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之心

    他心悦洛青雨。
当沐挽风脑中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一把抢回了洛青雨手中的书，近乎落荒而逃关上了窗门。将他打发走了，才背靠着窗栏坐到了地上。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禽兽！”
他在心里咒骂道。
洛青雨是他的徒弟！他怎么可以对他生出这样龌龊的心思！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难以面对恶浊不堪的自己。
意识到喜欢洛青雨，比意识到自己喜欢男子，更让他觉得郁结难舒。
他抱着双膝，蜷着身子倚靠在墙边，眼睛盯着鞋履上的线头，脑中却是一片汹涌波涛。
思来想去，他只得出一个猜测。一定是他与洛青雨相处太久了，才让他产生了错觉。
尽活三十载，沐挽风从未与谁亲近过，洛青雨是他的第一个徒弟，也是他尽心尽力对待的第一个人，不论是从哪方面而言，对他都是最特别的。或许，他只是将自己对他的关爱和依赖，误认为了一种爱慕？
沐挽风无法确定答案。毕竟他从未喜欢过什么人。
抱头思考了许久，沐挽风还是没有得到结果。恍恍惚惚到了临近日暮之时，他又跑去了华阳峰。
这种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偷着多看几眼洛青雨。就像破解一个谜题，而洛青雨身上，就藏着必不可少的线索。
这是洛青雨入门的第三年，他早已不用像新弟子一样听学、考校，已然作为了众多新弟子的师兄，在试场与他们切磋剑术，指点剑招。沐挽风则站在试场外的竹林边观望，蹙眉沉思。
“呵~”
突兀而来的声音着实将沐挽风吓了一大跳，等他回头时，便看见明承志正冷着一张脸瞪着他，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你在此处鬼鬼祟祟作甚？”
沐挽风长舒一口气：“师兄，你莫要吓人啊。”
明承志挑眉：“不做亏心事，不怵鬼敲门。”
若放在平日，沐挽风必定要跟明承志拉扯一番，可今天，他满脑子都是“洛青雨”，也就没了逗弄他的心思，转身就要走。
走了没两步，他又忽然停住了，回头瞪圆了眼睛看着明承志：“师兄，可否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明承志斜睨着他：“不可。”
沐挽风道：“那就请师兄帮个连手都不用举的小忙好了。”
“不——”
明承志话刚出口，就被沐挽风迎面抱住了，整个人吓愣在原地。
抱了一会儿，沐挽风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扶着明承志的肩膀把他推开，又把头靠在另一边肩膀上抱了上去，手还在他后背和腰上摸了两下，随后又松开了手，十分失望地朝着地面叹气。
直到沐挽风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明承志都还僵着四肢，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你！”他回神之后，咬得牙都要碎了，抬手就开始往掌心凝聚灵力，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蓝色火光。
“诶！凌墨，你来啦！”沐挽风朝着明承志身后大喊。明承志慌忙回头，却是什么都没看到，再转过身来时，沐挽风早已不见踪影。
手中燐火术未熄，明承志将它甩在了一片竹林之中，嘭的一声，竹林连连倾倒一大片，引起了试场上不少弟子的注意。
而明承志，则在倒下的竹林中，看到了一脸惊恐的张凌墨。
“你，看到了？”明承志双颊绯红，眼睛之中布满血丝。
张凌墨微张着双唇，没有回答是与否，但他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
“忘记它。”明承志喝声道。
*
导致这一尴尬局面的罪魁祸首，此刻已经溜出了华阳峰，顺着林间小道，慢步往山下走去。
说好的喜欢男子，为什么他刚刚抱着明承志，却生不出一点儿旖.旎的心思呢？
沐挽风觉得这事儿有点捋不清，他需要更多的人来帮他确定这一点，所以，他第二次毅然决然地去了花月楼。
进了楼，沐挽风扔给了老鸨妈妈一小块金子，径直就上了二楼。没一会儿，妈妈就领着三五个妆容艳丽，打扮暴露的美人进了房，看见沐挽风就往他身上贴。
“等等等等……”沐挽风抬手挡住了最前面的那位眉心有痣的美人，道，“不用过来，不用伺候，你们给我跳两段儿就成。”
美人罗袖捂唇，轻轻笑了两声，只道这位公子是个内敛的人，放不开。但无妨，她们最擅长的，就是挑.拨男人的的情.欲，回头，只要起了兴，甭管多正经的公子哥都能带起浪。
她冲着姐妹儿们使了个眼神，几个人佯装恭敬地站了过去，解开了外披的轻纱，随意的搭在手腕上当做披帛，扭动腰肢开始献舞。
她们一会儿向着沐挽风眨眼，一会儿又朝着他扔头花，轻纱覆盖下的细嫩肌肤，在起舞动作中半遮半漏，香.艳无比，她们还有意撩.拨沐挽风，将带着清香的披帛从他肩上划过……
沐挽风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捏住鼻子就开始挥手：“阿啾——你们走吧，阿啾——”
见着姑娘们全部被赶了出去，屋外的老鸨妈妈一头雾水：“公子，你可是对这些姑娘不满意？”
沐挽风自然没有满不满意一说，看着她们，他的心里确实没有一点儿波澜。他没有回答老鸨的话，只是哀哀叹了一口气，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着又盯着茶杯发呆，过了一会儿，又仿佛回过神来了：“妈妈，您这儿，是不是有……有……”
沐挽风有些说不出口。上次过来时，为了捉弄梅月黑，他喊得倒是洒脱，这轮到自己用了，反倒觉得有些羞耻。
可老鸨妈妈那是什么人啊，当下就看出了沐挽风意犹未尽之言，笑眯眯地退出了房门，没一会儿，三四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就被她带了进来。
与之前的女子不同，这些男子穿着并不算暴露，而且各有打扮，有的像富家公子，有的像寒门书生，甚至还有穿着戏服上来的。
沐挽风低头喝茶，脸上镇定泰然。等老鸨妈妈离开后，他才放下茶杯，对着所有的男倌儿们下令：“脱。”
男倌儿们面面相觑，良久，书生打扮的那位才笑着发问：“公子，您这是要我们，脱多少啊？”
“全部。”沐挽风一本正经道。
几人唏嘘了两声，便开始解腰带了。到了最后，除了那个书生打扮的似乎手脚笨一些，还穿着外衫外，其余的男倌儿们已经全部脱光了，一丝不.挂的那种。
沐挽风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还是叹气。
看了那么久，好歹给点反应啊。男的女的总得挑一个喜欢吧，这都没反应算什么？沐挽风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举，当然，也只有一瞬而已。
“衣服穿上，出去罢。”沐挽风无奈说道，同时放下了几粒碎银。
男倌儿们有些莫名其妙，但不用做事还能拿银子，他们自然也是乐呵的，十分麻利地穿戴好离开了房间。只有那个书生打扮的，人走到了门口，却又忽然回头，坐到了沐挽风身边。
“还有何事吗？”沐挽风僵着端茶杯的手，蹙眉问道。
书生把手靠在了矮桌上，笑着说道：“我看公子不像是来找乐子，反倒像来找什么东西一样的。就是不知奴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帮到公子呢？”
眼前之人，身上虽然带着浓厚的脂粉香气，沐挽风看着他的面相与眼神，却总觉得他不似普通人。
他放下茶杯，难得吐露了一次心声：“我有一个在意的人，却不知，那算不算爱慕。”
书生笑了一声：“公子为何觉得那不是爱慕呢？”
沐挽风顿了一下，道：“因为，我……我与他关系特殊，或许里面还夹杂着其他感情也不一定。”
书生直起身子，一脸委屈：“原来公子方才让我们脱衣服，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心意？”
沐挽风的小心思被人一语道破，心虚得又喝了一杯茶。
“那公子可看出什么门道了？”书生又问。
沐挽风思索了没一下：“没……”
书生歪了歪头，再度笑起来：“如果真看出什么了，那我倒要劝公子放弃了。”
“什么？”沐挽风没明白他的意思。
书生继续道：“这烟花之地，都是锁不住情谊的地方，公子若从我们身上找到了与你爱慕之人一样的情感，岂非是在说，你并非非他不可？”
沐挽风抬头望着他，心里的阴霾逐渐在消散。
书生用手指点了一下沐挽风的心口：“虽然不知道公子与心悦之人到底有和复杂的关系，可我看公子风态恣意，并不像是在意凡俗规束之人。您的困惑，只是您用来掩盖自己欲求的借口，您，终究是过不了心头那关罢了。”
*
沐挽风在花月楼并未待很久，但他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夜幕。
为了早些回去，他十分罕见的用了御剑术，可他刚落在沉日峰的石阶上，就看到洛青雨站在石阶之上，脸色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难看，沐挽风甚至在他眼神中看出了两分愠气。
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洛青雨在瞪他？
“师父下山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洛青雨开口问道。
沐挽风往上跨了两步，道：“一点小事罢了。”
“师父到金坪郡做什么？”洛青雨往下跨了一步，凝神俯视着沐挽风。
沐挽风偷偷去了烟花之地，虽然他并没有做什么苟.且之事，但在被洛青雨追问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紧张：“都说了，只是一些小事。”
说完，他错开身子，双手负后就开始往上攀爬。
洛青雨跟在他身后，提声发问：“师父为什么要去花月楼？”
沐挽风看到洛青雨，再一想到今日种种，内心本就有些烦躁。
洛青雨明知他下了山，去了哪，却还佯装不知来质问他，当下就让他上了火气，口不择言道：“还不是因为你！”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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