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自而行

    即便沐挽风早有预料，可听到邹盛傲的带来的话时，还是免不了皱起了眉头。
琼乐道祖创造的山海阵秘境，原本是以二十年为期现身于世的。前世，至死之时，他都还未查探到是何人找寻到了山海阵的入口，可进了山海阵发生的一切，他却记忆犹新。
不断被掠夺的灵草灵枝，肆意被捕捉砍杀的凶兽幼崽，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直到最后，那群人掠夺的对象，甚至变成了自己。
知晓自己避无可避，沐挽风早就决意要再进一次山海阵。那里有他的死劫，亦有他的机缘。这一次，他还有更多的考量。
“师兄，替我应了他们罢。”沐挽风低声道。
邹盛傲微怔片刻：“师弟，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沐挽风微微仰头，表情很放松，“山海阵早就不该继续存在了，总要有人做点什么。”
邹盛傲面露诧异：“你，你难道想？”
“是，”沐挽风坦言，“我要毁了山海阵所有的出入口，让它再无现世可能。”
邹盛傲神色复杂，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同意，还是应该规劝。
这本是修门与沐挽风的一场交易。
即便邹盛傲提供了无数的证据，证明宋老爷并非善类，死有余辜，但洛青雨杀人之罪亦不可泯灭，沐挽风劫囚伤人也需要做出惩处以儆效尤。
这或许就是他们最开始诬陷洛青雨的目的，他们需要沐挽风的一个把柄，需要他们为己效力，而他们最终开出的条件，便是要沐挽风同他们一起进入山海阵。
这事是从一国之君的口中下得令，每个修门都派了人，即便召集者是朝廷的特使，但谁也说不清这背后主导的，是何人。
“既然你已经决定，师兄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我会派舒澜和长卿他们——”
“师兄，”沐挽风打断了邹盛傲的话，“我自己去罢。”
“不行！”邹盛傲立即反驳，“山海阵中本就异常凶险，我怎放心你孤身一人前去。”
“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山海阵的路，我原本就是一个人待在那儿的，”沐挽风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师兄，你知道的，多的人反而会成为我的累赘。”
沐挽风说得不错，他自十七岁拜邹通为师起，邹通便一直带着他住在山海阵之中。
夏轻烟死后，邹通便是第十四任的阵阍。
直至二十岁时邹通消失，临走前只将沐挽风带出了山海阵，让他自行游离。那年，他遇到了洛青雨，也救了钟氏的两兄弟。
次年，他便在梦中得到了天启，知晓了山海阵的秘密。他回到了阵中，却发现了山海阵有了变化。结界松动，凶兽暴.躁非常，近乎快要冲破结界闯入现世，甚至连掌管凶兽的山神们亦无法控制它们。
他修补结界，斩杀凶兽，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勉强稳住了阵中安定，却在那时收到了邹通的书信。
邹通要他去天洪担任长老，而他，也是到了天洪派才知道邹通已经逝世的消息。
随后数年，他一边做着花瓶长老，一边留意着山海阵的情况，时不时就需要御剑去往武承山查探一番。天洪派的弟子们，却将他御剑的身姿错认为白色鸿鹄。
他是山海阵第十五任阵阍，邹盛傲是知道的。他懂得唤剑与驭灵术，白勤是知晓的。他并非一无是处的花瓶长老，钟氏兄弟打早就了然于心。
可他们都心照不宣的保护着这个秘密，不论是阵阍、术法，还是沐挽风曾经杀过的人，对他们而言，都是他的把柄。
可最终，依旧是一团糟。
*
出发去山海阵的日子，与前世无异，定在了正月十三。
过往四个月，沐挽风过得并不算清闲。
前一个月，他一直在养伤。后三个月，则在为山海阵做着准备。要想毁掉山海阵的入口，就必须篡改它的结界。这对沐挽风来说，并不算易事。
所以他一直都待在他的寝舍之中研究阵法结界，只有梅月黑和苏元朗轮流向他送药送饭时，才会见到他一面。
他身上还中着毒。只要按期服用汤药，这毒算不上折磨人，只是会令他一直咳嗽，看起来就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中毒之事，除了沐挽风与白勤之外无人知晓。他们只道沐挽风是因为上次的劫囚受了伤，一次次嘱咐他好好休养，沐挽风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所幸的是，有了沐挽风的应允和邹盛傲的担保，洛青雨的案子最终被搁置成了悬案，一切都需要等他从山海阵归来之后，再行定论。
洛青雨仅仅是被限制出山，但并未限制他做其他事情。
参加道论大会换得的五百弟子，邹盛傲如数交予了洛青雨，洛青雨俨然成为天洪弟子中可靠的大师兄，每日都由他带着队伍训练，指点，倒是潇洒自在，浑然已经忘记了沐挽风的存在一般。
四个月内，他们只是偶尔隔着山道，隔着连峰桥远远地望了对方几眼，甚至连句话也未说上，洛青雨转头便跑开了。
沐挽风仿佛有看到了前世那个难以捉摸的徒弟，冷漠、疏离。但这一次，沐挽风却淡然了许多。
百日来，他思考了数次，倒是想起了一些细节。
那日，他们明明都已经离开了宋府，洛青雨却因为丢了药囊折回。他不知道洛青雨是否真的杀了人，但他知道，洛青雨在折回的途中必定知晓了什么。
只是他不愿意告知他，一点也不愿意。他宁愿选择与沐挽风这般冷冷僵持，也不肯透露半分，想来应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罢。
可沐挽风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了。这次山海阵一行，便是他的终点。他去了，或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
正月十二，临行的前一晚，九野山上下了新年之后的第一场雨。
洛青雨十九岁了。
他们没有像当初约定的一样，一起看焰火，一起过生辰。
正月里没有苦蓿花，沐挽风只寻了些金色的腊梅，装到了一个素雅的瓷瓶中，趁着洛青雨带着弟子上晚课的时候，悄悄放去了他的房间，随后借着朦胧月色，御剑离开了九野山。
经州武承山下，已经有数百人等候在此。
山海阵的入口，是在武承山的一处岩洞中。虽在同一处山头，但与沐挽风之前进出山海阵的那个入口，竟然不是同一个，这倒是令他有些惊讶。
落了地，沐挽风一下吸引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每个人都分了眼神望着他，时不时还与身边同伴贴耳低语，却又在沐挽风看向他们之时，装作浑不在意。
沐挽风无意去深究他们的想法，只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眼前的人。
前世入阵一共一百三十五人，每一人都曾倒戈一处，恨不得将他处之而后快，今生，他定然要好好记住他们的脸。
只是他没有想到，却在人群中瞥见了几个熟人。
这个时候他才发觉，此次的人似乎比前世多了不少。
“安公子？”
沐挽风喊了一声，人群中的那抹清浅的绿色便转过身望着他，眉眼一下弯了起来：“玄天长老，您果然也来了。”
安水镜并未像此前一样称他做“沐公子”，反而叫了他一声长老，仿佛是在揶揄他此前隐瞒身份一事。
安水镜纵然不会一人前来，他身后的安鑫瑜也向着沐挽风行礼，倒是他身旁站着的另一面白衫男子，正拧着眉头颇有怒意地望着他，似乎有所不满。
“丹丹，此前你救的，便是这位长老的弟子。”安水镜对着白衫男子轻言细语道，“天洪派玄天长老，我跟你提过的。”
白衫男子蹙眉沉思一会儿，拱手作揖，“古丹。”
沐挽风这才想起了道谢：“此前有劳有安公子和古公子照料愚徒，此事一过，我必登门拜谢。”
安水镜摆摆手表示推辞，几人一来一去聊了不少，负责打开山海阵入口的人却始终无甚成效。
月挂树梢，天色已晚，朝廷派来的特使领队一副凶悍模样，遣喝众人就地整休，大家只有三五人聚在一起，各自休息。
沐挽风原本是同安水镜等人一起歇息的，但是半夜咳嗽得厉害，便起身去找山溪打算洗洗脸。
然而，就是在他离开的这短暂时间，安水镜等人便遭受的袭击。
来人犹豫一阵夜风，快到看不清身形，赤手空拳夺了安水镜的剑，仅三两招就往他腹中刺中了一剑。安鑫瑜前来助阵，肩骨也被砍了一刀。
就在二人以为他们必要命丧于此时，黑衣人却纵身跃入黑暗之中，隐没了踪迹。
受伤的两兄弟被古丹扶靠在树边，替他们一点点上着伤药。
伤口虽重，但好在只有一击，只要好生休养就不会伤及性命。可想要带着这样的伤再进山海阵，恐怕就不是那么乐观了。
“师兄，我们是否要回宗门禀报，让师尊另寻弟子过来与我们交换？”安鑫瑜询问着安水镜的意见。
安水镜沉默片刻，却忽然嘶——了一声，对着眼前替他上药的男子抱怨：“丹丹，你弄疼我了。”
古丹无视他的撒娇，自顾自地说话：“你们不要进去了。”
“什么？”安水镜疑惑。
“你们别进去，也别让其他弟子进去，”古丹抬头看向黑影消失的方向，心中似有眉目，“那儿不会是个好地方，他已经提醒我们了。”
*
一夜之间，囤积在山海阵入口前的队伍人马，有几十人遇刺，死的死，伤的伤。山海阵入口也在天明之时被破开了，一众人如潮水一般地涌了进去。
看似窄小的岩洞，跨进之后却是一片带着星光的漆黑空间，脚下是不可预测的深渊，若不会御剑，立刻就会往下坠落，直至听不见呼喊。
沐挽风御剑飞在最后，待其他人都往前走得差不多了，他才从袖中掏出了一枚朱砂符篆，悄悄朝着入口结界拍了出去。
符篆融入结界之内，没一会儿，那可以看到山洞外天空的圆洞就闭合住了。然而，对山海阵秘境灵物趋之若鹜的修士们，丝毫未察觉，他们的后路早已被人截断。
越过漆黑的夜空，众人终于来到了一处宽广的山峦。
从空中望去，这山海阵似乎与凡尘无甚区别，只是没有了村落气息，看起来像一片片野山。
沐挽风加快御剑速度混入人群，他只是随意往四周一撇，却在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之后，心头猛然一揪。
洛青雨原本是小心翼翼地在御剑，身后忽然现出一道猛烈的灵压，击打在他的腰上，将他连人带剑打落到了地面。
他人还未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了熟悉的怒吼声。
“洛青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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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天掌门：我师弟是阵阍，我知道。
苍天长老：我师弟是大佬，我知道。
炎天长老：我师弟是女人，我知道。
颢天长老：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喜欢被徒弟二杀后[重生]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被徒弟二杀后[重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