的好消息，阎子淮自然是更加开心，荽芜看见柳雨沫也很是欢喜：“你恢复记忆了呀，恭喜恭喜！”然后又惊讶地看着欧阳寮问他：“那太子殿下，你恢复记忆了吗？”
欧阳寮却只能窘迫地摇摇头：“没有，我没有恢复记忆，但我会努力恢复记忆的。”
窦淮生在一边剥水煮蛋蛋壳一边听大伙儿聊天，听到这里就有了疑惑：“渺云郡主会失忆我知道为什么，但太子会失忆是为什么呢？”
可是柳雨沫不知道原因，向懿和荽芜也不知道原因，临渊和阎子淮也不知道原因，欧阳寮自己就更加不知道了。
“我想，我们可以去问一下厄老板吧……”窦淮生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打破这个僵局。
临渊和向懿站在阎子淮侧后，阎子淮清清淡淡地坐在一旁看着荽芜与柳雨沫叙旧，像是世间百态的观察者。
欧阳寮依旧不敢看向阎子淮，最终是鼓足了勇气向阎子淮道了歉：“那天我情绪有些失控，冲你发了无名火，但你没有计较，还留黄泉剑予我傍身，对不起。”
阎子淮看着他：“怎么还想着这件事，我以为你收下了黄泉剑，就算是将那件事择过去了。”
“你，你不生我气？”欧阳寮杵了一会儿，自嘲地叹口气：“也对，你没啥可气的，是我度量小了，自己容不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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