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齐晋二六零年春，圆月

        【国寰】
国寰醒了之后，被吕娥扶起来坐在床上靠着靠枕，身上的纱布还没有拆掉，到处绑着，雕塑一般。
吕娥正在一口一口地为她喝药，并成功地在顾粤那里取回了“好姐姐”的名头，但事实上这并没有什么用。
吕娥没有问国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国寰也没有说，她们之间的相处十分安静，安静到蛇吐信子发出的嘶嘶声在夜空中被听得一清二楚。
汤匙刮过碗沿的声音倒和蛇嘶相得益彰。
汤药喝完，吕娥安静地放下碗，国寰望向窗外，今儿是十五，月正圆着。
“能帮忙把灯灭一下吗？我不习惯这么亮堂的房间。”国寰开口对吕娥说了第一句话。
吕娥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蹦跶着把房间里四角的灯全灭了，然后拿着一盏微弱的烛台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伸手把烛台放在了窗台上。
“老犇虽然对我们都不好，但中秋的时候还是愿意将我们聚在一起，在窗台上点一盏蜡烛，哄孩子都只舍得下这么点血本，我当时真想一刀捅死他。”吕娥轻轻笑着：“可是看着中秋的份上，我又懒得和他计较，不过是个以大欺小的叫花子，我总有一天可以逃离那个漏风的小土房子。”
国寰没想到吕娥忽然对自己说起过去的事情，倏地有两滴眼泪没忍住落了下来。
落得不知所措。
“你好歹，还记得他们的脸。我都不知道我阿娘阿爹有没有死，或者怎么死的，月亮里看不到他们，烛光里也看不到他们，脑子里只剩下老犇那个秃子小人得志的怂样。”吕娥并没有国寰的眼泪，她只是淡然地伸手去拭。
国寰破涕为笑。
“你心里有着挂念，身边有着我们，希望不要太沉浸在悲伤中固步自封了。蛇毕竟也是群居动物。”国寰心情好多了，吕娥放下心来，端着碗碟告别了国寰。
“谢谢姐姐，你人真好。”国寰道谢。
“……别对我抱期望，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因为对人好，都是可以演出来的。”吕娥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国寰的轮廓。
【温煌】
姬原仙姬大师在打造第一把武铲飞虹铲的时候借鉴了铲子的原型，铲头多成三角状，如箭镞，如长枪，但铲头比枪头要宽利许多，锋利的上好的精品一铲下去能掀掉半个脑袋，对这样的杀伤力，姬大师感到十分满意。
飞虹铲掀起了武铲潮流，以至于武器铸造大师们纷纷效仿，当时的皇上也都下令将武铲普及到军队中去，使用武铲与敌方较量。武铲较于长枪更加锐利与霸道，兼容了长枪与刀优点，当时的外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一时间慌了神，大鞅也因此连胜数十场战役，将被占领的城池一一夺了回来。
温煌的武器，是兵器谱上有名的武铲前蛰，前蛰的外形也许一般的铲不同，铲头比一般的武铲要尖瘦，铲头凸起的那一面有一个空心的圆柱槽，雕刻的花纹是一只样貌诡秘的虫子，而那个隐藏在铲头与花纹之中的空心槽对应的就是这只虫子的尾巴，虫子平常都是张着口的，但那处是一个隐藏的机关，受到外部压力，嘴巴就会闭合，而它的嘴巴里面其实铸满了细小而尖锐的针头，如果你的手臂压在虫子的嘴巴上，它就会立马闭合咬住你的手臂，而嘴巴里面满嘴的针就会将你的手臂扎得千疮百孔。
那个空心槽也是当你手臂被虫子咬住的时候帮你放血的槽斗。
前蛰是一把极为凶残阴狠的武器。
但前蛰一开始并不是温煌的。
前蛰的来历十分蹊跷，在任何兵器谱或者历史记载上都没有关于前蛰的任何记录，它处在所有人的认知之外，不知道是何人锻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代铸造的，更像是凭空产生，本就不属于三界。
当时饶栋从一本古籍上看到了一味他不熟悉的食材，温煌陪着他前去，饶栋在山里转来转去，温煌在一旁撞见了一座藏在杂草荒林后的古寺，她走进去，看见一具死了很多年的尸体被一把武铲钉在了荒寺的门楣之上。
尸体已经风化成易脆的白骨，温煌跳上去将前蛰铲拿下来的时候，白骨也跟着碎在了地上落了一地的灰。
温煌拿着前蛰掂了掂，觉得趁手得很，于是拿着就走出了荒寺，可是前脚刚离开荒寺，后脚再一回头，荒寺就不见了。她就站在一处巍危的悬崖边上，远处是看不清的缭绕云雾，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温煌喃喃地“嚯”了一声，觉得浑身一冷。
饶栋从草丛那边挤过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温煌身边，赶紧把温煌从悬崖边上扯回来：“姐你不要命了？”结果又正好在脚边发现了他们正在寻找的“暗昙花”，他们带着又后怕又惊喜地心情把暗昙花和前蛰铲都带回了蓝云楼。
前蛰来得如此蹊跷饶栋不放心，旁敲侧击温煌如何处理这柄武器，温煌却打算自己留着：“既然是有万灵相助于云中幻境中获得前蛰，那命中注定就是自己的。”她拿着前蛰一个人捣鼓了许久才基本摸清楚前蛰的设计机理，有时会和郑晷镜一起讨论，但是越研究越觉得前蛰的设计玄妙而不可言。
不过玄妙归玄妙，温煌却一次也没有试过前蛰的威力，她每次义愤填膺地拿着前蛰铲出门不出一刻钟就回来把前蛰铲放下，因为她觉得用前蛰铲会把场面弄得很血腥，她于心不忍。
这次，温煌再一次拿着前蛰夺门而出，饶栋以为她还是会不出一刻钟就反悔，然后打道回府，结果温煌出门了半天也不见人影。饶栋有些慌了，难道这次温煌动真格的了？
结果傍晚时分，就看见温煌气冲冲地拿着前蛰回来了，身上被甩了一些血飘子，一回来就坐在屋外的石台阶上，把前蛰丢在了一边。
饶栋撸起袖子上前去问：“姐你怎么了？”
温煌烦躁地推开饶栋：“别烦我，让我一个人伤心一会儿。”
饶栋张张口还想问什么，可是问多了又怕真的惹恼了温煌，索性不说话了，也坐在石台阶上，安安静静地陪着温煌。
温煌看着饶栋没有走开，反而挨着自己坐了下来，嫌弃地抱着饶栋的胳膊靠在了饶栋的肩膀上哭嚷道：“烦死了，我后悔了，我还是后悔了，我干嘛要带着这个累赘去啊，走在大街上太嚣张了，刚出门没走多久我本来想回来的，但是我看见阮红裟了……我就没想那么多，追了上去，结果被偷袭了。”
饶栋听到温煌说自己被偷袭了心里微微紧张了一下，他接着问：“后面呢？”
温煌皱着眉头张牙舞爪地比划着：“嗐，你也知道，没有谁能困得住我嘛，我就听到那些人细细簌簌在讲些什么，我听不懂他们说话，说的不是鞑鞧语，穿着打扮也不像是鞑鞧人，我逃出那个关着我的仓库之后我发现我就被关在南边那幢塔楼绘烟椽里，它背后的经营人是呼延颖。”
“所以你和他们交上手了？”饶栋并不关心绘烟椽是谁的楼。
“是的，但是我反悔了。”
温煌发现鞑鞧所谓的奴隶根本连非法交易都没有，直接闯进村子里抓人带走，但是绘烟椽下还是关着许多孩子。那里是一个秘密训练间谍的营地，这间密室形状如井，四周是沿着墙壁螺旋而下的楼梯，底下是个圆形的空地。
鞑鞧人发现了温煌的闯入，朝温煌攻击过来，温煌醒来之后前蛰是并不在她身边的，她手边没有武器，但她赤手空拳未必会输给那些暗处的家伙。
温煌是更门锭七级的高手，而实力不凡的她也是三五下就把那群人给打趴下，从那群人的围攻中快速脱了身。
那群孩子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没有了自己的表情，温煌愤愤不平，直接从楼梯顶上跳下，她拢住了那些孩子，想把这群孩子带走，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这片空地的角落里还藏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威慑让所有孩子都没有办法露出得救了般的轻松，反而他们更加担心起了温煌的安危。
桀桀鬼笑从角落传来，温煌朝笑声看去，隐隐约约瞧着是个佝偻老人的样子。老人晃晃悠悠走过来，手里拿着前蛰。
“乾坤天在上，没想到前蛰居然选择了你。”
“它应该选择你吗？”温煌从这个老人出场方式就不太看好这个老家伙。
“如果你是从百陀寺得到的它，那你应该看到了那具白骨，前蛰是把连自己主人都杀的武器，你小心也被它杀了桀桀桀桀……”
温煌白了老人一眼，她不等老人笑完就向老人发动了进攻，但是老人虽然看着行将就木，身体却灵活得很，老人止住了笑，将自己瞬间移出了温煌的视线。
温煌很难缠，大概老人也没有想到温煌的实力会有这么强，他以为自己躲闪得很快，但是一瞬间，温煌就顺着老人躲闪的路径追了上去。
这是靠听觉就能做到，所以这种昏暗的环境对温煌并没有什么影响。
“你给我下来！”温煌腾空跃起，手拽住老人的脚脖子，将他往下一扽，一只脚腕钩住了前蛰的铲柄，另一只脚踩住了老人的喉咙，硬生生地把前蛰从老人手中拽了过来。
老人往下坠去，缓冲着轻轻落地，然后瞬间再蹬腿腾起，温煌这边右手握过前蛰用力地向老人挥去，这下就看谁的速度更快了，如果老人来不及蹬腿腾空，前蛰的铲子就要削在老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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