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寻 因祸得福缘遇二友

    小半个时辰后，圣泽军事要地司律堂。
    堂外大院，统领转身看着两个被架着的人，他指着且徐行道：“给他醒醒神。”
    一个卫兵拿出腰间的水囊，打开之后将水全都倒在了且徐行的脸上。在这秋高气爽的夜晚，被水这么一浇，且徐行一个激灵，立马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面前的一圈人。
    “带进去。”不待他反应过来，那统领又下令了。
    堂内，统领“扑腾”一声跪下，押送的人也迫使乐于和且徐行跪下。统领抬头看着堂上那个看宗卷的男子道："禀告将军，城北徐府门前抓获两名小贼，企图闯入徐府，请将军指示。"
    此话一出，且徐行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堂上那人这才放下宗卷看向他们。这将军看起来十分年轻，应该与乐于的年纪相差无几，一袭黑衣，俊俏且英气逼人，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完，且徐行心道：“虽不及我，不过也算是上上等。看这脸，啧，一看就不近人情。”
    这将军看了一会儿，突然走到乐于跟前，遣散了押住乐于的士兵，随后扶起乐于问道：“乐于？”
    且徐行看看这面无表情的将军，再看看闭着眼睛的乐于。虽然他懵，但最后还是善意地提醒道：“那个，他看不见、听不到也说不了，你要想跟他沟通得在他手中写字。”
    这将军似乎这才注意到且徐行，他一挥手，押住且徐行的士兵也退下了。他还拍着统领的肩膀面无表情道：“李统领请起，天气转凉，我命人备好了羊肉汤，你带兄弟们下去多喝几碗。”
    “多谢将军。”李统领与士兵们皆露出了笑意，退了出去。
    待人走了出去，这将军刚执起乐于的手，乐于就急忙翻过他的手写到：“徐行，发生了什么？你可有事？”
    且徐行看着乐于写完，又看着将军的目光投向他。他嘿嘿一笑，道：“我就是徐行。将军，等你问完，我能不能也喝几碗羊肉汤？”
    这将军看了他一会儿，才对一旁的侍卫道：“去端几碗汤来。”
    听完这句，且徐行就乐呵呵地等着喝汤了，直到将军的目光再次看了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他走过去，在乐于手中简单地写下了前因后果，写完之后这才对这将军道：“将军，我告诉他了，你现在写吧。”
    说着，且徐行溜到了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了。
    这将军看了他一眼，并不在意。他在乐于摊开的手中写下了“赵世足”三字。
    前一刻得知前因后果的乐于还心存疑惑，后一刻感受出这三个字的乐于瞬间明了。他的高兴激动难逸于表，只好笑着急忙写到：“竟是赵公子你！”
    “嗯。”赵世足顿了顿，将乐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继续写到，“你这是……”
    乐于自然知道他所指是何，他抿唇苦笑一瞬，继而又露出平日和善的笑容，写到：“说来话长。对了赵兄，你可知道叶莘家在何处？”
    写完，赵世足只是将他的手翻过来，却迟迟没有写下什么。乐于想外面的人既然有难言之隐，赵世足未必就没有，于是他换了个问题：“赵兄若是忙，能否告知我知节的住处？我想找他帮些忙。”
    “他明日回府，届时我派人送你们过去，司律堂不缺房间，你们今夜暂且住下？”赵世足写得较慢。
    果不其然，赵世足也不想牵扯上与叶莘相关的事情。不过能联系上严知节，乐于已经很感激了。他点了点头，又写下“多谢”两字。
    这时，有侍卫端着汤进来了：“将军，汤来了。”
    赵世足接过一碗，看了一眼且徐行道：“把汤给他，叫其他兄弟来接班，之后你便回去休息。”
    侍卫照做了，且徐行盯着桌上热腾腾的四碗羊肉汤，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捧起一碗大喝了一口，瞬间被烫出两行泪。
    伸着舌头欲求帮助，且徐行一看，这位将军正安静地用勺搅着碗里的汤，搅完之后才将勺与碗都递给了乐于。
    恰巧赵世足将目光转了过来，且徐行立即指指舌头，又指指桌上的汤，再指了指乐于喝着的汤，最后笑嘻嘻地望着赵世足。
    “自己做。”赵世足盯了他一小会儿随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且徐行瞬间垮下脸来。
    喝完汤，赵世足领着他们回房。到了一间屋子前，赵世足推开门示意且徐行进去，且徐行倒是高兴得很，进去就关上了门。
    乐于的房间就在隔壁，他摸到房门后就把竹竿椅在了墙边，刚推门，有人拉过他的手写下：“乐于，叶莘此事牵涉甚多，切记谨言慎行。”
    知道了这话，乐于一笑，边点头边写下“多谢”二字。
    拉住他的手松开了，乐于这才沉思着转身进屋。既然赵世足都这样说了，那叶莘这事应该就不会像他们所说的那般简单。乐于将拳头渐渐握紧，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就此罢休，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什么能抵得过这真相更加吸引他了，若是求得此事真相，就算是死，他也觉得只会觉得终身无悔。他自觉欠叶莘很多，现在唯一能弥补的也只有这个了。
    一夜逝去，黎明将至，乐于撑床起身。他明白，若是没有意外，今日便是逼近真相的第一步。
    刚想完，有人突然抓过了他的手，乐于险些条件反射直接打了过去。
    这人写着：“我饿了，汤终是不抵饿啊，乐于，你能不能叫你那位将军朋友给我点吃的？”
    知道了是谁，乐于瞬间收起了警惕，写到：“现在是什么时辰？”
    “差不多卯时吧，我是被饿醒的，再不吃点东西，我连写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既是卯时，你若是真饿了，就去跟赵将军说吧，他虽看着一副谁也不喜欢的样子，实则是个细致侠义的好人。”
    且徐行用手肘撞了撞乐于，写下：“诶，看不出来你混得还不错啊，能和赵什么将军做朋友，有这么个朋友，之前干嘛还带着我风餐露宿？”
    “是赵世足……因为此前我不知他在皇城。”且徐行在他手中写了“为什么”，他正欲为且徐行解答，且徐行忽然拿开了他的手。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且徐行拿开乐于的手开门一看，两眼冒金光。两个侍卫端来了整整一食案的吃食，种类繁多，份量很足。
    侍卫将食案放在桌上，对他们毕恭毕敬地说道：“二位请用，若是不够，跟院外的兄弟说一声就行了，我们先告退了。”
    “知道了，去吧，去吧。”且徐行塞了两个包子在乐于手中，然后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接下包子的乐于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他一笑，摇了摇头，吃着手里的包子。
    用完早饭，乐于与且徐行又在房中等了两个时辰才见到了赵世足。
    赵世足的眼底泛着青，眼中也有些红血丝，一看昨夜就没休息好。看到他这个样子，且徐行不禁回想起昨夜看到的那摞堆在赵世足案上的宗卷，他心道：“真是想想就头疼，还好我不做这个。”
    进门后，赵世足对上且徐行的目光仅是一个点头，他径直走到乐于身边，然后与乐于写着什么，全程铁着一张脸。
    赵世足对乐于写到：“有事耽误了，抱歉。不过严知节刚回府，此时过去正好。”
    乐于回到：“那便有劳赵兄了。赵兄公务繁忙，心系圣泽，我只是个闲人，若是耽误，也是我耽误了赵兄的时间。”
    “嗯。”赵世足并未推辞，随后就写下，“走吧。”
    原本赵世足打算亲自跑一趟将人送过去，可临近出发时，忽然又发生了一桩大案，没有办法，他只好留下处理。即便如此，赵世足还是派了昨日那李统领同他们一起去。
    “醒醒！醒醒！”
    在马车中没休息多久，且徐行就感觉有人在摇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面前是昨夜那凶恶李统领的大脸，且徐行瞬间来了精神。
    只见李统领抱拳道：“两位，严府已到。”
    且徐行撩起车帘一看，面前的广亮大门比起昨夜那徐府更为阔气，而且一尘不染，牌匾上的“严相国府”熠熠生辉，门前也站着两个门仆，一看就颇为讲究。且徐行转过头，道了声“好”，随后扶着乐于下马车。
    且徐行与乐于刚下马车，就看到李统领与门仆说了什么。说完之后小厮就推开了大门，而李统领向他们走来。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们不宜在相国府前久留，就由他带你们进去。”李统领向门仆的方向抬手示意，“二位公子，将军让我转告你们，在圣泽，大局他不可改动，小事定全力相助，告辞。”
    “有劳了，统领慢走。”且徐行正儿八经地抱拳道。
    见马车与士兵离去，且徐行扶住侯在旁边的乐于，看着乐于和善的笑容，且徐行叹了一口气，随后扶着乐于走进府内。
    府内布局井井有条，花鸟园林颇为美观，所设皆很华丽。门仆带他们绕过前厅，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一塌进院子，且徐行就被院中挂了一圈的鸟笼所吸引了。笼中的鸟不尽相同，且徐行心道：“花花绿绿的还挺好看的。”但奇怪的是这些鸟笼笼门大开，笼中也不见锁链，鸟却不见飞走。
    许是感到生人进入，本来安静的鸟儿们一下子叽叽喳喳吵闹起来，有的还飞了出来绕着且徐行三人鸣叫。在这嘈杂声中，且徐行往院中走去，这时还听到了有谁一直重复着“笨蛋来了，笨蛋来了”，他寻声望去，才发现那是一只鹦鹉。
    “鹦鹉肉应该很补吧。”且徐行盯着那鹦鹉咬牙切齿小声嘀咕着，“再瞎说我就吃了你。”
    “笨蛋来了，笨蛋来了，笨蛋来了……”
    “……”且徐行正欲走过去，忽然听到院中央传来“嘭”的一声。他看过去，只见院中一个白衣人慌慌张张地把翻倒的书案扶了起来，拾起地上的书，然后端坐地在了案前，念着“圣泽律令第二十四条，凡城中不可理案件皆交由司律堂省理；圣泽律令第二十五条……”
    那只鹦鹉还喊个不停，只听院中那人念了两句，随后道：“小可，别吵了，扰我清静，你也不怕变成我的大补汤。”
    此人一开口，那鹦鹉就安静下来了，这时那白衣人才放下书一边转身一边道：“爹，你又来了？我这读得好好的，你一来……乐于！”
    还没待且徐行反应过来，这白衣青年已经一眨眼跑到了他们面前。这青年皮肤白皙，一双眼睛灵动澄澈，看着乐于的眼睛更是瞪大了些许。
    白衣青年握着乐于的双臂道：“乐于，你怎么在这里？你来找我玩吗？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说啊？我派人去接你。算了算了，你来都来了，下次可不许这么见外了啊。你总算来了，我都快被我爹逼疯了！刚从宫里回来就非要我看书，那书根本就不适合我，我还是更喜欢看话本。这次你可得陪我好好玩玩啊。对了，怎么几年没见，你怎么喜欢闭着眼睛听别人说话了？快睁眼，瞧瞧我是不是愈发英俊了。”
    这人总算说完了，他的手即将摸上乐于的眼睛，且徐行一把拽住了这白衣青年的手，懒懒地说道：“因为他瞎了。”
    “啊？！”白衣青年这才注意到且徐行，他挥手在乐于面前晃了晃道，见乐于没有反应，他对着乐于道，“乐于，你怎么瞎了？”
    可乐于始终保持微笑，也不回应他。白衣书生拍了乐于一下，又道：“你倒是回答我啊。”
    且徐行道：“不用问了，因为他听不到也说不了。”
    白衣青年大惊，看着乐于，抱头放声道：“你这造得什么孽啊，怎么什么破病都能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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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