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逢 出师不利半途风波

    乐于一夜未眠，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起身梳洗。他的东西不多，一套换洗的衣衫，一把桃木剑，一根细竹竿。还有最重要的！昨日请夫子写的木牌。
    他杵着竹竿先摸索到老陈家，庆幸老陈一家还没起，将昨日的碎银随便找了个竹筐放下，这才慢慢悠悠地出了村子。
    六六告诉过他出村的方向，还有路上都有哪些标志物，若是御剑反而会迷失方向，倒不如步行。
    午时，四叔正好去进货，远远的便看到前方有一青衣人，歪歪斜斜地行在路上。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人是谁，四叔在驴屁股上抽了两下，驴车摇摇晃晃地很快就赶上了乐于。
    停车后，四叔拉住乐于，告诉他自己也要出村，可以捎上他一程。
    乐于感激不尽。
    四叔直接将乐于带到了进货的小镇，两人到时，天已近黄昏，城中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四叔也是个热心肠，见天色不早了，还给乐于安排了住宿。
    用过简单的晚膳，四叔带乐于到了房间，叮嘱他早些休息，明早再出发，自己要先去点点货。
    此处是为前来进货且路途遥远者安置的驿站，而所谓的房间摆设十分简单，也就几张长桌，一张大通铺。
    乐于摸索到大通铺的角落，面对着墙和衣而卧。许是车马劳顿，又或是对接下来路途的担忧，乐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他出乎意料地睡得不安稳，噩梦不断，近三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出现了。
    隐隐感觉到身后躺下了一人，被梦惊醒的乐于擦完额头的汗就往墙边挪了挪位置，腾出更多的空间给身后之人。毕竟四叔告诉过他这大通铺可是要睡下十几个汉子，在这炎炎夏日隔得远些也凉快些。
    身后之人果然移过来了些许。
    在默念了几遍冼心咒后，乐于觉得凉爽轻松了不少，脑中的景象也慢慢淡去了，他才渐入梦乡。
    隔日正午，乐于还是被四叔喊起来的。不得不说后半夜他睡得十分舒坦，许是下雨了，房里也不热了，念完冼心咒后，心中也明朗轻松了，这才睡过了头。
    待他告辞离开时，四叔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半天也没有劝动他，最后只好塞给了他一袋干粮还有一串快融化的冰糖葫芦，说是辟邪专用。
    正巧有一妇人带着一个小孩进来，那小孩子哭闹着，妇人没辙，向乐于要了糖葫芦，于是刚到手的糖葫芦瞬间就到了别人手里。
    踏出驿站大门的那一刻起，乐于就翻出了夫子写的木板挂在脖子上。木板再薄也有些重量，先开始还有些不适的乐于很快就习惯了它的存在，杵着一根细竹竿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竹竿探到了一个男人脚上，那正在小摊边吃面的男人扭头正准备骂人，看到木板上那醒目的红字后，又一脸沉闷地坐了回去，两大口把面吃完后把碗往桌上一砸，唾道：“靠，算我倒霉。”
    全然不知的乐于继续行在路上，竹竿在地上敲出有节律的声音，几个孩子觉得好玩，也拿着竹竿效仿他，一排竹竿敲地上竟是敲出了节律。
    街边一个商铺里的小女孩盯着乐于看了许久，最后对她娘亲道：“阿娘，那个哥哥也要卖身葬父吗？”
    妇人震惊道：“你从何处知道卖身葬父的？”
    小女孩一脸疑惑，答道：“之前看到过啊，不过那些姐姐都是跪在地上，这位哥哥一直走着，难怪没人买他。”
    “上面写的不是‘卖身葬父’”妇人抚着女孩头顶，“等小纹来年去了学堂就知道了，上面写的是‘耳不能闻，眼不能视，舌不能语，鼻不可嗅，望诸君见谅，指路皇城。’”
    小女孩“哦”了一声，假装听懂了，望向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低声道，“那应该还是会有好人买他吧？”
    乐于走了很久，途中有时会有人拉着他转个方向，他鞠完躬就顺着别人转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当然有的是对的，有的则是为了逗他玩。特别是一厚脸之人拉着他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察觉到不对的乐于也不恼，甩开那人，自己随便寻了个方向就走了。
    莫约走了几个时辰，顶上的烈阳慢慢褪去了炽热。乐于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先是踩进了水沟里，后来又摔了一跤，最后又找了许久，乐于才找到了一棵大树。
    扶着树干慢慢坐下，树下阴凉，肚子也应景地叫了起来。乐于笑笑，拿出烧饼就着溪水填饱了它。吃完后他也没有多留，循着来时放下的石头他又翻过小沟回到了原地，继续赶路。
    在旁人的引导下，他竟是快走出了城。
    前方不远处就是城门，几个守卫盘查着过往的人。突然有一人故意撞上乐于，随之手脚麻利地取下了乐于挂在腰间的钱袋。偏生他还恶人先告状，对乐于吼道：“你眼瞎吗？会不会走路？敢撞小爷我，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乐于自觉撞上了人，当即微笑着抱拳以示歉意。
    那人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取下来随手一丢，他凑近乐于细细一看，喜道：“还真是个瞎子啊哈哈。”
    他明目张胆地当着乐于的面开始解钱袋的绳子，抬眼瞟了一眼乐于面前的木牌，随口问道：“这写的什么玩意儿？舌什么？”
    钱袋很鼓，上有系着几个死结，是乐于故意系上的，就是怕袋中的东西弄丢了。小贼笑盈盈地解着绳子：“喂，你撞了人还不回话，哑巴了吗？”
    乐于无动于衷，甚至开始往前走。
    就在这时绳子终于被解开了，那人满心欢喜地打开一看，顿时愣了。只见钱袋中只装了三个白瓷瓶，瓷瓶上还有不少裂痕，想来已经用了很久了。小贼顿时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低骂了一声，追上去拦住了乐于。
    “喂，你的钱袋掉了。”小贼说着把钱袋塞到了乐于手里。
    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丢掉了钱袋的乐于向他鞠躬。
    见他如此木讷，小贼察觉到了什么，他冲乐于大吼了一声也不见乐于有什么反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什么来着，我还真是一猜一个准，你这瞎子聋子穷哑巴没事到街上溜达什么？没钱你带个钱袋作甚？浪费小爷时间，快滚快滚。”
    乐于虽是疑惑这人为何不让他走，却也安静地等在原地。
    “我说你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啊。长得人模狗样的，是不是吃喝嫖赌，杀人放火做绝了坏事，不然怎么又聋又瞎还是个哑巴？被人打的吧？小兄弟，你比我会玩啊，我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还有，你看你，穿大袖就穿大袖，你拿两根绳子把袖口绑起来做什么？品味低俗！”
    “算啦，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小爷我送你五文钱，拿去饱餐一顿吧。”说着，小贼还真往乐于手中塞了五文钱。
    平日没人愿意听他这么说话，小贼不知不觉围着乐于自言自语了许久，等他笑够了，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在做什么，自觉无趣地放乐于离去。
    乐于低头示别，杵着竹竿离开。而就在低头的那瞬间，小贼却眼睛一亮。
    他用他行窃二十年的经验担保，方才乐于低头时勃颈上外露的那玉绝对价值不菲。那蓝绿相间的色泽，还有那银杏叶片的样式，绝对是一等一的上上品！
    心中恶念顿生。
    小贼上前，一脚踢在乐于的竹竿上。竹竿脱手掉落，乐于微愣后蹲下开始找地上的竹竿。
    一等他蹲下，小贼拿出匕首架在他颈旁，一时间竟是忘记乐于是个聋子，冲他低声威胁道：“别动，敢动我杀了你。”
    话音刚落，乐于反身抬手就是一掌，这一掌拍在小贼大臂上，震得他整个手臂都麻了。突然意识到此人不是个软柿子后，小贼忍着疼痛当即拽住乐于的玉佩，用力一拽，绳子断了，也在乐于颈间勒出了一道印子。
    小贼抢了就跑，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乐于往胸前一摸，意识到玉佩不见的他猛然站了起来，也不要竹竿，就这么慌乱地在街上跑着摸着，再不是往日悠闲的模样。他胡乱地跑着，张开的嘴巴里却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他想说还给他，他可以用其他东西换，可是他不能。
    过路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盯了他几眼，只当是哪来的疯子，随后便继续赶路了。
    这一找就是两个时辰。
    天快黑了，有心善的妇人抚慰他，劝他早些赶路回家。说是自从皇上宣告圣泽严禁修行后，妖魔鬼怪都张狂了不少，四处作恶，有不少人都惨遭毒手。乐于无知觉地感受着手里的字，敷衍地点点头，随后又开始四处奔走。
    他从黑夜找到了太阳初升，再从太阳初升找到了日落，摸爬滚打，一刻未息。
    等到明月高升，乐于有些脱力地坐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是来时只摸到了不少树，凭此猜测是到了树林里。
    刚踏出村子就丢了重要的东西，这点路程怕是连万分之一都没有，乐于在酸楚之余又有些想笑。
    休息了好一阵子，他才冷静下来细细分析。
    那人既是盗贼，那他拿着那玉佩也没用，想来多半会把它当了换成银子，乐于想着休息一会儿就去城中的当铺问问。折腾了许久，终于有迹可循了，他竟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熟睡中忽然有东西踢到了他，乐于顿时坐直了身子。
    那踢到他的人摔了一跤，惊慌之余还看到了突然出现的人，当即对乐于又敲又打，还不停地喊着：“鬼啊，鬼啊！别吃我，我不好吃！”
    乐于猜出了他的反应，一边牵制住他的双手，一边对他摇头。
    这摔倒的是一位少年，待他看清楚后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急忙拉起乐于就跑。乐于跟着跑了两步就停下了，他一用力，少年也被迫停了下来。少年再怎么用力也拉不动他，只好回过头来道：“快跑啊！后面，后面有三四个妖怪，不跑只有等死的份！”
    乐于在他手背上写下：“别急，是有人追你吗？”
    “你不会说话？”那少年问完见乐于没反应，才意识到乐于耳聋，反应过来自己在说废话，他在乐于手下快速写下，“不是人，是鬼！”
    乐于写下：“你别急，不必害怕，我有办法。”
    “就你？他们不吃糖葫芦那套，你还是跟着我快点跑吧！”少年写完，狐疑地看着乐于，凑近后才看清了木牌上的红字，心感绝望，又开始跑。
    乐于不明就里，糖葫芦什么时候还有降妖除魔的功效了？还神乎其神的？忽而又想起了四叔曾经说过的奇闻，他写下：“糖葫芦？糖葫芦如何……”
    还未问完，手上传来了疼痛的感觉，那少年挣脱不开，竟是直接上口咬在了他手上。一股寒意从疼痛的地方传至乐于全身，他一怔，手不住地微微颤抖。
    片刻后乐于才不抖了，他才调整好心态，脸上带着微笑，任由少年咬他，抓住少年的衣裳却没有松开过。
    少年咬了一会儿，铁锈的味道在他的口中散开，他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事。松口一看，白皙的手上两排牙印赫然醒目，再看那被咬之人，面带笑容，笑得和善。
    少年顿时寒毛矗立。喜欢不孤不辜请大家收藏：(663d.com)不孤不辜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