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难 行有罪否心有罪否

    这日清晨，莫宣听到隔壁叶莘房间传来细微的敲墙声，他立马起身，飞快地穿上外衣，接着就轻轻出了门。
    出门便看见了自家公子早已打理好自己，此时正悄无声息地向后院走去，想来应该是他早已布了法阵，一旦有人来便有灵力波动。想到这里，莫宣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
    莫宣过去的时候，立马有一个侍卫轻手轻脚地往主院跑去，想必是注意到他们起得这么早还一个个行色匆匆的，向那胖城主禀报去了。莫宣没空理他，也小跑向后院。
    找到叶莘时，只见他立在墙边，这种时候，他任然是一副平静的样子。莫宣提高警惕，悄无声息地走到叶莘旁边。
    叶莘并未起唇，用了不休岛的秘法。莫宣听到自家公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在后院，切勿打草惊蛇。”
    莫宣还未点头，忽然间，自家公子眉头轻皱，他望向后院的房屋，掌中灵力却向地输出。莫宣低头一看，发现他们脚下渐渐显现出一个鲜红的法阵，而自家公子还在不断给法阵输送灵力。
    先开始并无异状，只是渐渐的，莫宣见自家公子又用上了另一只手，继续输送灵力。抬眼一看，莫宣顿时慌了，叶莘不知何时嘴角渗出了一道血痕，在他如白皙的脸上显得异常鲜红。
    一瞬间莫宣便明白了。禁术之所以为禁术，不但危险，还需要强大的法力支撑，威力强大，那对抗禁术必然要比它的法力更加强大。
    莫宣一边将自己的灵力注入法阵，一边低声喊道：“公子！”
    叶莘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他箸完阵，轻声道：“不要出阵。”
    莫宣意料到了什么，可他才刚把“公子”说出口，就见叶莘已经翩然出阵去，莫宣顿时感觉支撑这法阵比刚才更加吃力了。
    叶莘一出阵身边立即凭空出现了几个相同的红色法阵。他凌空而过，月白出鞘，剑光凌厉，轻而易举便将正中央的屋门击开，人与剑瞬间消失在莫宣眼中。
    等待的时间甚为煎熬，半盏茶的时间让莫宣等得焦躁不安，叶莘进去后也没见出来。突然之间，莫宣感到对抗阵法的力量消失了，他立即跑进那屋子，他记得周管家说过，那是大夫人的寝房。
    一进屋子，只见自家公子与那人打得如火如荼，那人将脸蒙的严实，头上还带了帷帽，身上还披了个破旧的黑袍。
    那人刚用了大量法力催动禁术，此时比较虚弱，而自家公子想必也消耗了很多灵力，然而莫宣却感到奇怪。虽说叶莘一直将那人击得连连后退，可他每一剑却总是未及要害，叶莘的剑术莫宣清楚，他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反观那人，那人一直防御，从不进攻，明明叶莘漏洞百出，他却像傻了一样，从来都不知道把握机会反守为攻。
    这短短的时间里，两人已经打了几十招，黑气与灵光交汇又瞬间消失。莫宣想起了面前的这蒙面人都做了些什么事，再看自家公子……一时间，莫宣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担忧与憎恨，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
    “来人，快来人啊，都死到哪里去了？”
    胖城主的嘶吼声传来，莫宣一转头，发现那胖城主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屋中的两人也听到了声响，那蒙面人瞥眼看向门外，他动作一滞，又立马回头反守为攻，与叶莘打在一起。
    宋木希突然快步冲了进来，加入混战。
    两人对上一人，优势大大提升。宋木希攻势迅猛，叶莘打着打着就退到了一旁，任由宋木希发挥。
    躲在门口的胖城主不断为宋木希摇旗呐喊。
    那人之前耗费了太多法力，现在根本不是宋木希的对手，宋木希找到机会掀掉了那人的帷帽。那人明显慌了，向宋木希的肩头打了一掌，这一掌确实推开了宋木希，那人正要收掌逃跑，被反应极快的宋木希拽住了。
    这时候叶莘又突然上前帮忙了，拳打脚踢中那人反而脱离了宋木希的禁锢，还找准机会往他们两人腰间打去两团黑雾。两人吃痛着，那人欲破窗而逃，宋木希率先反应过来后立马跟了过去，他眼中有亮光，似乎看到了等候已久的猎物。
    那人已经破窗跳出，宋木希上前只扯住了落在窗沿上的黑袍，他用力拉着，仅是一瞬，那人就弃袍逃走了。
    所有人一拥而上，透过破烂的窗口看到了那人已经走远了，那人走了几步，忽然一团黑雾将他围住，等到黑雾散去，地上空无一人。
    他们没追过去，或是因为太远了，追过去也于事无补了，亦或是诧异于那人身上的衣服，熟悉的颜色，熟悉的装饰……
    正是逐仙门的弟子服！
    见叶莘受伤，莫宣急了，他跑到叶莘身边，叶莘却摆手示意无事，对他说了“城外”二字后便飞身从那破窗户飞了出去。莫宣见他出去后，也飞身跟上。
    宋木希和胖城主都愣在了原地，良久后，胖城主才颤抖着转向莫宣问道：“这，这，这不，不是逐仙门的弟子的青衫吗？宋大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宋木希仍旧沉默地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什么话也没回答，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像是蒙上一层黑雾，神情也阴戾至极。
    叶莘领着莫宣御剑直奔城外。
    空中，莫宣担忧叶莘的伤势，他望向叶莘问道：“公子，你真的没事吗？”
    此时天色并不明亮，暗蓝一直延伸到天与山的交接处，身下是暗绿的田地。叶莘踩在剑上，白衣顺风飘摆，不但不狼狈，反而更像位仙气十足的上仙。上仙向他说：“没事。”
    清晨的风拂过，有些凉丝丝的，让莫宣更加清醒了，他向前俯瞰，依稀可以看见几个矮小房屋的影子。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何他们要往这边追来了。
    这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那人时常作案，很有可能长期在城中停留，但是他又需要把那些东西拿去最近的小镇当了，最方便来往这两个地方的，正是这城外农人所住之地。
    很快，两人就看到了一个村子，他们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落下，一落地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这里所有的房屋皆是黄土作墙，茅草盖顶，建得东高西矮、歪歪斜斜的。不但如此，每个房屋都不大，房屋与房屋之间还离得特别近，压抑、不适的感觉扑面而来。最奇怪的是这里虽是乡村，可村中没有一点杂草，仅剩下的几棵树残叶无几，整个村庄一片萧条。
    此时已到黎明之时，可村中还毫无动静，两人走近一看，这些木门连锁都没有，只是虚掩着。叶莘示意莫宣敲门，莫宣一连敲了五家，都没人回应。
    莫宣正欲推门一看，叶莘叫住他：“不必了，这里有人居住的痕迹，他们只是出去了。”莫宣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一户门槛前的土地十分紧实，也不似其他地方一样铺满了尘土，明显是经常有人出入的迹象。
    “走。”叶莘道。
    两人沿着村中寸草不生的土路走了没有多久，往前望去，不远处又是一个相似的小村子。他们走过去，发现这里和第一个村子都是一样的光景，也无一人在家。
    莫宣跟着叶莘一连走了好几个村子，从黎明破晓到太阳初升，回想刚才走过的路线，莫宣灵光一闪。他赶紧从鲲鹏带中拿出一张舆图，目光比手快，很快便锁定了常青城。观察一阵后，莫宣心中明了，果然是这样，他们正在围着常青城边缘走动。细细看来，这才发现常青城外一圈都是村庄，且大概都是这样的村庄。
    收起舆图，莫宣一抬头，只见叶莘正站在前方等着他，待他走动后，叶莘才转身接着走。
    莫宣快步追上叶莘，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公子，其实方才有一瞬，我感觉我在哪里见过那身影。”说罢，莫宣瞄了叶莘一眼，继续问道，“公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叶莘脚步未停，只是看着莫宣道：“他……”
    语气很轻，似乎有些无奈。
    他就说了这么一个字，说完又不解释了，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莫宣虽有疑惑，但叶莘不说，他从不多问一句，又安静地跟在后面。
    又走过两个村子，就在两人刚踏入第三个村子时，忽然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听声音应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数众多，可惜就是不能听清什么。
    两人一对视，然后放轻脚步慢慢向着那声源之地走去。一看到前面有人的身影，叶莘将莫宣拦下，两人绕到了一家土房背后，此处既能看清却又不易被发现。
    只是莫宣放眼望去，双瞳微睁，嘴中不自觉地轻声吐出了一个名字。
    远处密密麻麻的全是衣衫褴褛的人，而那鹤立鸡群，略带倦色正在分派银子和粮食的青衫之人不是乐于又是谁？
    他面前排起了长龙，每人上前，乐于便递出一锭银子和一袋粮食，那些人都一边接下一边鞠躬道谢。乐于每每都要将他们扶起来，然后喜笑颜开地说不必客气。
    他们身后是一片树林，既有松柏又有青竹，树下的黄土松动，想必是刚种下不久。
    一群男子抬着很多树徐徐而来，正是松、柏、竹三样，他们将树放下后，立即有另外一群人将那些树扶起来，一排一排种好。
    看着乐于身后的车上那么大的一袋银子，莫宣心中百味杂陈。他没想到居然是乐于，更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才去偷窃？可乐于分明没有灵力，为什么能使用停时术？
    莫宣感到有些空落落的，一瞬间，他不太明确一直以来乐于对他的说辞是真是假。
    分派了一会儿，跑来一群孩子将乐于围住，稚嫩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响起，都是甜腻地喊着“乐于哥哥，陪我们玩”。乐于叫来一位老伯，对那老伯道：“洪伯，劳烦您帮忙分一下，我陪这群孩子玩一会儿。”
    那洪伯连连点头，和蔼地笑道：“诶，诶，不麻烦不麻烦！你去吧。”
    人群中有人打趣道：“还是这群孩子能耐啊，我们怎么劝乐于去休息他都不肯，这群孩子一开口，他便答应了。”
    “那是，谁不喜欢娃呀！孩子们能叫小乐一声乐哥哥，你们能吗？”
    说罢，一位皮肤黝黑的汉子还真的尖起嗓子喊了声“乐哥哥”。
    “呕……”一位妇人道，“恶心，你这么大把年纪了，也好意思喊哥哥？不害臊！”
    一群人欢笑起来。
    乐于跟着笑了几声，便将孩子们牵到了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观察了一阵，觉得不会妨碍到大人们，这才蹲下来，面对孩子们。
    一个小男孩笑嘻嘻地问道：“乐于哥哥，这次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呀？”
    乐于摸摸他的头，温声道：“有啊，你们猜猜看是什么？”
    只见那些孩子们站得整齐，都笑嘻嘻地喊道：“糖葫芦！”
    乐于道：“大家真聪明。”
    “乐于哥哥十次有八次都是买的糖葫芦。”
    “还有几次买的是桂花糕！”
    乐于问：“不喜欢糖葫芦吗？那下次我换点别的。”
    孩子们异口同声回答道：“喜欢！”
    乐于一笑，轻声说了一声：“我也喜欢”。忽而又放声道：“喜欢就好，来，先把上次我教你们的诗先背上一遍，谁先背完谁就先吃。”
    孩子们面露难色，一些还做出了沉思的样子。
    见他们为难，乐于本想直接分给他们，谁知那个最先问他的小男孩将一群孩子叫到一起，低声说着什么。他说完，一些孩子都面露笑容，不住地点头。
    他们商量好，整整齐齐地站成五排，开始背诗。
    “志存高远冲霄汉，壮志凌云响彻九天；扶摇直上气贯长虹，百折不挠扭转乾坤。”声音时大时小。
    乐于笑了，这也倒是个好办法，会的人就背会的那句，合力一起把一首诗背完。那些孩子背完后都露出了笑容看着他，他说话算数，到车上提来一个大袋子，将袋中那一串串色泽鲜艳的糖葫芦分给了孩子们。孩子们拿到糖葫芦都各自品尝起来。
    分完之后，袋中还剩了一串，乐于将糖葫芦拿出来，初升的太阳将光亮洒下，照在糖葫芦上，糖葫芦边缘生出了一圈光亮，让山楂外的糖衣变得更加透亮诱人。
    这么多年了，还是小时候那么甜吗？
    想着，乐于正打算咬下一颗，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张牙舞爪向他走来，这小孩走得困难，仿佛随时有摔倒的可能。伸出的小手还一张一合，嘴里边说话边吐泡，他喊着：“糖，糖糖，吃。”
    乐于放下了手中的糖葫芦，走到那个小孩子旁边，蹲下扶住那小孩，低头哄道：“六六乖，来，吃糖。”
    他将糖葫芦凑到六六的嘴边，每当六六吃完外面的红糖衣乐于就把里面的山楂拿下来，折断木棍让他吃下一颗的红糖衣。
    喂完糖，乐于又给一些老人把脉，分药材给他们，之后他又帮忙种树、挖地、给池塘蓄水……片刻不息。
    直到太阳快要落下时，他才小声跟几人道了别，那几人劝他留下用饭，他委婉拒绝后便往逐仙门赶回去。
    他一如往日那样，快步走在道路上。清晨之事他并未忘却，但他并没有十分担忧。因为早就知道会真相大白，会水落石出，他早就知道了，早就记下了，所以当时机到来也就没剩多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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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存高远冲霄汉，壮志凌云响彻九天；扶摇直上气贯长虹。———梁启超喜欢不孤不辜请大家收藏：(663d.com)不孤不辜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