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寻 受蒙骗两人误佳节

    翌日一早，乐于便把睡眼稀松的且徐行摇了起来。且徐行哈欠连天，推开他又睡着了，乐于无奈只好自己先走。
    直到乐于出门之际且徐行才清醒过来，他拦下乐于，说是要同乐于一起出去。于是乐于又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他们二人才缓缓出门。
    行到集市，且徐行告诉乐于坐下，乐于不解，不愿坐下，且徐行便按着他坐下了。
    并非直接坐在地上，地上似乎垫了什么东西，有些软，他一摸，摸到了一把草。
    且徐行告诉乐于昨日他见有人编草环卖，许是最近秋高气爽，大家心情不错，那老伯生意兴隆，所以他也替乐于备好了花草，还嘱咐乐于记得编得好看些。
    既然且徐行愿意去打探消息，就算再不济也比他自己靠谱，且徐行还说太阳下山前回来找他，再同他一起回客栈，乐于便一一应了。
    从日升到日落，乐于坐着编了半日的草环，期间有孩童给他糖果，给他糕点，有人同他写上两句鼓励的话后便离去了，弄得乐于一头雾水。
    估摸已到日落时分，且徐行却没有来接他，乐于又多等了一个时辰，结果还是没等来人，他决定收摊走人。
    他一摸，地上的草环全没了，又取碗收钱，没想到这小碗竟是装了大半，除了铜板还有碎银。乐于不禁在心中感叹了一声“皇城人真大方啊！”
    起身一走，却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乐于移开脚，躬身一摸，竟是他挂在胸前的木牌。
    他记得他没带出来啊……
    许是且徐行带出来了，乐于拾起木板挂在脖子上，时而停下凝神感受周围气流变化，方便找人问路。
    走了一阵，忽然有人拉住了他，并把他不知往哪拉去。
    走了一会儿，乐于猛地停了下来，那人拉不动他，只好也停了下来。乐于伸出手欲让人写字，那人却是放了个圆鼓鼓的布袋在他手上，他打开一摸，竟然是银子，还不是碎的！
    无功不受禄，乐于连忙拉住那人，把东西还给了她。
    “怎么？还嫌少？”给乐于银子的是个浓妆艳抹的胖妇人，她抖了抖烟杆，往钱袋中又塞了一锭银子，把钱袋递给乐于，“若不是你这脸生得好，就你这样的谁肯要，这锭银子就算是赏你的。”
    看了眼木板上的字，妇人对着烟嘴吸了口，吞云吐雾后自言自语道：“算了，你个聋子能听到什么，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她忽然扬声喊道：“阿福啊满，还不出来带他进楼。”
    应声而出的两个男人拉住了乐于，乐于不走，执意要把钱袋还给他们。妇人见状，接过钱袋，乐于还在她手中写下：“多谢阁下美意，只是无功不受禄，这钱我不能白要。”
    妇人懂了，她四处瞟了瞟，见没人注意便把钱袋塞回了袖里，接着在乐于手中写下：“有活，有活，这位公子请先进楼坐坐，我马上就安排活给公子做。保证叫你心满意足！”
    乐于颔首，借着两人的搀扶进了背后花花绿绿的如意楼。
    “诶呦，这不是如意妹妹嘛，我怎么瞧着妹妹带了个小白脸进去？”对面称心楼的门口站出个瘦高妇人，靠在门上，也叼着金玉烟杆。
    胖妇人正欲回楼，听到这话，她转身，抬头挺胸道：“原来是称心姐姐啊，怎么？今日楼中无人？还得姐姐亲自出来招揽生意？”
    “姑娘们忙活着呢，我这才得空出来看看。不过她们年幼，经验少，跟姐姐楼中那些姑娘比不得。”
    “我呸，”如意气恼道，“过几年你们不也一个样。”
    如意回楼，对面的称心扬声嘲讽道：“那也比姐姐现在靠小白脸赚钱强。”
    如意横眉冷眼，咬牙切齿道：“等着看吧，他可值不少钱。”
    楼中，乐于坐着等了好一会儿，迟迟没人理他，他正欲走，就有人在他手中写到：“公子再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方才那袋银子的份量不少，乐于不知道这是什么活能给这么多的工钱，不过转念一想，若是有了那袋银子，他和且徐行大概能撑很久。
    如意打量着乐于，嘴角抑不住的上扬，“像！着实像！”她撇头看了一眼门外，问道，“黄仙长来了吗？”
    话音刚落，后面就有娇声娇气的声音回道：“来了来了，黄仙长来了。”
    门外走进一男一女，皆年近四十。
    如意一看到那男人就迎了过去，喊道：“哎哟黄仙长，你来啦，来时可还顺利？”
    那被称为黄仙长的男子一笑，握住如意的手轻拍着，扬眉道：“就那群虾兵蟹将也想拦住我？你放心好了，绝对出不了错。对了，你跟我说的人呢？”
    如意笑意更浓，甩了甩手绢，道：“这是自然，你们都算是半仙了，凡人哪能拦得住。”如意往旁边一挪动，便能看到里屋里正襟危坐的乐于。如意道：“人在这儿呢，你瞧我帮你找到了什么？这次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废了可大的劲才弄来的。”
    被称为黄仙长的男人应和着，一看过去，顿时失声喊了声“乐于”。他目瞪口呆地看了乐于好一会儿，眼里是喜悦，是疯狂，连嘴角都抽动起来，良久他才鼓起了掌声。
    黄仙长拍着手，贪婪地看着乐于，目光不曾移开，笑得合不拢嘴。他对如意道：“好，好！这次你可真是找对人了！我要的就是他！”
    “是吧！我一看到他就觉得与那画中的美人颇为相似，比之前那些莺莺燕燕的像多了！只可惜了，是个男子，若是个姑娘，我这如意楼就有新招牌咯。不过，我知道黄仙长你不在意。仙长啊，他虽是个男子，但他啊，听不到看不到闻不到也说不了，黄仙长大可尽兴，大可尽兴啊哈哈哈。”如意说着，向他捻了捻手指，“仙长，你看这……”
    黄仙长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他拍着如意的肩膀道：“放心，金钱珠宝少不了你的，只是他几年前可不好对付，你得去帮我准备点东西。”
    如意附耳，两人耳语了一阵，之后相视大笑。如意一扬手绢，笑道：“知道仙长会玩，我早已准备好了，各种都有，黄仙长放心。我们先退下了。”说完她招呼着屋里的小厮退出了房间。
    等候良久的乐于终于有人理了他一下，只不过这一下让他有些寒毛矗立，只因有人轻抚了一下他的手。
    乐于立马收回了手。
    只消片刻，对方放了一个杯子在他手中，他懂是什么意思。茶杯已举到嘴边，乐于想起了方才那触感，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
    直觉告诉他这并非是个好差事，他一抱拳，正欲起身离开，对方却拉住他的手写下：“阁下久等了吧，不如先用点糕点？”
    写完便有糕点放在了他手中，乐于摇了摇头，转手就将糕点放到桌上，手指却不知碰到了什么，像是被蚂蚁叮了一下。
    相比其他的活，这活的流程着实奇怪，不直接让他干活，反而好吃好喝的供上。乐于觉得古怪，直接起身离开。
    黄仙长放下捂着口鼻的手，灭了桌上的香，定定地盯着那走向屋门的青衣人，数着：“一，二，三……十。”
    数到十的时候，刚摸上门闩的乐于应声倒下。他四肢无力，头脑发热，连意识都是模模糊糊的。
    他没喝茶水，也没吃糕点，唯一的意外便是那蚂蚁似的叮咬，乐于一惊，难道……！
    乐于想着他现在还不能死，都到皇城了，无论如何至少也要查清真相，在叶莘的坟墓前拜一拜。他挣扎，却四肢都使不上力气，挣扎了好一番也无果，最后他也只有在心中祈求且徐行快些来找他了。
    而此时，集市外的一棵矮树上，他所祈求的且徐行正睡得安稳，一动也不动。他并非没有打探消息，只是打探了几个时辰便体力不支，想着到这树上休息休息再接着找，没想到这一睡就直接睡熟了。
    倒地的乐于感觉颈上的木牌被取了下来，而后自己就被人扶了起来，然后这人半搂半拖地把他搬上了床。他一时呆愣，竟不是要杀他吗？
    随着这人的动作，乐于心中升起了一股熟悉又恶心的感觉，他不喜欢这手碰到他，不想离这人这么近，一阵恶心涌上心头，他想要反抗却依旧丝毫没力气。
    这人一下一下摸着他的手，翻开他的掌心写到：“小于儿，你肯定以为自己是因为被虫咬了才中毒的吧？”
    乐于感到一阵恶寒，他用力收回手，不过立马又被握住了，这人继续写下：“你猜得没错，这是情蛊，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至于另外一半，你猜不到的，见你可怜，我直接告诉你好了，屋中还点了迷情香。”
    脑子越来越不清楚，手中的字并非个个都感受得清楚，身体渐渐发烫，尽管四肢无力，乐于还是不断试着动手动脚。渐渐地，身体有了感觉，乐于顿时面红耳赤，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过，在现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手滑过他的脸，一次又一次，他撇头，那手穷追不舍，再次抚上。
    摸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黄仙长写到：“乐于啊乐于，你怎么弄成了现在这幅模样？真是可惜了这双眼睛啊。你知道我朝思暮想这张脸多少年了吗？二十几年了啊！那些莺莺燕燕的根本比不上，还是你这张脸最像。”
    身体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乐于觉得喉头很干，他咽了口口水，他咬紧了唇，抑制了自己的动作，痛觉也使大脑略微清明了些许。
    而此时，黑夜中有凉风阵阵吹过，穿着单薄的且徐行被冷醒了。他意识模糊地裹紧了身上的衣衫，这衣衫却意外的不保暖，没办法，他只好睁开了眼睛。一看，原来不是他之前那身，忍不住抱怨道：“乐于，你的衣裳也太差了！”
    从树上摔下来后，且徐行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小声嘀咕道：“早知道就把乐于买的那几个包子给吃了，饿死我了。”
    方才他睡的那树上挂了几盏灯笼，且徐行盯了一会儿便移开了目光，他觉得又饿又困，百无聊赖，忽而对岸有欢呼声传来，他望了过去。
    楼阁之中搭建了几座花楼，楼上有人起舞，围观的人欢呼不已。街道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各式各样的彩灯皆被点亮，高高低低的挂得到处都是，湖中也有色彩鲜艳的河灯，状似莲花，成片成片的飘在水中。整个皇城被华灯点缀，灯火交印，喜气满满，万分热闹。
    路过的人三两结伴，手里提着灯，脸上皆带着喜庆的笑容。
    忽而有一对眷侣从且徐行旁边的小道走过，那姑娘手里已经拎了个花灯，在看到一旁树上的花灯后，跑过去指着那花灯，豁然道：“武哥哥，这盏真好看。”
    男子听闻后，立即走了过去，摘灯送人。姑娘拿着灯露出娇羞，带着男子并肩看灯。
    看着看着，姑娘道：“武哥哥，之前人人都说当今皇上是个书呆子，只知读书不知实用。可自从这皇上上位以来啊，圣泽是越来越昌盛了，之前那些空口说白话的人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着实打脸。”
    男子似乎斟酌了片刻，道：“当今圣上……还算不错。若非他准许，我此刻还在边关，又不能陪你看花灯了。”
    姑娘抓住了男子的胳膊，安慰道：“我理解。武哥哥你们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你瞧，今年的中秋空前热闹，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皇城，我就当作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啦。”
    “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赎罪罢了。等我回来，一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宴，你要多少花灯我就给多少。”男子柔声说完，见姑娘带着娇羞渐渐凑近，他也闭上了眼睛，亲了过去。
    “打住！打住！”
    且徐行叫停两人，问道：“今日是中秋？！”
    男子青劲爆起，一副不打死人不罢休的样子，幸好那姑娘回了且徐行一声就把他拉走了。
    得知事实的且徐行乐了，看着一对他们走远，他收回目光，扭头道：“乐于，今日便是中……秋。”
    旁边空无一人，他忽然想起来忘了去接乐于，这才急忙往白日里乐于所在之地赶去。
    吊着半口气跑到乐于编草环的地方，却发现乐于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观看歌舞杂耍的人群。
    推断一番，且徐行觉得乐于极有可能买好干粮先回客栈了，于是他在树上摘了两个好看的灯笼，空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走回客栈。
    进到房间一看，也无那熟悉的青衣人。
    且徐行自言自语道：“大晚上的不回来，幽会姑娘也不带我，我要同姓乐的某人恩断义绝！”
    他把带回来的两个灯笼放在了两床竹席中间，捂着饿到疼的肚子坐在他的竹席上，呆呆地看着中间橘黄的灯笼，瘪嘴小声道：“可恶，又和往年一样。给你个机会，半个时辰内回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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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